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藜
朋友來訪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了氣急敗壞的尾聲。一周之內遇到兩件“觸霉頭”的事情,讓他有些“氣急”,而“敗壞”的緣由,則是自認為“素質”不錯的他卻無法通過講道理來解決爭端。
一件是機場托運的一個紙箱被整齊地撕出了一個長方形口子,恰占底部一半的面積;另一件是一個月前更換的手機手寫屏再次出現(xiàn)問題,結果對方卻死不認賬。一個是代表最發(fā)達的現(xiàn)代企業(yè),一個是最傳統(tǒng)的手工作坊(盡管是在大型超市中),讓朋友失望的就在于,二者“似乎都不太講理”。
據(jù)“講理”的朋友說,機場方面的“不講理”表現(xiàn)在他們只能說“非常抱歉”,但“有可能是運輸過程受潮的自然事故”;那個手藝人的“不講理”則是直接推諉說“誰知道你是怎么用的”。朋友的回應之道是:對機場方面承認各種情況都可能發(fā)生,但憑“常識”看,“如此整齊的撕口會是自然發(fā)生的嗎”;對手藝人最后脫口而出的則是:“這么說,你的良心同意嗎?”
建立在“常識”和“良心”上的道理,似乎都不是“硬道理”,結果分別是機場給重新包裝了一下,后者只好自認倒霉。
依據(jù)相交多年的了解和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朋友的話大致可信。不過也笑他太迂闊,“書生意氣”:你要解決問題,不是為顯示你多講道理——為何不打消費者熱線呢?朋友頓了頓說:即使消費者熱線能認真對待,他們不是也得靠講道理解決問題嗎?
我一時語塞。是啊,官方或法律介入的時候,就需要證據(jù),這些年讓我們起耳繭的告誡,無非是消費者要學會“保護自己”,要時時留心保留下法律解決的“證據(jù)”;——姑且不論這樣像律師一樣地活著有多累,能解決多大問題,恰如朋友所言,這也終究是以證據(jù)來講道理而已。那么,為何我們不能以更簡單的方式,比如“常識”和“良心”,來講道理呢?
純粹從“道理”出發(fā),朋友的話并非無懈可擊。在世界越來越復雜的今天,機場和手藝人的話的確也未必不會構成一種可能性,反過來就是說,“常識”未必可靠,各人有各人的“良心”,“良心”與“良心”之間,有時相差何止千萬里?在一個相對主義盛行的時代,還有沒有、需不需要堅持,那些普遍的價值?——這,是一個時代的難題。
順著便想到,為何一定要講道理呢?這樣想時,身體忽然一陣發(fā)緊:朋友曾說,“氣急敗壞”之后,他最想做的,就是朝那個機場職員和手藝人臉上,狠狠地揍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