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欲望一個最好的結局

我給了你身體，給了你歡愉：給了你愛情，也給了你自由。那么親愛的，在我孤單時，能接納我的一點矛盾嗎?

沒想到在兩年之后，又遇到苗青。

柳原一直記得，三年前的同行，突然在七月七這天打電話給寂寞的他。過來吃飯吧，在一個朋友家里，一起過情人節(jié)。彼時，柳原剛來這個城市不久，沒有朋友，節(jié)日就成了最孤單的日子。

七月七的天氣，卻還是熱，超市里買了紅酒，出了門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因怕出汗而打了車去。柳原一直記得，自己穿的是白色打折T恤，站在門前按響門鈴，苗青的美讓他嚇了一跳，同行從她身后探出頭來，哦，柳原。

握手寒喧，才知道苗青一個人住大房子，客廳里單調(diào)的顏色下，一排藤坐墊圍德國著低低的矮桌，上面有喧囂的咖啡。

那天的酒喝得很盡興，毫無疑問，兩個相互吸引的人之間的關系，在酒里面慢慢發(fā)揮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苗青的眼神定定地看著柳原，說，你很像一個人。

他就笑，像誰?

卻看到苗青的臉慢慢紅了，似乎喝下去的紅酒，從臉上沁出來。柳原想，這張臉一定很光潤細致，這樣想著，他卻忍不住壓制自己這種想法。可是欲望這種事情，是很怪異的，明明不要去想，卻偏偏去想。

臨走時，同行言語開始噯昧起來，半開玩笑地說，都是寂寞的人，要不，柳原你留下來?

他便想，留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呢?會不會和那張光潔的面孔緊緊貼在一起?但是他卻拒絕了，他笑了笑，還是給人留一個好印象吧。苗青喝得有點多，同行走了后，柳原扶她上床，坐在床邊，她突然脫掉鞋子說，我想喝水。

后來，柳原悄悄出門，輕輕關門，卻忘不掉那一雙纖細柔美的腳。

他一直堅信，不管是男人女人，一旦有了感覺之后，那火苗一樣的東西就會在心里灼燒，他拿著那個小小名片，北方區(qū)銷售經(jīng)理，苗青。電話清清楚楚，就像是一根連接起他們之間的線，這線橫在那兒，只等他闖過來。

夜里，有寂寞瘋狂地咬著孤單，柳原發(fā)了條短信，還好嗎?

如早就預料的那樣，她的短信，很快回了過來，好，就是寂寞。

如一切相互吸引的男女，沒有試探，沒有你來我往的勾連，柳原很直接地發(fā)短信過去，我陪你。

開門的一瞬間，他怔了一下，苗青的渴望在眼神里都暴露出來了。那段時間，柳原一直在構思著一部感情小說，出版社的編輯催過幾次，他準備寫一個單身女子寂寞的渴望，苗青一下子點燃了他的靈感。

但更被點燃的，竟然是身體。

激情過后，兩個人在床上慢慢說話，肌膚接觸著。他慢慢也知道，苗青單身，離異不久，前夫好賭，家庭暴力。她學歷不高，但從年輕時開始做化妝品生意，也積了不少經(jīng)驗。

于是，他就開她玩笑，年輕時開始，應該是年少時期開始吧。

她便不再說話，片刻，問他，你說激情一次，能燃燒多久7兩個一見鐘情的人，會為對方付出什么?

柳原沒說話，他抬頭，看著上面的吊燈，想，一切都如這純白色的光，但一旦沒有了電，一切都只是空談。他想。自己的工作性質(zhì)，難免會讓很多人來討好，可為什么對于苗青他拒絕不了?

半個月后，柳原調(diào)任省城，臨行那天。苗青過來送行，穿了明艷的衣服，讓柳原的同事艷羨，悄悄問他。是不是嫂子?同事的眼神暖昧，卻分明不歸屬自己問的事件。此去一別，他明白將要結束單身的日子，妻子兒子在省城，一切塵埃落定。

但不甘心，車上，給她發(fā)短信，這一別，相見就隔了路途了。

她回得迅速，路途算什么?

于是，柳原心里一熱，有笑容如溫水一樣在嘴角溢開來。到底是性情中的女子。已知他有家室的愧疚，反過來，卻勸他，我給你我的身體，也給你自由。再想起她說的這段話，竟然恍若多年之前，這份溫婉就等待了自己一般。

省城的工作經(jīng)一個輪回自然就多了權力。每日迎來送往，生活了無樂趣。最喜歡的是接到她的短信，我來省城了，住在明珠賓館。她是北方區(qū)客戶經(jīng)理，省城常來往。但明珠賓館并不高檔，問過她，只得到笑盈盈的一個反問，你說呢?

這樣的日子，卻沒過多少天。

那天，柳原醉眼惺忪回家，洗完澡出來，卻看到妻子一臉沉靜問，苗青是誰?

手機上有條短信：還君明珠雙淚垂，柳原，咱們會不會是這個結局?

一場爭執(zhí)，天翻地覆，妻子卻是雙淚垂著回了娘家。

再次見面，卻是苗青有求于柳原。說起來業(yè)務也不交叉，但是柳原卻分管一個職能機構，苗青的一個章卡在了那里，因為手續(xù)不全，欠柳原一句話。這個忙他幫了，違了些原則，但想，苗青也不容易。

只是在賓館，他說，以后發(fā)短信，注意個時間。

苗青剛剛洗浴出來，散著一頭黑發(fā)，怔在了那里。柳原苦笑，你不知道，你那句還君明珠，我解釋了很久。

她咬了咬嘴唇，那天夜里，實在是難過，前因后果想了很久，就給你發(fā)了短信。

她楚楚可憐，他也就原諒了她，她似心有歉疚，格外主動。一時間，柳原看著眼前這個肉體，突然想，欲望是什么組成的合體?要求，目的，感情的份兒又能占多少?如此交換，了無意義。

沒想到開了個頭，知道這是個途徑，她卻接二連三地開口。起初他拗不過，一次次違背原則。他只希望她能安安靜靜，但事實卻不如自己意料。她甚至在夜半發(fā)短信，咱們，這是交換嗎?如果是，還有什么意義?如果不是，要有什么結果?

她的短信，柳原開始不回。同事告訴他一個秘密，短信最容易授人以柄，哪天被人拿住了七寸，一切都無能為力。不回短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釋一個女子鋪天蓋地的矛盾。他有時想，她的事兒，可真多。

苗青最后一次開口，柳原卻回絕了她。

或者，她沒有想到他會回絕，她一下就怔在了那里，不言，不語，幾分鐘的時間，就那樣怔著。

柳原有些心軟，但卻想，再不能開口了，下面那個機構的負責人都開始拿暖昧的眼神來看他了，而單位也偶有風聲，他解釋，你不知道，苗青，單位里的事情很復雜，有時候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我有時想，這交換，讓人尷尬和心酸。

她喝完那杯咖啡，把一百元放在桌面上走了。

柳原沒有送，他嘆了口氣，卻在心里如釋重負一般拿下了某個沉沉的東西。一切昭然若揭，他不過因為身體的小小欲望，差點兒陷入了一場難辨是非的深潭。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苗青的最后一條短信，是在清晨發(fā)來。短短五個字，欲望無愿景。

柳原笑笑，側耳聽，妻子在廚房忙碌著，兒子在吵著要喝牛奶，他順手按下了刪除鍵，一切都結束了吧，不疼不癢，一年的光陰，只留了些回憶。

沒想到，兩年后會再見到她。

她明星一樣被眾人簇擁。也難怪，她容貌好，人緣又好，再加上，她新老公的背景非凡，對方權力在握，絕對令人仰視。

兩個人，就在幾十人的間隔里，就在兩年光陰的隔斷中。輕輕一笑。

后來，坐在了一起，聊起這些年的光景。她笑了，說我當年挺傻的，想從你這里等到解答，但卻不知，這根本沒有解答。

柳原有些恍惚，當年她的最后一條短信涌上心頭，他問，你那短信，什么意思，

她笑了，輕輕說，我給了你身體，給了你歡愉；給了你愛情，也給了你自由。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開始有解答不了的矛盾，你知道，女子都是很敏感的小動物，總像貓咪一樣，哪怕得到一點垂憐也好，你卻連一個回答也不愿意給我。

最后，她說，我要煩了，你也要煩了，所以，清純的愛最好，欲望沒有愿景。

柳原仍是搖頭，她的話有些太費解了，當初是她接二連三地要求自己給下面打招呼，要了又要，自己何嘗對她要過太多?

但他沒問，有了點兒酒精，身體里就又有東西在升騰，問她，你可是一個人來這里的?

她點點頭，住在明珠賓館。

一切都在預示著舊夢重圓。

她有點兒不勝酒力，柳原說送她，她沒有拒絕。

發(fā)動了車子，柳原轉過頭看她一眼，她似乎更年輕，面孔依舊緋紅，就更覺得夜晚的美好。一路無語，扶她進電梯，出電梯，然后開門，她突然就站住了。轉過身，淡淡地對他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太晚了，你回去吧。

柳原愣了，愣了足有半分鐘，她也在這半分鐘里硬硬地站在那里，目光凌厲生硬。柳原苦笑，你，怎么了?

她說，沒怎么。好像一切都解釋不清，只有用這種方式讓你明白。在你發(fā)動車子時，一定是滿心希望，一如我當年的心情吧。可是這一切承載之下的后果是什么?舊夢重圓，如輪回一樣更替。好了，別發(fā)生這些了，就截止到現(xiàn)在吧，這是欲望最好的結局，也是開始之時誰也不會想到的結局。

時間更冷了，空氣在柳原一轉身的瞬間才開始流動。

打著了車子，他有些漫無目的，一切都想好了，怎么會這樣?車子行過高架橋，心里的暗才被捅破了一個小口，有光線如針一樣刺進來，他才想，自己當初是錯了的。錯在給了她一個矛盾的要求，卻無法給她矛盾的解釋，給了她一個感情的愿景，但卻沒有在適當?shù)臅r間給她一點實現(xiàn)的假設。

橋上的燈亮亮的，一段將成為過往的記憶。讓車里的柳原有些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