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窮困國家：人生要折騰出有意義的篇章

黃伯益

33歲的武漢青年謝志剛，2006年去埃塞俄比亞當志愿者醫(yī)生。完成任務后，他并沒有急于回國，而是選擇留下來。他在當?shù)亻_辦了一家診所，娶當?shù)嘏訛槠蓿跃康尼t(yī)術和過人的品德，服務當?shù)鼐用褚约霸诋數(shù)毓ぷ鞯闹袊恕?/p>

跳來跳去的單身男孩兒

2006年9月10日，謝先明突然接到遠在廣東工作的大兒子謝志剛的短信：“爸爸，我過幾天會回武漢，我有一個重要消息要告訴你們！”謝先明當即給兒子回短信：“你有什么決定，現(xiàn)在能告訴爸爸嗎？”謝志剛卻給老爸賣關子：“保密，等我回武漢后再告訴你?！?/p>

4天后，當剃著光頭的謝志剛背著一個旅行包回到位于武漢市漢陽區(qū)的家中時，謝先明知道兒子的生活又會有重大的變化了。此前，謝志剛曾有過兩次剃光頭的經(jīng)歷，每一次剃光頭他的人生都會有一次改變。

1976年出生的謝志剛在父母眼里應該算是一個不太安分的孩子。在武漢市漢陽區(qū)大橋局家屬院里，性格外向的謝志剛一直是大院里小朋友們的領頭羊，每個假期，他總會組織小朋友們參加各種各樣的社會實踐活動。因為他要參加的社會活動多，多多少少地影響到他的學習。時間進入1996年春，已經(jīng)進入高考沖刺的關鍵階段，謝志剛才真正安靜了下來，為了背水一戰(zhàn)，高考前夕，謝志剛特意跑到理發(fā)店，把頭發(fā)都剃光了。那幾個月里，光頭小子謝志剛仿佛變了個人，一心撲在學習上。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年秋，謝志剛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了湖北醫(yī)科大學（現(xiàn)武漢大學醫(yī)學院）。

進入大學校園后的謝志剛更是如魚得水，在大學校園里的各種活動現(xiàn)場都會有他忙碌的身影。時間按照它既有的速度慢慢前行，謝志剛的大學生活也就在這樣的匆忙中接近尾聲。

2000年7月，從湖北醫(yī)科大學畢業(yè)后，謝志剛被分配到武漢市的漢陽鐵路醫(yī)院工作。熱心幫助他人是他一貫不變的作風，曾經(jīng)多次義務獻血，平時小區(qū)居民有個頭痛腦熱，他都熱心地免費給居民看病。但是，從大學校園一步跨進社會這個大舞臺，謝志剛明顯感到了失落。生活和工作遠沒他想象中完美，尤其是在工作中，他感覺到了知識的貧乏與經(jīng)驗的不足，這也給他帶來了許多困惑。痛定思痛后，謝志剛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辭職、考研。

2003年的那個春節(jié)，當謝志剛頂著倍兒亮的光頭拖著行李從單位回到家里后，父母知道這個不安分的兒子又要“折騰”了。又是幾個月的埋頭苦戰(zhàn)，謝志剛終于考上了湖南湘雅醫(yī)科大學的醫(yī)學碩士研究生。2005年，謝志剛從湖南湘雅醫(yī)科大學畢業(yè)后，應聘到廣東花都中醫(yī)院做了一名臨床醫(yī)生。

到廣東后，謝志剛又重新煥發(fā)了激情，他在給父母的電話中說，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地在工作中磨煉自己，爭取早日成為一個人人敬佩的濟世救人的好醫(yī)生。謝先明夫婦聽兒子這樣說，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因為謝志剛這些年來總是不斷地跳來跳去、變換著不同的角色，所以，連一場正經(jīng)戀愛都沒談過，這也是讓父母最為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吹絻鹤舆@回總算安靜下來了，謝先明夫婦沒有理由不開心。

然而，言猶在耳，在廣東剛剛工作了一年多時間的謝志剛突然又頂著倍兒亮的光頭回家了，這一次，謝志剛到底又該有著怎么樣的“瘋狂”之舉呢？

情牽埃塞俄比亞

聽說兒子要回來，母親陳漢云早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在飯桌上，謝志剛并沒有立即向父母匯報這次回家的用意，而是一邊殷勤地給母親陳漢云夾菜，一邊陪著父親謝先明喝酒?？粗鴥鹤拥倪@份表演，父母知道，這次的事一定小不了。

果然，吃完飯后，謝志剛就從旅行袋中拿出一本護照，對父母親說：“爸媽，我已經(jīng)申請了去埃塞俄比亞，要去那里當一名志愿者醫(yī)生?！敝x先明夫婦一聽，頓時傻眼了。埃塞俄比亞，那是他們以前聞所未聞的地方，兒行千里母擔憂啊，這一去萬里迢迢、云山阻隔的，哪能讓人放心得下?。?/p>

面對父母遲疑的眼神，謝志剛才慢慢講述了他之所以要去萬里之外的埃塞俄比亞的緣由。幾個月前的一天，謝志剛偶然在網(wǎng)上看到國際紅十字會要招聘志愿者去埃塞俄比亞當醫(yī)生的消息，他的心里一動。他上網(wǎng)查閱了相關資料才了解到，埃塞俄比亞是世界上最不發(fā)達的國家之一，農(nóng)牧業(yè)是國民經(jīng)濟和出口創(chuàng)匯的支柱，工業(yè)基礎薄弱。由于缺醫(yī)少藥，當?shù)厝说慕】禒顩r非常差。謝志剛覺得，作為一名醫(yī)生，他應該到更需要他的地方去，埃塞俄比亞就是這樣的地方。產(chǎn)生了這個念頭后，他興奮得一夜難眠。第二天一上班，他沒和父母商量就向相關部門提交申請了。當時，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沒想到，他的申請很快被批準了。接下來便是辦理護照、與原單位簽訂外出協(xié)議，等等，等這一切都安排妥當后，他才給遠在武漢的父母發(fā)了短信?？吹絻鹤記Q心已下，謝先明夫婦知道再阻攔也是毫無意義的了，臨別前，做父母的只是再三叮囑：“你離我們遠了，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體。”

2006年9月14日上午，很少照相的謝志剛，特意請一位鄰居到家來，照了張全家福。盡管照相應該是件高興的事，但謝先明夫婦心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每個人心里都像是充滿生離死別的悲涼。當天下午，謝志剛乘火車返回廣東。臨走時，謝志剛不愿意讓父母送行，只是在家門口抱了抱父母：“爸媽，我走了，你們要多保重身體。”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陳漢云大哭起來，而謝先明則悶頭抽煙。

2006年9月17日，謝志剛從廣東轉(zhuǎn)乘飛機去了埃塞俄比亞。

踏上異國土地的一剎那，謝志剛的心一下子沸騰起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不發(fā)達的埃塞俄比亞卻有著3000年文明史。早在公元前957年，孟尼利克一世就在這里建立了努比亞王國。公元之初，這里興起的阿克蘇姆王國曾是非洲偉大的文化中心。公元13世紀至16世紀，阿姆哈拉人建立了強盛的阿比西尼亞王國。埃塞俄比亞與人們想象中干旱少雨的多數(shù)非洲國家大不一樣，這個國家素有“東非水塔”之稱，降雨相對豐沛，在雨季甚至還會發(fā)生洪災。埃塞俄比亞雖然地處熱帶，但因地勢較高，氣候相對溫和。埃塞俄比亞不只有旖旎的風光和燦爛的文化，也是美女輩出的地方。在世界各類選美大賽上，我們經(jīng)?？梢钥吹矫利悇尤说陌Ｈ肀葋喒媚锏馁挥?。埃塞俄比亞是名副其實的非洲“美女之國”。埃塞俄比亞姑娘個個苗條修長，面容姣好，說她們有著天使般的臉龐和魔鬼般的身材，一點也不夸張。

謝志剛被安排在當?shù)匾患裔t(yī)院工作。經(jīng)過了解，他得知埃塞俄比亞每年才有120多名新醫(yī)生參加工作，全國只有20臺ＣＴ，一半在首都。但是，剛到達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時，謝志剛就怔住了：在埃塞俄比亞，即使是首都亞的斯亞貝巴這樣的大城市，很多貧困人由于缺醫(yī)少藥，來就醫(yī)時也奄奄一息，其實這些病完全可以治好！

兒子離開后，謝先明夫婦一直苦苦盼著兒子的消息。2006年9月25日，謝先明夫婦終于收到了兒子的短信：“手機開通了，非常想念你們，這里很窮，生活很苦，什么都要自己動手。你們要照顧好自己。我現(xiàn)在住在一個中國人診所里，代我問候爺爺奶奶，再見！”將兒子的舉動理解為“個人行為”的母親陳漢云趕緊回短信：“你不是國家派的，是自愿去的，真要是受不了，你就回來吧！”哪知，謝志剛回復說：“媽，既然來了，我就要好好干。”從這以后，謝志剛再也沒敢向父母叫苦了。

雖然如此，謝先明夫婦仍會精心保留兒子發(fā)來的每一條短信——

2006年10月17日：

我寫信了，不知什么時候到。這里收郵件要申請郵箱，而且網(wǎng)吧無中文輸入法。你們別寄貴重東西，有無報紙什么的寄給我看一看。我的廚藝大有提高，祝好。

2006年10月25日：

我很好，志愿者每月有200美元生活費，所以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你們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累，我以后每個月打電話回家。

2006年11月18日：

我給你們寄幾張當?shù)氐募垘?，你們收藏?，F(xiàn)在慢慢習慣了，就是覺得知識不夠，好多病沒見過，我會努力。

謝志剛不止一次在短信中告訴父母，在埃塞俄比亞的生活雖然很苦，卻并不乏味，每天和各種各樣的病人打交道，自己也長了不少見識。

2007年4月，埃塞俄比亞發(fā)生綁架事件，當天從電視新聞中看到這一消息后，謝先明和陳漢云都嚇壞了，給兒子發(fā)短信不回，電話也打不通。最后終于等到兒子的短信，兒子一切還好，他們才放心。

中國醫(yī)生的外國情緣

2007年2月18日，也就是農(nóng)歷新年的正月初一，謝先明夫婦又收到了兒子謝志剛發(fā)自遙遠的祝福：“爸媽，新年快樂！可惜沒有國旗。爸媽，有空一定給我寄一面小國旗。在這里，我們代表著中國人的形象。”

收到短信后，陳漢云當天就給兒子寄去了一面國旗。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謝志剛，常常想著他是一位中國醫(yī)生，代表著中國。收到母親從國內(nèi)寄來的國旗后，他就把國旗插在診所的桌子上，他常對人說：“看著國旗，給患者治好病，我就會有種中國醫(yī)生的自豪感?！?/p>

2007年年底，謝志剛接待了一位名為歐巴利的男病人。雖然那位病人得的只是常見的病毒性感冒，但謝志剛?cè)允且唤z不茍地為他診斷、開藥、輸液。幾天后，歐巴利痊愈了，他滿懷感激對謝志剛說：“中國人的醫(yī)術真是好，謝謝你！”

沒想到，第二天，歐巴利又來到了謝志剛所在的診所，這次，他還帶來了個女孩兒。歐巴利把女孩兒拉到謝志剛面前說：“這是我的侄女Ｙｅｎｅａｌｅｍ，人很聰明，你們認識一下吧！”Ｙｅｎｅａｌｅｍ，當?shù)卣Z的意思是：我的世界。后來，Ｙｅｎｅａｌｅｍ給自己取了個中文名，叫謝婭娜。初中畢業(yè)的謝婭娜，有七姊妹，她在家最小。父親是位廚師，母親沒有工作。

歐巴利走后，謝婭娜就留下來給謝志剛當助手了。愛情有時是很神秘的，即使是一對不同膚色的年輕人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也碰撞出了愛的火花。

2008年春的一天，有位21歲學醫(yī)的男青年阿諾，由于幾個月前喝生水吃生肉，導致拉肚子發(fā)燒，后來下半身癱瘓。當他看到中國醫(yī)生謝志剛時，他突然有了精神：“醫(yī)生，請你一定救救我，我還很年輕！”謝志剛通過有限的設備化驗，初步確診他為急性脊髓炎，當即給他輸液，同時輔助中國傳統(tǒng)的針灸。3個月后，阿諾慢慢可以站起來了。謝志剛免去了他的針灸費用，“只要你將來好好學醫(yī)就可以了！”可是阿諾說：“我家太窮，我想做生意賺錢！”

聽到這句話，謝志剛心里很難受，他覺得他有義務為這里的患者做得更多、更好。志愿服務期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謝志剛卻又在為他的人生下一步做著新的準備：他要繼續(xù)留下來，在埃塞俄比亞開辦自己的個人診所，為當?shù)鼐用褚约霸诎Ｈ肀葋喒ぷ鞯闹袊朔铡?/p>

按照埃塞俄比亞政府的規(guī)定，要在當?shù)亻_辦診所，必須持有當?shù)氐娜漆t(yī)生執(zhí)照。為了那張全科醫(yī)生執(zhí)照，謝志剛又開始了沖刺。

2008年3月，在眾多考官面前，謝志剛從容作答，通過了面試、口試，然后進入筆試。

兩個月后，謝志剛?cè)缭敢詢數(shù)啬玫搅水數(shù)厝漆t(yī)生執(zhí)照，開始申請開辦診所。2008年9月，已完成紅十字會志愿者任務的他，在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郊區(qū)租下一個200平方米的門面，謝志剛的診所正式開張了。診所開張后，作為謝志剛助手的謝婭娜比以前更忙了，接待病人，幫病人拿藥、打針，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的。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的謝志剛非常心疼，不久，謝志剛又出高薪聘請了一位護士，謝婭娜這才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打理她和謝志剛的生活。

2008年12月，謝志剛與謝婭娜在當?shù)仡I取結(jié)婚證。眼看中國的春節(jié)日益臨近，謝志剛決定帶妻子回中國過一個中國年，并在家鄉(xiāng)補辦一場中國式的婚禮。

2009年1月9日下午，他和謝婭娜乘飛機輾轉(zhuǎn)香港、深圳、廣州，最后于12日上午8時到達武漢。謝志剛下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愛妻買毛衣棉衣。因為第一次到中國來的謝婭娜從沒感受過寒冷。在當?shù)?，一年四季都?0℃左右的溫度。而得知兒媳將要到來，謝志剛的母親陳漢云特意熬好一罐排骨藕湯。謝婭娜喝后，笑著說：“ＯＫ，ＯＫ！”得知這一喜訊后，當?shù)厣鐓^(qū)的領導還特意給謝家送來紅色的羽絨服，給這位遠道而來的洋媳婦保暖。

2009年1月13日上午，根據(jù)相關規(guī)定，謝志剛帶著愛妻來到武漢市涉外婚姻登記處，辦理了中國的結(jié)婚證。

2009年1月21日，一場特殊的婚禮在湖北省武漢市漢陽區(qū)的樂福園舉行。在婚禮現(xiàn)場，穿上大紅的中國婚禮服、戴上胸花的謝婭娜格外開心，她穿行在前來祝賀的賓朋中間，操著并不熟練的中國話對大家說：“你好！”還在眾多武漢親戚朋友面前跳起了歡快的埃塞俄比亞舞蹈。在婚禮酒席上，謝志剛耐心地教老婆學習用筷子夾菜，謝婭娜非常感興趣，當她夾起菜往自己嘴里送時，謝志剛也情不自禁地張開了自己的嘴，直到看見謝婭娜將菜送進嘴里，才滿意地閉上了嘴。他們的甜蜜恩愛，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編輯 / 尚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