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弈
思考是一件理性的事情,推理小說則是浪漫的。
我的一位朋友說她從來都看不了推理小說——不是不想看,而是看不了。每當(dāng)她鼓起勇氣翻開它們,就會被一具具尸體嚇回去。她無法理解,其實那些“尸體”只不過是道具,作用是幫助讀者和作者共赴一場不切實際的、浪漫的邏輯游戲。
發(fā)明這項游戲的人叫做愛倫·坡,是個美國人,他創(chuàng)造出一位可以借推理魔力看透人心的偵探杜賓。這種魔力被柯南·道爾發(fā)揚光大,福爾摩斯一句“你來自阿富汗”掀起了世界級推理熱潮。其后,在天才作家們的推波助瀾、助紂為虐無所不用其極之下,終于,偵探進化到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部思考機器。
這位偵探就是奧古斯特·凡杜森,擁有貴族血統(tǒng)和幾十個亂七八糟的榮譽頭銜,于1905年10月在《波士頓美國人》周刊上登場。創(chuàng)造他的作家名叫杰克·福翠爾,1875年出生于美國。他的“父親是大學(xué)教師,自幼便在充滿文藝氣息的環(huán)境中長大”,這也許對他影響頗深,而在《亞特蘭大日報》、《波士頓郵報》、《亞特蘭大日報》、《紐約先鋒報》等的編輯和撰稿人的經(jīng)歷,無疑也為他后來的小說寫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于是一個模樣跟愛因斯坦很有幾分相像、頂著枯黃亂發(fā)的大腦袋凡杜森教授橫空出世,不過當(dāng)時的愛因斯坦才剛剛?cè)〉貌┦繉W(xué)位,這大抵只是個巧合罷了。
“思考機器”的故事中,作者安排凡杜森教授以極其浪漫的方式出場:先是暗示大家“凡杜森教授永遠(yuǎn)是正確的”——如果有人認(rèn)為凡杜森犯了錯,最后一定會發(fā)現(xiàn)其實是自己錯了,最后讓從來沒有下過國際象棋的凡杜森依靠他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輕而易舉地打敗世界冠軍,對手道出“老天!你不是人,你是機器!一部思考機器!”至此他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又一個頭銜——“思考機器”。
有了這個頭銜,科學(xué)家的身體、手指都形同虛設(shè),而頭腦和邏輯則成了凡杜森的全部。這就是當(dāng)時推理小說中“理性無所不能”態(tài)度的最好體現(xiàn):不論是離奇的事件委托,還是妙手偶得的詭計,在這架思考機器面前都不值一提。比起現(xiàn)今推理小說的成熟和包羅萬象,那時的推理小說更為純粹,雖然它們今天看起來會過于簡單,卻更接近那個浪漫的本質(zhì)。我們不會去考慮“計算一盤棋局棋子的全部移動方式是否超過大腦的生理極限”、“凡杜森這樣的個性會不會被人排擠”這樣的“現(xiàn)實”問題,只會享受地看著凡杜森教授在這場游戲中挾邏輯之威無往不利,百戰(zhàn)百勝。
只是連凡杜森教授也無法預(yù)知,1912年4月,正處于創(chuàng)作巔峰時期的杰克·福翠爾登上了泰坦尼克號,與那個浪漫的悲劇一同長眠大西洋底。今天,我們品味“思考機器”的故事,也是對這位才華橫溢的推理小說大師最好的紀(j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