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 石
Easy dayS,簡單日子,這個名字讓人喜歡。
我們的日子怎么了?“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碧街溃蒿L和暢,也時有愁云,時有困擾。
我們經常被太多的、表面化的絢麗吸引。似乎明晰,其實迷蒙。
君不見,滿街的“炫一族”,衣衫鮮亮,一身贅飾。衣服當然不只是遮羞布了,當然要展現(xiàn)美了,可對美的理解呢?有一百個觀眾,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有一百個哈姆雷特呢,就至少有一百個各不相同的擁躉!君不見,別克車整日不停穿梭,電話不分白天黑夜占線。碩大的玻璃幕墻閃閃發(fā)亮,杯來盞去的盛宴不知所終,夜夜笙歌,處處醉漢。其實最關注的是金卡上的進賬。君不見,街上物質小孩、消費女郎,沉迷于奢侈消費、豪華消費、時髦消費、透支消費,進入“現(xiàn)代生活”的想象。在一些人那里,消費不是實際需求,而是身份象征。
我的一個朋友,早些年就退出鬧市,收拾鉛華,摒除絲竹,在郊區(qū)弄了幢木屋,還在四周種了草,種了菜。她的心似乎存在于他人不在的地方。她說,“城里最冷、最熱的時候,都有空調相伴,我不喜歡。這是本性使然,不敢說反對什么時尚。分明享受著工業(yè)化的成果,能說得起這話嗎?”她也會在農家閑坐,閑聊,觀看或參與他們的牌局。我想起美國作家梭羅,他28歲就固守他寧靜的家鄉(xiāng)——瓦爾登湖,構建他的小木屋,自耕自食兩年多,這使得他的《瓦爾登湖》的文字就像湖水透明,像山林翠綠,這不是在精神上的尋找鄉(xiāng)村意義,對喧囂世俗生活的省察嗎?
我去看我的朋友時是一個下午,她的階沿上,黃狗懶洋洋蜷縮著,落英繽紛地飄墜。她一個人在菜畦間,哼著歌,手里拿了剪刀,不緊不慢,在剔除枯枝敗葉。我能體會她的寧靜。她說她每天看日出日落,看云舒云卷。晚上,青燈黃卷,把玩詩詞。她是拿她自己種的菜來招待我的。她說,有時候家里沒菜了,就隨性在野地里拔些野菜,或者從老鄉(xiāng)菜地里拔上一兩把,回來煮湯。正是:布衣暖,菜根香,詩書滋味長……
其實,人的最高本質,在生活方式的領域,并無所謂正與反,并無太多的對與不對。有人提倡大都會動感生活,自然也有人說清靜的生活更有樂趣。有人喜愛染上金發(fā),挑染者居多,于是染發(fā)劑在美國是超10億美元的產業(yè)。當然也有人喜歡本真,崇尚原色……這些都無關宏旨,并無大礙,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時尚抑或不時尚都是自己的事。
只不過,這里有個嚴峻的問題,就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保護而言,高消費、高享受后面是對能源、資源的高消耗,甚至高污染。這是欲望物質化的災難性后果。這自然不僅是人類學家、經濟學家觸眉頭的事。
魯迅一再被人援引的話是“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fā)展”,可魯迅后面的話就少為人注意,他還說,“我之所謂生存,并不是茍活;所謂溫飽,并不是奢侈;所謂發(fā)展,也不是放縱?!?/p>
日出月落,絮果蘭因,山高水遠,四季流轉,是自然的風貌,也可能是人類不可僭越的節(jié)拍。
這里說的簡單生活呢,就不僅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處世態(tài)度,一種生命哲學了。我的這位朋友還說,她喜歡她清涼如水的日子,中心的熱鬧是打扮出來的。我覺得這話包含了她對人世的種種判定,要說是自我救贖太沉重,太夸張,但它必是一種從繁復到簡單的過濾,一種從喧嘩到寧靜的沉淀。一個物欲太盛,期盼太多,心術太重的人,很難停下腳步,冷靜地想一想當下,當下生活的質量、生命的目標,確定得怎樣,是不是需要校正?于是,就難以擺脫困惑、迷亂,也就簡單不起來了。
英雄退場,圣賢長眠。新的時尚潮流顯示:高級時裝正處弱勢,奢侈時尚也漸漸退潮,簡便、個性的反時尚風潮將如颶風席卷!我私心以為,物質簡樸、精神豐富的生活比較人性,比較輕松,比較坦蕩。設若,簡單生活真的被接受,成為新一輪時尚,這豈不是一個結結實實的悖論?生活真幽默,像小沈陽一樣會逗樂。導師則哲學地說,你想走進這間房間,卻走進了另一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