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只取長江一瓢飲

石　竺

它享著九省通衢的地位，包容雜合的文化，精蕪兼蓄間又藏有讓人把捏不住的新鮮變化。仿若老者，一舉手投足間卻又盡有紅顏依舊的幾方嫵媚妖嬈在。最無特色，卻又是海綿一般吸了諸般雜樣的好，牽得住四面八方過客的心。

它默默守著一條長江度過滄海桑田。它的名字叫武漢。

初次踏上武漢，感覺它與其它的大中城市并無太多不同。高聳的現(xiàn)代建筑，密集的交通，街道上來來往往打扮入時的男女，現(xiàn)代生活只是換上一個新的地域標(biāo)簽而已，心里不禁有些打鼓：我該不是又一次上了沖動的當(dāng)，找錯旅行的終點站了。但既來之，也只能則安之了。

按著一武漢鐵姐們事先給的導(dǎo)游提示，我坐上了一輛開往武漢大學(xué)方向的公交車。來之前鐵姐們反復(fù)交待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一定要住在武大附近，因為不僅價格便宜，最重要的原因，是四月初正是看武大櫻花最好的時節(jié)。

正是下午，又不逢周末，公交車?yán)镏涣懔懵渎鋷讉€中年女人坐著，一邊聊著天，一邊勾著手里的毛線活兒。武漢方言不好懂，有一種直愣愣的鋼性在。說到高興處，幾個中年女人竟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武漢人的爽直大膽暴露無遺。爽直大膽沒有錯，可如果這爽直大膽在公交司機身上也發(fā)揮效果，對于我這初來乍到的異鄉(xiāng)人就絕對是劫難了。公交車上的報站喇叭明顯是壞了，司機報站名又是用我聽不懂的武漢話，我只能緊緊把兩只近視的眼睛粘在窗玻璃上，小心尋覓著路邊站牌上極不明顯的站臺名稱?？擅看味嫉炔患拔铱辞宄九_名稱，急性子的司機就已經(jīng)火急火燎地踩了油門，再一加速，車子呼呼地如疾風(fēng)般駛過街道。

“急趕著投胎呀。”我小聲抱怨著，卻被前排的一武漢中年女人聽到了。她回頭看看我，然后笑了：“小姑娘外地的呀？我們這兒車都這樣，你要到哪站我指給你。”

下了車，不由感慨：幸得遇到好人，要不然在武漢，坐公交車就和文盲一樣，是徹徹底底的束手無策。

這一簇繁花似錦

50塊錢一晚的小招待所里簡單安頓好一切時，天尚未黑，便想到去武大看看櫻花。

夕陽下的珞珈山靜謐美好，宛若處子。傳說中的櫻花道位于老圖書館的下方。順著指示牌徐徐而行，還未看到櫻花，鼻子就已先被空氣中那股子淡薄的香氣驚動，既而所有身體器官都開始緩緩舒展開來。先前因公交車而起的略顯干燥混亂的心緒也在柔和的花香里一點點變得平和。

終于看到了櫻花。繁密的一大片粉嫩，風(fēng)過，簌簌而落，眼前頓時只剩下一個紛飛的粉白世界。許多大學(xué)里都有櫻花，可像武大這般成規(guī)模的，恐怕只此一家。據(jù)說，櫻花花期很短，一般最多持續(xù)兩周。定定站在櫻花道中間，看緩緩下落的櫻花，卻發(fā)現(xiàn)哪怕只是輕盈的一轉(zhuǎn)身一低頭間，它們都自有一種纖弱卻并不小家子氣的風(fēng)情在。

“縱然是走向消逝，亦是要堅持著自己始終如一的美的。這是櫻花的性格吧?！迸赃呌信喊V癡地對著男友細(xì)語。頗有一語驚醒夢中人之感。抖然間，忽然就記起了黛玉，明白了她癡心葬花的那份心思。這紛紛揚揚的美麗花瓣兒，內(nèi)質(zhì)里的性情，原是與那個有著一顆玲瓏心的女子相同的。她不忍它被污濁，硬要給它一個身后的清白身，只是因為她與它有剪不斷的惺惺相惜。

櫻花道上的人極多。老老少少，相機撲撲閃閃地打著閃光。春色幾許，一張張?zhí)手鄣哪樕?，不僅僅寫著對春景的留戀，還刻著與另一個或另一些同游的賞花人相親相愛直到天荒地老的希望。

來過早，來宵夜

武漢的“過早”與“宵夜”都是出了名的。

“過早”是武漢人對早餐的俗稱?！澳显?，北集京都，上控隴阪，下接江湖” 的地理位置，成全了武漢俗具五方，習(xí)匯四海的風(fēng)情。許多人評價武漢人時，只用一個字：俗。這其間其實暗藏著對武漢人會生活的小小嫉妒。

武漢人說自己實在，實在到只剩下一門心思過好眼下的生活。因此，把在別的城市被敷衍甚至忽略的早餐堂堂正正擺上一天重要日程，并做成讓全國人民，甚至全世界人民都趨之若鶩的特色也就不足為奇了。

司門口的戶部巷是武漢人“過早”的好去處。才早上八點多鐘，并不算寬敞的小巷子里卻早已擠滿了人?！皾h味早點第一巷”的黑底金字招牌底下，是來來往往操著天南地北口音的各色食客。巷子顯然剛剛修葺過，建筑是青一色的徽派風(fēng)格，卻因少了高挑的馬頭墻而增了幾分草根的親民味道?！笆洘岣擅妗?，“糍粑面窩”，“一品燒梅”……躲在整齊的黑底金字招牌后的，是大鍋小盤里煎炸蒸煮，色香誘人的各類小吃。食客們擠擠攘攘，往往左手里的餅還沒吃完，右手就又迫不急待地把幾塊零錢遞到了另一個攤點上。好不容易排上半天隊買上一碗熱干面時，我早已是饑腸轆轆。三口并兩口的一陣子狼吞虎咽，連具體是個什么味都未嘗出來就已見了碗底。再來一碗？根本不用。隨意地目測一下，這兒的小吃完全可以每天不重復(fù)也吃上一兩個月。電光火石間，我拔腿向下一個目標(biāo)殺去。

在戶部巷過完武漢人的“過早”癮后，待到天黑時，去吉慶街感受一下同樣聞名的“宵夜”也是行程里必不可少的節(jié)目。

“吉慶街白天不做生意，就跟死的一樣?！边@是作家池莉的小說《生活秀》中對吉慶街的一個描繪。吉慶街是只為夜晚而生的。帶著雜音的流行音樂，清一色的紅燈籠，一路的大排擋和小餐館，穿著旗袍拿著菜單四處拉客的服務(wù)員，空氣里密炙的油煙與女子脂粉的混合氣息，整一個擁擠不堪卻是活色生香的大市場。

吉慶街的入口處有副對聯(lián)，上面寫著：“吉云照影觥樽盡顯生活秀，慶雨映燈弦歌舒展歲月稠。”觥疇交錯間，嘻笑怒罵間，生活無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秀場。我不由得感慨這對聯(lián)的一語破天機之效。

來吉慶街的人大部分都要吃，但卻絕不僅只是為了吃。吉慶街的吃食并無特別處，如同其他城市的美食街，無非是各地美食的一個匯集地。吉慶街的動人處不在食，而在與食相生相伴的一種副產(chǎn)品—街頭藝術(shù)。京劇、黃梅戲、湖北大鼓、二人轉(zhuǎn)，琵琶、二胡、薩克斯、葫蘆絲，無論是通俗的還是古典的，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在這里，只須花到十塊錢，就能聽到字正腔圓的演繹。單曲10元，樂隊合唱30元。這就是吉慶街的藝術(shù)消費標(biāo)準(zhǔn)。興致濃時，還可以一邊點上幾首自己中意的歌，一邊花上20元錢畫上一幅人物素描。聽覺，視覺與味覺，身體的所有器官都可以盡情呼吸著，一個也不耽誤。

繞東湖去

武漢人提起東湖，眉眼間的驕傲勁完全不亞于杭州人說起他們的寶貝西湖。

東湖有西湖的秀美，卻又比西湖多了幾分大氣。作為中國最大的城中湖，單就面積來說，就比西湖大上好幾倍。逛東湖，一個熟悉的本地朋友推薦最好是騎自行車去。

恰是春和日麗的艷陽天。武大附近租了一輛自行車，我興沖沖地和兩個剛認(rèn)識不久的驢友朝著東湖狂奔而去。

武漢人應(yīng)是極閑的。這是我到東湖的第一感受。外地游客都趕場兒似的涌向黃鶴樓，晴川閣之類的熱門景點，操著大嗓門的本地人卻在東湖自娛自樂起來。明明不是周末，卻到處都能見到一家老小擠在一輛輛小奧拓里，說笑著從面前招搖而過。

東湖的水質(zhì)極清，微風(fēng)輕輕吹過，清波蕩漾，臉上立刻撲上一層濕濕的涼。騎著車慢悠悠地沿著湖畔順風(fēng)而行，心忽然就有一種極自由的感覺。

東湖有海洋世界，據(jù)說里面的冰雕展廳溫度在零下八度。盛夏時，處于“火爐”中的武漢人最熱衷的事情之一便是到寒氣陣陣的冰雕展廳里“降溫”。四月的武漢遠(yuǎn)沒到“降溫”的程度，冰雕展廳自然是沒法去了。心里微微有些遺憾，但剛剛說出“有些可惜了”的話，同行的驢友就開口了：“知足吧，即便只是這樣一程又一程地繞著這清和明凈的湖泊吹吹風(fēng)，你一生又能有幾次？”

東湖，真的即便只是繞著走走，也會讓人滿足的。

天暗了下來?；爻探?jīng)過長江大橋，燈火璀璨下的武漢在長江水淺淺的臂彎里，依舊車水馬龍，人語喧囂。這個城市，從來都是不懂得矜持的。它的熱鬧，它的張揚，向來都是掛在臉上，沒有一絲隱藏的?？烧l能說這長江一瓢飲里明明白白的煙火日子就不好呢？

旅游小貼士：

1.武漢交通極為便利。公交車，個體小巴，出租車，輪渡，輕軌和地鐵，應(yīng)有盡有。另外，當(dāng)?shù)剡€開通一些旅游專線車。比較好的有旅游一號線，到達(dá)武漢大部分景點。

2.武漢的小吃很多，且融合了南北口味，因此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應(yīng)該可以在這里找到自己喜歡的。

3.武漢建議住在武昌。因為相比漢口，武昌更為安靜和方便，漢口巷子太多。另外，建議選擇一些單位的賓館和高校招待所。

4.黃鶴樓是武漢的標(biāo)志性建筑，但個人覺得遠(yuǎn)觀更好。人太多，即使想要附庸風(fēng)雅也難。

5.武漢可以帶走的小吃還是較多的，比如鴨脖子和武昌魚，除了可以去連鎖店買，超市里也可以買到真空包裝的?！觯ㄘ?zé)編 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