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 嫻
人世有風雨,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著不同的風雨。人的一生,會有什么樣的風雨,自己難以預(yù)料,更不可能隨意選擇。人生的風雨,總是伴隨在人生的旅途上,總是留在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中。一個坦然面對人世風雨的人,當他從風雨中走過來,驀然回首,又會在知風識雨中,感悟世事,品味人生。余耀中在他的人生風雨中,每憶及“文革”這場風雨,總是難以忘懷,他說“文革”之所以是“史無前例”,因為它不同于一般的風雨,而是一場“狂風暴雨”。他還風趣地說“此生有幸,趕上了‘文革這場風雨?!币痪帕迥晁诨窗部h的一個人民公社任黨委書記,一九六六年就成為“文革”中要批斗、打倒的“當權(quán)派”、“走資派”,又戴高帽、又游街,回想起來,多么具有戲劇性,此情此景深深印記在他的人生中。
一九六五年,余耀中從淮安縣委辦公室的秘書崗位,走上朱橋人民公社黨委書記的領(lǐng)導崗位,第二年就成了“文革”中的“走資派”,就成了“革命對象”。朱橋人民公社,距離縣城三十多里,有三萬多人口,當“文革”的急風暴雨,迅速由縣城向農(nóng)村席卷而來時,這里同樣是“風雨交加”,造反組織應(yīng)運而生,派旗林立,游街風、批斗風、戴高帽風,乃至武斗風,也一陣一陣地在這里刮起。
一九六六年冬,農(nóng)村大隊的造反派與社直機關(guān)的造反派,互相因派性而磨擦,后來又在“奪權(quán)”問題上,你爭我斗,一場武斗,一觸即發(fā),現(xiàn)在老余回憶起來,也是不寒而栗。記得那天深夜,當人們都已睡入夢鄉(xiāng)時,社直機關(guān)的造反派,破門而入,來奪公社的黨政財文大權(quán),深夜奪權(quán)的消息,迅速傳到了鄉(xiāng)間,農(nóng)村各個大隊的造反組織,迅速結(jié)集趕往公社,要奪回大權(quán)。
天剛黎明,在朱橋中心小學的操場上,已擠滿了人群,社直機關(guān)造反派的幾十人已被數(shù)以千計的農(nóng)村大隊造反派包圍起來,并且把社直機關(guān)造反派的那個夜間奪權(quán)的頭頭,揪到了中心小學的操場上,吵吵嚷嚷、推推搡搡,一場武斗一觸即發(fā),作為公社黨委書記的余耀中,為了及時制止和避免這場武斗,他不顧個人安危,迅速趕到現(xiàn)場,見到農(nóng)村大隊造反派,手中拿著一個十分搶眼的若大高帽子,正在要向社直機關(guān)造反派的那個頭頭的頭上套去,眼明手快的余耀中,令人出其不意地,搶過這頂高帽子,又令人意想不到地戴在了自己頭上,他機智果斷,而又態(tài)度誠懇,驚呆了全場人,感動了全場人,亂轟轟的操場,突然轉(zhuǎn)入了暫時的平靜,這時余耀中提高嗓門,大聲對大伙說:“你們要批判,就批判我吧!要打,你們的拳頭、棍棒就往我身上打吧。同是鄉(xiāng)里莊鄰,同是兄弟姐妹,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何必吵吵鬧鬧,更不必大打出手。”在場的人,看著頭戴高帽子的余耀中,講著這番感人的話,許多人感動了,許多人冷靜了,兩派造反組織不再對峙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群中,也紛紛議論說:“吵吵鬧鬧,吵的是自己,鬧的也是自己,打打斗斗,打的是自己人,斗的也是自己人。”有的人更是直白地說:“看熱鬧,這樣的熱鬧,不能看,不值得看?!被饬艘淮蚊?,避免了一場武斗,余耀中帶著高帽做群眾工作,成為他人生旅途中,一次永遠難忘的亮相,亮相在“文革”的風雨中,亮相在自我審視中,也是對自己年輕時的一次能否知風識雨的嚴峻考驗。
人生難忘一瞬間,瞬間之中有人生。這瞬間,使有的人,成為自己人生中的亮點。這瞬間,也會成為有些人人生中的污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