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漢力
北方少數(shù)民族信仰薩滿教。薩滿是人神之間的使者,在祭神、祭祖、娛神、占卜、治病時用歌舞來表現(xiàn)的。在乾隆朝之前,滿族薩滿的祭祀活動內(nèi)容仍為大神及祭祖的家神同時存在。乾隆朝《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中規(guī)范和變革了薩滿祭祀,大神祭祀被刪掉,“學鳥叫獸跳的歌舞”也隨之被規(guī)范掉了,而民間薩滿仍保留了大神中的“鳥叫獸跳”的歌舞。
在這些活動中,薩滿在歌舞中調(diào)動了他們的全部智慧和技能,使用了形體語言、圖像語言、場景語言、舞蹈語言等手段,以顯示其神力廣大。這在《尼山薩滿傳》以及其它民間傳說故事的記載中,均可以得到印證。
薩滿歌舞具有其獨自的特性。
其一是忘我的模擬性。薩滿教視萬物有靈均可成神之說,反映在薩滿請神、下神、過陰等歌舞展示的過程中,就是她們能模仿各種神祗尤其是動物神的動作,把不同神祗的形貌、聲音、動作、技能一一展現(xiàn)出來。如她們在黑暗中,用口技模擬幾個人的聲音,學說幾個神仙下界及對話的情景。用仰面朝天,背朝地蠕動,或在地上“打迷羅”,或用槍桿擦撫祭主的頭肩等形體動作,表現(xiàn)蟒神下降的形象;用邁“八羅步”,兩臂伸展扇動的動作及學鷹鳴叫表示鷹神來了;用跳躍虎撲的動作展現(xiàn)虎神、豹神的威姿。在模擬這些動作時,她們完全忘卻了自我,用現(xiàn)代語言說叫進入了角色。
其二是即興式的隨意性。薩滿在整個祭祀歌舞活動中,除祭祖活動各家族有固定的程序外,其它活動從語言到歌詞,尤其是舞蹈動作沒有什么程式,一會兒可以上樹代表上天與天神溝通,一會可昏迷不醒,表示到地獄的陰曹地府解救病人。因為可妝扮的神祗也多,故可以一會兒裝虎神,一會兒裝蟒神,一會兒扮仙姑。滿族舞蹈的動作本來就有幅度大的特點,如“舉一袖于額,反一袖于背盤旋作勢”,(見《柳邊紀略》)如“手撫前額勾過頂,反手靠背與腰齊,”“雙臂回旋展翅走”(見《東海莽式歌訣》)等大幅度的舞蹈動作,而在薩滿舞蹈中就更顯得夸張,舞步的變化因隨所妝扮的神祗不同而隨時變化,其扮虎神鷹神、蟒神的動作都是大起大跳、大回旋的舞動。場地的安排也有很大的隨意性,隨著薩滿的主觀意愿去隨意變換。這些隨意性給了薩滿最大的自由表演空間,使其所現(xiàn)的情節(jié)可以做到酣暢淋漓。
特性三是自由的借代性。薩滿可任意借代其它的形式去表達她們的意愿。如借助于白色汗衫、色彩艷麗鑲嵌圖案的神裙及其它服飾,及手執(zhí)一些象征性的法器,表示神祗下界時的莊重,還有的用銅鏡反光方法去襯托神祗下界的光明。有時她們不惜借用魔術(shù)變“下雨”,用上刀山、下火池、滾玻璃渣子、吞火炭等武術(shù)功能,增強其神力無邊的氣氛,同時表現(xiàn)薩滿的通天本領(lǐng)。
特性之四是隱秘性和保守性。由于薩滿的技藝和歌舞是口頭傳承的,其歌詞本來就帶有隱秘性,如《渤海志長編》中附記:“薩滿於祀先請神時,戴尖冠著長裙,腰系銅鈴,擊鼓蹲舞,口喃喃辭不可辨?!痹诳陬^傳承過程中重視傳統(tǒng)性,少有改革,再加上一些祭祀活動如背燈祭等是在黑暗中進行的,尤其是在宮廷薩滿祭祀中經(jīng)過乾隆朝《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大典》后,其歌詞、衣飾舞步等都是程式化,也部分影響了民間的各種祭祀活動中的歌舞。所以帶有常人不可理解的隱秘性和大多不變化的保守性。
特性之五是包容性和通俗性。薩滿歌舞的包容性表現(xiàn)在其表演形式方面吸收了很多民間舞蹈的成分,幾乎涵容了所有歌舞的精華部分,其唱詞內(nèi)容既有滿族的傳統(tǒng)神話,也有歌頌各部族祖先的英雄事跡,更有民間傳說的故事,后期又包容了中原佛教方面以及漢族的《三國演義》、《西游記》等小說內(nèi)容。薩滿歌舞又有通俗性的一面,《后漢書》中記載挹婁時期的歌舞情景,就有歌舞分司,薩滿司唱,領(lǐng)舞的內(nèi)容。表明那個時期在群眾歌舞中薩滿的作用。又因為薩滿歌舞活動大多都是在民間進行的,其鼓點是滿族舞曲中的老三點,其曲調(diào)是群眾熟知的喝咧調(diào)和神調(diào),歌詞中摻雜著常用語和方言土語,舞蹈動作大多是滿族傳統(tǒng)舞蹈的動作,以及模擬人們熟悉的動物的動作,所以又很容易為群眾所接受。
盡管薩滿的歌舞活動中包含了一定的巫術(shù)的性質(zhì),但由于它具備了以上的特性,還是在很大程度上豐富和發(fā)展了滿族的舞蹈和音樂,這也是其在歷史上長期存在的原因。
責任編輯: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