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漲潮落

幻想伴著陽光去看海,椰林、雨露、沙灘,還有海邊的破船?？闯跎某柸炯t江面,看潮水泛著金光推著白浪向岸邊涌來,激蕩著震碎在巖石上,澎湃出一片燦爛,一如童年的我沖闖而張揚(yáng)。

記憶中,生病前的我總是不停地歡蹦亂跳——在爺爺家的大沙發(fā)上,在公園的草坪上,在游樂場的蹦床上……天那么藍(lán),云那么淡,鳥兒那么多,世界那么繽紛炫目。我在不停地跳躍,跳過春天,又跳過夏天,跳過每一個快樂的日日夜夜。

在歡跳中,我會跌倒,也會站起來繼續(xù)跳。就像漲潮,一次次狂吼著挺直著身軀涌上沙灘,一次次跌倒匍匐之后再積蓄力量重新前進(jìn)。那時的生活多么美好,充滿清新而自由的味道。

當(dāng)青春的天真成為記憶,夏日茂盛的回音,在空中還隱約可聞,午后暖暖的陽光,已在酣睡的臉龐悄悄滑落。

幻想伴著白雪去看海,灰蒙蒙的天、厚重的云、許久不見的陽光,還有笑臉,還有海邊的破船依舊?？春魢[的海風(fēng)吹過江面,看潮水帶著嗚咽卷著疲憊漸漸隱去,留下輕輕搖晃的冒著寒氣的白沫守在巖石旁,靜謐成一片灰白的天地,一如現(xiàn)在的我沉著而安詳。

現(xiàn)在的我,總是靜靜地坐在病床一角,靜靜地看書,靜靜地思考。

“太用力跳躍,會傷到眼底的。”媽媽說。我于是乖乖地坐著,不再蹦蹦跳跳。其實(shí)跌在沙發(fā)上一點(diǎn)都不痛,只是媽媽的手掌會在屁股上留下辣辣的紅杠杠。公園的草坪被矮樹叢圍了起來,我會安安靜靜地走在石頭小路上,對偶爾想要悄悄鉆入草地的小孩報以淺淺的微笑。還有蹦床,鐵門上分明寫著“體弱多病者嚴(yán)禁入內(nèi)”的紅字,鐵銹斑斑,紅得那樣安詳。

剛得病時的我總是不停抱怨: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惡人惡報尚且有章可循;品行端正也會飛來橫禍,被疾病侵?jǐn)_。那時的我就像漲潮一樣充滿劍拔弩張的戾氣,在人生的悖論中執(zhí)拗地以為所有疑問都可以找到所謂正確的出路或是最優(yōu)的目標(biāo)。

其實(shí)大自然從不執(zhí)著,給你一個合適的支點(diǎn),不一定就真能撬動地球,還有可能把杠桿壓斷。一味逞強(qiáng)的不一定是英雄,太過帆順的人生反而有可能成為成長過程中的一顆毒瘤——因?yàn)閷γ篮眠^度理想化而失去了遭遇突發(fā)變故時的免疫系統(tǒng)。有人告訴我,真正成熟的人,懂得如何讓自己擁有平靜的內(nèi)心,接受不可改變的事;擁有莫大的勇氣,改變可以改變的事;并且擁有,分辨這兩者的智慧。當(dāng)我真正心平氣和接受了生病這件事之后,才會發(fā)現(xiàn)得病不過是選擇了另一種生活方式,就像落潮:一步一步緩緩?fù)巳?規(guī)律而精致,充滿樸實(shí)無華的智慧,也更加沉向地表。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不會僅僅跌倒一兩次,那就選擇另一種方式前進(jìn)吧。不能跳就用走好了。過去的自己太恣意妄為,總是幻想一步登天的挺拔姿態(tài),忘記體會生命細(xì)水長流的味道?，F(xiàn)在的自己在病痛中學(xué)著思考,思考生命的意義,健康的價值,人生的目標(biāo),抑或知足常樂的養(yǎng)生之道。

拈一朵微笑的花,站在天地之間,任時光從指尖發(fā)梢流逝,剩下的是海水的味道在心頭縈繞。每一次潮漲潮落都是一次生命的完善和升華。潮漲太張揚(yáng),潮落太平淡;只是不要忘了每一次漲和落的背后,還有一整片無垠的大海在默默包容。

用一次漲潮的時間來祭奠曾經(jīng)的歡笑;用一次退潮的時間來品味現(xiàn)實(shí)的美好;用一片大海的靜謐來回答“張”與“弛”地思考……

編后語

每次收到竺子的稿件,都特別開心。娓娓道來的訴說,訴說出人生另一個角度的無限美好。讀著讀著,就能微笑起來,跟著作者的思路,微笑看待生活中的潮起潮落。人生的每一次經(jīng)歷,都成為最珍貴最獨(dú)特的記憶,無論歡喜還是悲傷,都珍藏起來。

(編輯:羅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