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像花朵一樣盛開

高端陽

那幾年，我總有一種想破壞點什么的沖動。比如，沖進廚房把那些鍋碗瓢盆砸個稀巴爛，比如，把爸媽那張雙人床從陽臺上扔下去，最好再有一個過路的倒霉鬼被砸個頭破血流。我想看看他倆的臉上是不是還能掛住那種假模假樣的微笑。

我的爸媽感情有問題，別看他們兩個在外面親親愛愛，可只要一進屋門便誰也不睬誰，連吵架都沒有。在夏天最熱的時候，我家的空氣也是涼得■人的。

他們互相冷漠著，也把我當成對方的一部分，誰都懶得和我多說一句話。小時候我在他們面前討了很多沒趣之后，就變成了安靜的乖乖女?？墒?，安靜的只是我的外表，想破壞點什么的念頭就像一股永遠不會熄滅的鬼火一般，在我的心里蠢蠢欲動。我總是被自己的自制力弄得委屈得要命。

無聊的時候我就會去隔壁的程誠家。我很羨慕程誠有一個喜歡嘮叨的媽媽和一個愛種花的爸爸。嘮叨使家里總是洋溢著一種溫暖的煙火氣息，而花朵，更是使人幸福的東西。我是看著他家的陽臺上年復一年的姹紫嫣紅長大的。上初中的時候，我固執(zhí)地讓好朋友，包括程誠和他的爸媽叫我“李花朵”，盡管人人都笑話這個名字太土氣。

我沒有告訴過別人這個名字的來歷。那天是我14歲生日，照例沒有人記得。我懷著無處發(fā)泄的怒氣去理發(fā)店把頭發(fā)理成了板寸。漂亮的長發(fā)剪掉之后，看著鏡子里我那胖乎乎的無遮無攔的臉蛋，我有一點后悔，但更多的是得意，我想，這下總該吸引一下爸媽的眼球了吧?？墒腔丶抑?，媽媽只是愣了一下，便說了一句：也好。我的得意就土崩瓦解了。

我懷著滿肚子的委屈敲開了程誠的家門，程誠和他的媽媽見到我的樣子便捧腹大笑，叫我“假小子”。只有程叔叔沒笑，他拍拍我的腦袋，帶我去陽臺看新開的梔子花，然后有些疼惜地對我說：“丫頭，你是漂亮的女孩子，你得像花朵一樣盛開?！?/p>

這是長大以后第一次有人說我漂亮，它帶著梔子花的芳香和陽光的溫度，像撲棱著五彩翅膀的蝴蝶一樣，從那個愛花的男人唇邊，直抵我心靈深處最孤寂的地方。

就像是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此后的日子，我開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身上，我開始認真學習，學習書本上的知識充實大腦，也向任何美麗的優(yōu)雅的人學習言談舉止。成就美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花兒不就是因為美而把幸福帶給人類的嗎？

就這樣，那種想破壞東西的沖動漸漸離我而去。爸爸媽媽的感情再不好，我也得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因為我是花朵一樣的女孩，什么都不能影響我的美麗盛放。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