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生的路上

楊　江　潘文龍

這幾天何蓉還老做同一個夢，她夢到身高1米77的兒子又回來了，然后，兒子越變越小，小得她一只手可以托起來，就像一個嬰兒一樣。

“我想要個孩子了?！?/p>

領(lǐng)舞老人

天已經(jīng)墨黑。擂鼓鎮(zhèn)安置點的上空卻被板房內(nèi)的萬家燈火映照得通亮。還在入口處，就看到板房餐館、板房衣鋪、板房郵局……沿著商業(yè)主干道排至很遠。歡快的舞曲直接將我們引至安置點中央的廣場，路燈下，一名身著羌族服飾的老人正領(lǐng)著數(shù)十名受災群眾跳著禹羌皮鼓舞。

老人頭發(fā)花白，卻跳得如此投入，以至來不及抹去滿額的汗珠，躬腰、昂頭、抬腿、揚臂，老人一臉歡快，動作流暢不亞于一個青年。在他的帶動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跳舞的隊伍，眾人跟在他的身后排成一條長陣，繞著廣場來回舞動。

餐廳里喝酒的食客放下酒杯走了過來，在地震中受傷致殘的小伙子也被家人用輪椅推了過來，10歲的羌族女孩小雅還特意跑回家穿上新買的羌服，拉著媽媽一起加入了舞隊…… 廣場上的歡快，在暮色中很快傳至四周的板房。

他就是57歲的羌族老人王官全——四川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禹羌祭祀皮鼓舞傳承人。

退休前，王官全是擂鼓鎮(zhèn)小學的一名舞蹈教師，在去年的地震中他家的房屋全部倒塌，幸虧逃離及時，一家人才幸免于難。地震同樣給老人帶來了傷痛，很多親友都在地震中遇難了，“一些以前一直在一起傳承羌舞的伙伴也遇難了。”

老人說，人老了，更見不得死亡，總覺得那些老伙伴們還在眼前。擂鼓鎮(zhèn)板房區(qū)安置了大約2萬多名受災群眾，王官全一家三口這一年來也一直住在板房區(qū)。在板房區(qū)，他看到很多受災群眾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因此萌念帶動大家跳舞，以撫慰受傷的心靈。

“這樣做也是出于傳承羌文化的考慮，地震前，還真沒覺得保護羌文化有那么緊迫，地震讓我們一下子意識到文化傳承的重要性?！蓖豕偃f，跳舞可以將大家?guī)С霰瘋挚梢詾橐院罄薰逆?zhèn)發(fā)展旅游奠定文化基礎。

因此，他在勝利村的安置點成立了一個禹羌文化中心，每天晚上7點準時到廣場上帶動大家跳舞?！耙婚_始加入舞隊的人并不多，大家沉浸在悲痛中，放不開。”王官全不斷鼓勵板房區(qū)的受災群眾，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鼓起勇氣加入到舞隊，“多的時候，能有幾百人一起跳舞，場面很壯觀，圍著廣場繞好幾圈?！?/p>

依照王官全的歲數(shù)，每天領(lǐng)大家跳一個多小時，體力時常不濟，但他近一年來除了下雨，或者生病，沒有哪一天缺席?！拔覀兊年犖槔锖芏嗳说募彝コ蓡T遇難了，加入舞隊后，我明顯覺得他們一天天樂觀起來。”

在板房區(qū)的不遠處，由山東省援建的永久性住房仍在緊張施工，王官全時常要走近工地看一看，他很期待能早日搬進新居。

因為帶動很多人走出了心理陰影，王官全在板房區(qū)享有很高聲譽，走在路上，人們總喜歡叫他一聲“王老師”。

這天晚上，就在王官全帶領(lǐng)大家跳舞的時候，廣場對面的板房餐館內(nèi)一名40多歲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默默注視著舞動中的人群。

“8個……”中年男人緩緩叉開右手拇指與食指，打出一個“八”字，“8個……8個親人沒了……就剩下一個小女兒陪著我，其他親人都沒了……”

老板娘說，男人每天晚上都會到她的店里來，要上一盤花生米、2兩米酒，看著對面廣場上跳舞的人群，一坐就是一晚上，這情景看著就讓人唏噓。

有好心人給中年男人點了一盤鹵菜送了過來，“我也想跟他們一起跳舞，我也知道，能活下來就要向前看，可是我真的振作不起來……”男人抹著淚。

“板房區(qū)，還有不少這樣的人，看著很是讓人心疼?！蓖豕偃f，“我堅信只要有一個積極樂觀的社區(qū)氛圍，他們會一點點被帶動起來。”

在板房區(qū)，貼著“我住房，我出汗，完全依賴國家是懶漢”這樣的橫幅。王官全說，“重建家園雖然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支援，但生活最終還是要靠我們自己?！?/p>

“我還會繼續(xù)領(lǐng)著大家把這舞跳下去。”王官全讓兒子出去打工賺錢，他說，“我始終覺得逝去的已經(jīng)逝去了，活著的就要好好活著。”

“自己不振奮，再多的幫助也無濟于事?！?/p>

堅強羌女

王官全要帶我們?nèi)ニ挠砬嘉幕行目匆豢?，他說，在那里，來自擂鼓鎮(zhèn)勝利村的２０多名婦女正在制作羌繡。夜晚的擂鼓鎮(zhèn)安置點似乎更顯生機，美容院的姑娘們忙得無暇喘息，羌衣店的老板娘也領(lǐng)著女工們在趕夜工，“每天都有人來定做羌服，雖然以前的家當在地震中全沒了，但只要我自己努力，一切還會回來的?！?/p>

常年在外打工的小王夫婦在板房區(qū)設了一個小燒烤攤，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拉著媽媽的手，眼巴巴盯著烤架上的魷魚串?！暗卣鸷缶蛷耐獾鼗貋砹?，不想再去外省打工了，親情最重要，在家鄉(xiāng)，只要自己努力，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一個月也能賺兩千多元?！毙⊥跽f。

從廣場門前的商業(yè)路，穿過一排澡堂就是一間化妝品店，一家電視臺正架著攝像機在店內(nèi)采訪，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勝利村黨支部和禹羌文化中心了。

對于記者的來訪，勝利村婦女主任牟蘭英似乎是看到了救星，她和正在刺繡的婦女們迫不及待地請記者幫忙宣傳她們的繡品和山核桃工藝品。

勝利村是一個大村，700多戶人家，1700多人口，5·12地震中大人小孩一共遇難50多人。牟蘭英說，震后，男人們大多出去打工了，女人們留在板房區(qū)找點零工賺錢補貼家用?！翱紤]到以后老縣城一帶將來會變成旅游區(qū)，我們就組織村里的婦女學習、制作羌繡，也算是多了一門養(yǎng)家的手藝?！蹦蔡m英說。

婦女們搬進板房后，每天都集中在禹羌文化中心制作羌繡與山核桃工藝品，對于羌繡，媒體報道贊不絕口，只是牟蘭英們一直很苦惱沒有打通銷路，這些繡品與山核桃工藝品最終只能擺在板房內(nèi)，變不了現(xiàn)錢。

“你看這件牡丹富貴圖，我們純手工一針一線繡起來，要花八九天時間，可不知道賣到哪里。”牟蘭英很著急，“我不知道這樣的繡品在外面能賣多少錢，你能給我們一個參考嗎？”

女人們的要求其實并不高，牟蘭英說，她們的心底價是，平均下來一天能有三四十元的收入就很滿足了。

禹羌文化中心邊上有一個由NGO組織設立的兒童心理室，自去年8月以來一直堅持至今，孩童的笑聲不時從心理室傳出。牟蘭英很高興地告訴記者，勝利村在地震中有9名育齡婦女在地震中逝去了子女，經(jīng)過一年的幫助，她們中的不少人已經(jīng)走出心理陰影。“四村一個叫周從雨的婦女剛生下一個女嬰，還在綿陽住院?！?/p>

周從雨38歲，原來有個兒子在北川中學念高二，地震中遇難了。牟蘭英介紹，還有兩名同樣經(jīng)歷的婦女也進入了預產(chǎn)期，不過也有些婦女表示不想再要孩子了?！耙皇请y以忘記過去，二是擔心自己歲數(shù)大了，難以撫養(yǎng)孩子，等自己６０多歲了，孩子還沒成年，對孩子也是一種不負責?！?/p>

勝利村還有不少村民因地震失去配偶，牟蘭英說，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重新組建家庭，勝利村至少有十幾對，這在災區(qū)非常普遍。“不過都很低調(diào)，大多沒有領(lǐng)證，我們也組織過相親活動，但沒人參加，倒是他們自己私下里通過親友介紹，然后走到一起。”

王官全談起了那個獨自在餐館里喝悶酒的中年男人，說著說著，牟蘭英眼睛就紅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這里隨隨便便都能找到親友遇難十幾個的人，8個，不算多的……”牟蘭英哽咽著。

“她家里16個人沒了……”一名婦女指著牟蘭英說。

“不說這個了……總得向前看吧……”牟蘭英抹干眼淚，重新拿起繡到一半的羌繡。

“你就多幫我們宣傳宣傳羌繡吧。”

再孕母親

災后，四川省為了幫助遇難孩子家庭平復悲傷、還絕望的父母以希望，于去年７月出臺了《關(guān)于汶川特大地震中有成員傷亡家庭再生育的決定》。此后，不少災后失去子女的家庭選擇了再次懷孕。據(jù)四川省人口計生部門震后統(tǒng)計，災區(qū)子女死亡并有生育意愿的計劃生育家庭共計六千余個；截至去年底，７５７名婦女已然再孕。

震后一周年之際，災區(qū)首個再生育小高峰已經(jīng)來臨。

43歲的李小燕挺著一個大肚子站在板房外的空地上呼吸新鮮空氣，再有一個月，孩子就快出生了，這幾天小家伙在肚子里特別鬧騰。她嬌小的個子挺著那么大的一個肚子，很是吃力，“看你肚子這么大，不會是雙胞胎吧?！笨吹剿娜丝倳@么問?！昂呛牵皇?，照過B超了，就一個。”李小燕幸福溢于言表。

李小燕是擂鼓鎮(zhèn)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丈夫是擂鼓鎮(zhèn)衛(wèi)生院的院長，由于工作繁忙，丈夫一天到晚呆在醫(yī)院，無暇照顧李小燕?！袄先艘脖凰偷骄d陽投親靠友了?！崩钚⊙嗖o怨言，“他也是工作需要?！?/p>

李小燕想起5·12汶川特大地震總是覺得恍如隔世，地震不僅奪取了她年僅15歲的女兒，還奪走了她包括大姐、弟弟、妹夫、侄女在內(nèi)的其他5名親人?！芭畠菏窃诒贝ㄖ袑W遇難的，弟弟在北川農(nóng)業(yè)銀行，妹夫在電力公司……有時候想想，活著還不如死了躺在地下的人……”

“家也沒有了，只找到一張柜子和桌子?！笨墒?，在地震發(fā)生后的一個月，李小燕說她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我們夫妻倆都是醫(yī)生，地震發(fā)生后，那么多的傷員被轉(zhuǎn)移到擂鼓鎮(zhèn)，衛(wèi)生院就十幾名醫(yī)生，根本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去學校找女兒?！?/p>

直到5月13日，轉(zhuǎn)移到北川中學救治傷員，李小燕夫婦才得以去廢墟上尋找女兒，但是找了兩三天也沒有找到?！昂髞碛置χ浜辖K疾控中心的同志搞防疫，老是下鄉(xiāng)，就更沒法去找女兒了……”李小燕至今仍覺得愧對女兒，她從家里的廢墟上找到了女兒生前的照片帶到板房，以作懷念，“直到地震100天祭，才得以去北川中學廢墟祭奠女兒?！?/p>

地震后第三個月，丈夫提出，“你都43歲了，抓緊再要個孩子，如果不要就懷不上了，到老了后悔都來不及?！崩钚⊙嘁埠苊?，她明白丈夫的心思，再要一個孩子，是化解喪女之痛最好的方式，可是，地震才剛過去，她還沒從悲痛中走出來，另一方面，她的體質(zhì)一直不好，地震后，整天忙于衛(wèi)生防疫，“整天就像泡在消毒水里，懷孕可能對孩子不好。”

她想過一年半載再考慮要一個孩子。但意外地懷上了?！拔乙矂褡约?，這是天災，不是人禍，那么多人遇難了，也不是我們一家，我們作為醫(yī)務人員更應該能想通?！?/p>

自從懷孕后，李小燕夫婦一下子覺得生活有了新的希望，因此重建家園的干勁十足。李小燕有幾個同事在地震中也失去了孩子，現(xiàn)在也懷孕待產(chǎn)了，李小燕說，災后，不少失去孩子的育齡婦女非常可憐，整天就像祥林嫂念叨阿毛一樣，把孩子的遇難歸罪于自己。

李小燕于是時常挺著一個大肚子以身說教，勸解、幫助那些女人，“一開始不聽我講，很抗拒，后來慢慢接受了現(xiàn)實?！崩钚⊙嗾f，一些走出心結(jié)的婦女想再要一個孩子，“可是由于情緒問題，很多人懷不上，即便懷上了，流產(chǎn)率也比較高?！?/p>

“我時常跟自己說，我們是不幸的，但與其他人比起來，我們又是幸運的。至少，我又有了一個孩子?！?/p>

因為李小燕是高齡產(chǎn)婦，衛(wèi)生院以及計生委對她非常關(guān)心，社區(qū)還特意給她安排了一套獨立的板房。

李小燕一天天感受著新的生命在自己體內(nèi)長大，她甚至迫切希望孩子早點降生。不久前，醫(yī)院給她做產(chǎn)前B超檢查，查出來是一個女兒，“算是違規(guī)了，不過我們是醫(yī)生，不可能把孩子打掉的?！崩钚⊙嗪苄腋５靥统鰟倿楹⒆幼龅男⊙澴?。

“吆，你又踢媽媽了！”李小燕親昵地撫著自己高挺的肚子。

重組家庭

人家的男人都已經(jīng)回來了，賈德軍還沒下班，何蓉一個人坐在板房門口剝白果。這個剛滿40歲的女人長得很漂亮，打扮也很精致，簇新锃亮的黃金手鏈、項鏈、耳環(huán)、戒指很是惹眼。

“今天最開心的就是天氣非常好，今天最不開心的就是迎來了你們這幾個記者?！毙愿裰彼坶_玩笑的何蓉直接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說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到屋內(nèi)搬了兩把椅子邀我們坐下。

眼前的這個女人，我們其實見過，去年5月14日，在北川中學營救現(xiàn)場，一群家長圍在封鎖線外焦急探望，期盼奇跡能發(fā)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一個雙眼哭得紅腫的女人神情恍惚地找到我們，請求我們幫著打探一個叫“劉超”的高一男生有沒有獲救，“即便找到尸體也行?！?/p>

這個女人就是何蓉，劉超是她16歲的兒子。

不過，一年后，何蓉已經(jīng)想不起來當初的這個情形，“太痛苦了，我都不知道那幾天我怎么能活過來的。”地震發(fā)生時，何蓉就近趕到丈夫劉遠小的單位，“房子都垮成一堆了，救援的人說里面的人都完了?！庇谑?，她又跑到北川中學，守了三天，終于看到了兒子的遺體。在劉超遇難的那棟教學樓、那個方位，16歲的女孩雷小鳳成為最后一位幸存者，后被我們帶回上海念書、生活。

找到兒子后，何蓉又趕到丈夫遇難的地方，守了6天，終于挖到了丈夫，她將丈夫運到山上立碑埋了。“我什么都沒了，地震時就從家里拿出來一件衣服?！惫律硪蝗说暮稳貜拇擞粲艄褮g，一個月瘦了20多斤，母親擔心她尋短見，還請來心理醫(yī)生給她治療，“我媽多慮了，我想過的，大地震我都活過來了，怎么能去自殺呢？”

轉(zhuǎn)眼到了大地震百日祭，何蓉去丈夫墳上上香，沒過幾日，在北川縣電力公司上班的賈德軍一路打探找到了她。

賈德軍年長何蓉６歲，在地震中失去了妻子、大女兒，還有另外8名親人，他為人忠厚老實，也很開朗，“想重新尋找一位伴侶，能活下來，為什么不去好好活？”

因為聽人說何蓉在廢墟上守著兒子，又守著丈夫，賈德軍很是感動，覺得這是個好女子，重情誼?！皼]想到老實人不辦老實事，自告奮勇來找我，直截了當介紹了自己的情況，請我考慮能否一起重組家庭，相依為命?！焙稳卣f。

何蓉聽完賈德軍的這番話就哭了，“我丈夫這才去世多少天，就跟我提這事？”不過，何蓉也欽佩賈德軍的勇敢，“在他之前，我媽也托人給我介紹過，都被我拒絕了，賈德軍敢提，不容易，萬一被我罵回去呢？”

考慮到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確實艱難，賈德軍又很真誠、忠厚，在兩個人通了一段時間短信后，何蓉答應了賈德軍的求婚，她特意挑了一個日子，把賈德軍帶到了前夫的墓地和北川中學廢墟，“告訴九泉之下的父子倆，我要結(jié)婚了，我丈夫生前對我很好，我想，他們肯定同意我再組建家庭，我活得不好也對不起他們的?！?/p>

而后，兩個人特意去安昌鎮(zhèn)花了1000元拍了一套婚紗照，對于這套婚紗照，何蓉非常滿意，特意挑選了一張放大掛在新房內(nèi)。賈德軍又給何蓉買了黃金手鏈、耳環(huán)、項鏈、戒指，看著美麗的新娘，賈德軍樂得合不攏嘴。

2009年1月1日，何蓉、賈德軍的婚禮在板房區(qū)舉行，雙方來祝賀的親友來了足足10桌人，這件事成為了板房區(qū)的新鮮事，第一大喜事?！拔覀兪抢薰逆?zhèn)第一對登記結(jié)婚的，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到今天都有很多人重組家庭后害怕非議不敢登記?！焙稳卣f，婚禮花費2萬多元，何蓉買了冰箱、彩電，就這樣把自己嫁了。

對于婚后的生活，何蓉非常滿意，賈德軍每天去電力公司上班，何蓉就守在家里，她將十多個平方米的板房布置得很溫馨，大紅喜字至今仍貼在門窗上。不過，何蓉時常還是會想念逝去的前夫、兒子，因為臨近清明，何蓉與賈德軍前一天又一起去了各自原先配偶的墓地掃墓。

賈德軍下班到家聽到這話題，一臉微笑“揭發(fā)”何蓉：“她好幾次將我叫成前夫的名字?！?/p>

“你不也是？”何蓉“反擊”。

她領(lǐng)著我們參觀板房，一張木質(zhì)大床占據(jù)了大半的面積，何蓉輕輕撫著床墊，“這張床是我兒子生前睡過的，被單、被套……仿佛都留著兒子的味道。”賈德軍婚前曾要求買張新床，但何蓉堅決不同意“我永遠都要睡在這張床上，這是我對他唯一的要求?！?/p>

何蓉現(xiàn)在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步行20多分鐘，到正在建造的農(nóng)家四合院看看進度。按照政策，兩人可以等待政策分房，但何蓉決定自己蓋房。有了雙方親人的撫恤金，還有近兩萬元的國家補助，再加上賈德軍此前的積蓄，兩人手上有了20多萬元。

新房在2月13日動工，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完工。何蓉美滋滋地策劃著怎樣裝修。

這幾天何蓉還老做同一個夢，她夢到身高1米77的兒子又回來了，下巴抵在她頭頂，調(diào)皮地說，“媽，你個子好矮。”然后，兒子越變越小，小得她一只手可以托起來，就像一個嬰兒一樣。

“我想要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