法媒再炒“中國蝴蝶君”

●本報駐法國、加拿大特約記者 姚蒙 陶短房 ●本報記者 王躍西 邱永崢 ● 陳一

一名定居巴黎的中國老人去世的消息在過去3天掀起了法國媒體對上世紀80年代一樁“離奇中國間諜案”的集體追憶。在法國媒體描繪的故事中，一名20歲的法國外交官上世紀60年代來到北京，愛上了喜歡男扮女裝的京劇旦角時佩普（音譯），他在完全相信對方是女人的情況下與之相戀20年，其間為了愛人向中國提供了大量法國外交秘密文件。1986年，兩人因此被判刑，成為轟動法國的“中國間諜第一案”。數(shù)十年來，中國政府從未承認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但西方媒體一直把它當做真事來說，美國《紐約時報》稱之為“國際間諜史上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案例”。2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國情報專家對《環(huán)球時報》表示，此事聽起來真是“比007還007”。另一名中國權(quán)威部門專家說，法國媒體描述的故事不僅情節(jié)過于荒唐，而且與中國情報工作的根本政策嚴重抵觸。

“中國間諜第一案”異常離奇

1986年5月，一個名叫時佩普的中國男人被巴黎特別重罪法庭判處6年監(jiān)禁，罪名是“中國間諜”。同他一同被判6年監(jiān)禁的還有法國外交官伯納德，他被控從1977年至1979年間向中國提供30多份法國外交文件。由于這是法國偵破的首起中國間諜案，在法國激起極大轟動，而更讓法國人街談巷議的是此案的“離奇”———這兩個男人之間有著長達20年匪夷所思的愛情，伯納德直到被捕才知道時佩普是個男人。今年7月1日，法新社一篇題為“離奇中國間諜主角時佩普在巴黎去世”的報道打開了法國人塵封20多年的回憶。

據(jù)法國媒體報道，1938年12月21日，時佩普出生于中國山東一個貴族家庭，6年之后，伯納德在法國一個不布列尼塔家庭降生，父親是名普通裁縫。1964年，高中輟學(xué)、年僅20歲的伯納德成了剛剛建立的法國駐華使館一名會計兼打字員。在那年圣誕節(jié)一個節(jié)日派對上，他第一次見到了喜歡男扮女裝唱花旦的時佩普，這個能說一口流利法語的優(yōu)雅“女人”令他一見傾心。在此后的20年里，他一直深信時是女人，并深愛著她，雖然這位法國外交官此后被調(diào)到駐蒙古使館工作，但只要一有時間，他就回去與時佩普團聚。兩人從1965年開始同居，同年底，時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懷孕。據(jù)伯納德回憶，兩人交往期間極少做愛，而且每一次都是黑燈瞎火，偷偷摸摸。時佩普解釋說，這是因為東方女性比較害羞。1973年回到北京時，伯納德見到了自己7歲大的“兒子”時杜杜（音），伯納德覺得孩子與自己很像，便信以為真。

法國國際廣播電臺2日稱，時佩普其實是在中國間諜部門安排下與伯納德周旋的，他們的“兒子”是從新疆抱來的一個藍眼睛孩子。在他們相愛期間，伯納德為避免他們的關(guān)系被中方禁止，不斷向中方提供法國外交文件，他自己說，這么做也是為保護他們“兒子”的前程。1982年，伯納德回到法國，并且把時佩普母子也帶到巴黎定居。一名法國外交官突然帶回個中國妻子隨即引起法國情報部門的警覺。第二年案情露餡，兩人因間諜罪被捕。伯納德到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愛人是男人，得知真相后，伯納德在獄中自殺未遂。1987年，時佩普被法國總統(tǒng)密特朗特赦，從此定居巴黎?！都~約時報》稱，特赦他是因為密特朗覺得為這么個不重要的案子影響法中關(guān)系“非常愚蠢”。不久之后，伯納德也被釋放，但出獄后他再沒有與時佩普“母子”一起生活。直到時佩普今年6月30日被發(fā)現(xiàn)死在家中。

荒唐情節(jié)引來眾多質(zhì)疑

1986年5月，伯納德和時佩普的受審在法國引發(fā)了極大關(guān)注?！皶r佩普如何能讓伯納德相信自己是女人？他究竟是不是中國間諜？”成了當時最讓法國人不解的問題。1988年，這個故事被搬上紐約百老匯，1993年，電影《蝴蝶君》在好萊塢上映。從那以后，法國媒體再報道此事時習(xí)慣將時佩普稱為“蝴蝶君”。

7月1日、2日，TV5電視臺、《回聲報》等多家法國媒體報道了“蝴蝶君去世”的消息。然而案件中的疑問仍無法解開，人們實在無法理解，一個男人怎么可能在20年時間里連自己的性伴侶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這也讓伯納德成了一個大笑柄?！栋屠韪傎惍媹蟆飞踔猎噲D從技術(shù)角度解釋他無法發(fā)現(xiàn)真相的原因。伯納德的性取向也受到媒體質(zhì)疑。美國《紐約時報》2日稱，伯納德1982年將時佩普“母子”帶回巴黎時曾和另一名男性公開同居。伯納德的日記中披露，他在20歲前從沒和女人上過床，極少的性經(jīng)驗都是和同性校友，他曾下決心要找一個女人真正愛一場，結(jié)果愛上了時佩普。伯納德堅決否認自己是同性戀，他表示時佩普最初雖以男裝出現(xiàn)，但卻告訴他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的父親想要一個兒子，逼他穿男裝。

伯納德為什么向中國透露情報？1987年出版的《巴黎競賽畫報》曾說，時佩普是以“沒有情報難保母子平安”為由懇求伯納德提供情報的。這些情報包括快件及法國大使寫的“在中蘇對抗背景下蒙古國外交政策”等材料。法國《十字架報》6月30日稱，時佩普在庭審時堅決否認自己是中國間諜，聲稱“欺騙”伯納德只是為了讓自己有機會離開文革中的中國。伯納德出獄后曾請作家瓦德爾寫了一部名為《私通》的回憶錄，書中他沒提及究竟是誰主動要求提供情報，只表示“為愛付出絕不后悔”。法國TV5電視臺播出的專題節(jié)目說，伯納德自己就是一名間諜。

至于時佩普究竟靠什么讓伯納德相信自己有了孩子，2006年10月出版的法文版《時代》周刊曾做過多種假設(shè)，一種說法稱，時佩普刻意用“梁?！钡墓适孪蛩凳咀约旱呐缒醒b，并用一次假流產(chǎn)和兩次假妊娠成功欺騙了對方。該文甚至提到了一個他們自己也認為荒誕不經(jīng)的傳聞———時佩普會某種中國奇術(shù)，能讓自己從生理上模仿女性不被性伴侶察覺。

2日，《環(huán)球時報》駐法國記者隨機采訪了幾位法國民眾，他們都聽說過“蝴蝶君”案。巴黎女教師艾琳娜說，這件事讓她覺得“中國人說不定真有兩下子”。法國地緣政治學(xué)者皮卡爾2日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說，“蝴蝶君”的故事能在法國引發(fā)如此大反響，主要原因在于當年中國的神秘。再加上間諜、愛情、男扮女裝等極具故事情節(jié)的因素刺激，法國近年來最離奇的間諜故事便由此誕生。北京大學(xué)文化資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張頤武認為，時佩普是個具有傳奇色彩的戲劇性人物,他的中國背景、性別秘密等無不勾起西方媒體的好奇心理，如今在他去世后，這一段真真假假２０年的故事又被媒體翻了出來，不過是一種炒作。

中國專家：此案比007還007

在時佩普被特赦3年后，法國作家法利高在其1990年出版的《中國特工處》一書中繪聲繪色地描繪了時佩普當年如何被說動加入中國間諜組織，他的“上級”又如何從新疆找來一個維吾爾族嬰兒冒充他和伯納德的兒子。不過，他的書常被讀者當做是偵探小說。

與法國民眾對此事的耳熟能詳相比，中國民眾對“蝴蝶君”的故事似乎陌生許多，《環(huán)球時報》記者2日采訪的幾名北京市民都表示從未聽說過此事。27歲的攝影愛好者張先生說，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他不明白中國為什么要派一個男的冒充女人接近伯納德。而一些看過電影《蝴蝶君》的中國網(wǎng)友則更愿意從東西方文化沖突和人性的角度對這個故事加以解讀。

一名中國權(quán)威部門專家2日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表示，法國媒體描述的故事太荒唐了，這絕不可能是中國政府所為。該專家說，周總理當年在中國安全部門建立時就定下了一條根本政策，中國情報工作絕不使用美人計，更何況時佩普還是個男人。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中國情報專家認為，所謂“中國間諜時佩普案”真是“比007還007”，根本不符合國際情報與間諜行動的基本法則，別的不說，法國外交官的婚姻與感情生活受到法國本土警戒局和法國外交部反間諜部門的嚴密監(jiān)視。既然伯納德與時佩普相識于西方對“紅色中國”最警惕的時代，時佩普的背景不可能不受到嚴格審查。最離譜的是，伯納德?lián)Q駐其他國家后，居然還能像“走自家后花園”般來中國與中國公民見面。

《紐約時報》2日稱，在時佩普死訊傳出后，伯納德接受了媒體的采訪，64歲的他如今棲身在法國一家養(yǎng)老院里。記者問他是否為時的死感到難過，他回答說：“他對我做過那么多事，從沒憐憫過我，現(xiàn)在盤子已經(jīng)洗凈，我自由了”。不過，伯納德在獲悉真相后曾表示，“我很遺憾故事不是我相信的那個，當我相信它時，它是個非常美好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