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零薪酬”

馬光遠

高管幾千萬年薪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零薪酬"還能買奔馳車。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人們熱衷于觀察上市公司高管的薪酬。每當年報公布，關于薪酬排行榜的評論便鋪天蓋地，最富高管、最窮高管無不成為股評家、股民茶余飯后的談資。

尤其是在這金融危機之年，大洋彼岸的總統(tǒng)面對高薪養(yǎng)貪的金融業(yè)都火冒三丈了，研究高管薪酬更成為全民時尚。

更何況這里飽含“中國特色”：2008年，上市公司中竟然有448位董事長放棄了薪酬，比例將近37%。其中包括2008年最窮經(jīng)理人、ST秦嶺總經(jīng)理王清海，只拿了7920元年薪！

再看看深發(fā)展董事長紐曼，這位“最富高管”一年的酬勞高達1598萬元。

這樣，就形成了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奇景——以金融、房地產(chǎn)為代表的高管坐享天價薪酬，以馬明哲為代表的448位董事長卻拿“零薪酬”共克時艱。

人們總是熱衷于批評那些“火焰派”，不過在我看來，大規(guī)模“海水派”的存在可能更讓人擔憂。因為這種堪稱世界公司治理史上的經(jīng)典事件，在某種意義上是在挑戰(zhàn)公司治理的制度底線，而且不能僅僅歸結(jié)于“作秀”，也不能以“講政治”一概而論，必須要從公司治理的制度殘缺予以解釋。

仔細分析這448位“海水派”，可以大體將他們分成五類：

一是“金蟬脫殼”型的，例如馬明哲，放棄薪酬作為個人的示好行為，或可以回避富通銀行投資失敗等重大決策失誤，避免小股東在股東大會上發(fā)難；

二是由政府官員兼任的董事長，按照紀律約束,對上市公司的名義報酬實際上分文不取,這是有中國特色的體制約束；

三是兼任母公司總裁或其他高管的董事長，只在母公司領取薪酬，對于上市公司的名義薪酬也不予領取，這是“一股獨大”股權結(jié)構(gòu)下的奇特安排；

四是本身擁有公司股權，或者在關聯(lián)企業(yè)領取薪酬的高管，實際收入必然高于披露數(shù)據(jù)；

五是所謂的真正窮高管，如漳州發(fā)展董事長莊文海去年津貼收入5000元。由于莊文海并未在股東或關聯(lián)單位領薪，也未持有公司股權,他就成為A股上市公司中名副其實的最窮高管。

由此看來，除了最窮的莊文海代表的第五種情況，其他情況都是事出有因，無法進行制度化解讀。不過，這五種情況都能折射出中國上市公司在激勵機制上的制度缺陷。

就公司治理的基本運行邏輯而言，公司高管作為股東的受托者，有義務勤勉努力，誠信經(jīng)營，以其本身市場定價和為公司創(chuàng)造價值的合理比例，換取股東的委托。對一個股東而言，將自己的資產(chǎn)托付給一個不要報酬的人，其風險顯然遠遠大于托付給一個索取天價薪酬的人。我們可以假想，448家公司的董事長放棄了薪酬，他們靠什么生活？堤內(nèi)損失堤外補，最終會不會通過某種機制又補回來？

正是基于這種對人性最樸素的擔心，在448家公司的董事長宣布放棄薪酬之后，民眾的本能反應自然就是這些高管另有收入來源。如此，對于一個上市公司而言，高管“零薪酬”絕非一個好的選擇。

類似的，在奧巴馬宣布對華爾街高管的“限薪令”之后，并沒有得到美國民眾一致的贊賞。存在的顧慮是，從長遠而言，這種舉動更不利于公司的治理。

事實上，聰明的公司都在為公司高管配置豪車、豪宅和游艇。這些奢侈品并不屬于高管，不過當這些高管悠然地在維多利亞灣的游艇上曬太陽的時候，股東反而很放心，至少明白公司經(jīng)營正常、錢都去了哪里。

所以，我認為“零薪酬”可能比所謂的天價薪酬更為可怕。激勵是人類一個世紀以來進步的主要動力之一，在某種程度上，更可以視為中國改革開放30年成功的主要經(jīng)驗。而偽裝的“零薪酬”對公司股東、整個社會并不意味著福音，更可能是對公平和正義的戕害。

編 輯 唐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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