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窟

何　江

十三、毒品讓我癡讓我狂

聽說國家制定《禁毒法》議案已經(jīng)提到人大議程，政府加大了禁毒的力度，切實增強“有毒必肅、販毒必懲、吸毒必戒、種毒必究” 的法制意識，牢固樹立拒絕毒品、珍愛生命的觀念，積極檢舉、揭發(fā)各類毒品違法犯罪線索，勇于、善于同毒品犯罪做堅決斗爭，形成對毒品問題的圍剿之勢，在全社會營造毒品犯罪“人人喊打”的局面，打一場真正意義的禁毒人民戰(zhàn)爭。一輪緊接著一輪的禁毒“嚴(yán)打”行動不斷有序地展開，時不時地總有某某被捕了、誰和誰又一起被抓了的消息在毒友間相互傳遞著，一種末日就要來臨的恐懼，時刻令白粉仔和吸毒女擔(dān)驚受怕著，猶如“驚弓之鳥”！

每當(dāng)聽到那撕心的警車警笛鳴叫聲，我的雙腳總在發(fā)抖打顫，有想逃、想跑的沖動；等到警車漸漸遠(yuǎn)去時身上已驚出一身冷汗。

在吸毒的出租屋里，門窗總要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的，尤其“工作” 盡量選擇在晚上，白天不再敢輕易上街。即使走在街上也是四處掃視，東張西望，不走大路，專鉆小巷……尤其在聽到與我們有過“零距離”接觸的毒販毒友被抓了之后，更是驚恐的連家也不敢回了，因為心里面清楚地知道：既然“同案”都已落網(wǎng)了，自己的末日也差不多到了?？傊?，心情異常地緊張，就要繃斷的神經(jīng)時時刻刻都要繃著，須臾不敢放松。怕被抓的惶恐成了吸毒者的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一種半逃亡生活。

當(dāng)千偷萬騙地籌集到毒資后，我們并沒有輕松，還要面臨“取貨”這一更加危險的擔(dān)心受怕。取貨人走著、怕著！怕著、走著！到了毒販家附近更不敢貿(mào)然前行了，心提到了嗓子眼，硬著頭皮去叩響毒販家的門，心里面還在不斷地祈求：“阿彌陀佛，菩薩保佑，開門的是毒販不是公安……開門的是毒販不是公安……”等終于見到毒販子在家時，懸著的心才敢放下。

可是毒販比我們還要擔(dān)驚受怕，更不敢守著毒品坐以待斃。當(dāng)有人敲門，暗號不對，不主動說出是誰，或者不能看清門外的人是誰時，這個門是不敢貿(mào)然打開的；當(dāng)面孔熟悉的取貨人敲門時，“快點、快點！”催促著把交易做完后，隨即就鼠竄般地逃離了危險境地。而這時的毒販更加狡詐狠毒，要么沒貨，要么抬價，逼來者認(rèn)可“貨不對錢”，以賺取更大的利潤。

毒品終于安全到家了。站在毒品前的人已經(jīng)被毒癮折磨的面目全非了，眼淚、鼻涕忽然一下子冒了出來……吸毒者已經(jīng)一秒鐘也不肯耽擱，不可能再去思量“貨不對錢”的問題了，不管多少，只要是毒品就行！

這樣的一幕天天上演著。

“毒品太少，止不了癮！” 伯倫喊了起來。

“怎么辦？”阿珍看看我，又瞧瞧苦丁。

“向你學(xué)習(xí)，以更加踐踏身體，損毀生命的方式和代價，把毒品直接殘忍而又勇敢地注射進(jìn)自己的血液里?！笨喽“l(fā)話了。

我默許了。在毒資和貨源日趨緊張的壓力下，我們只好選擇注射毒品度日。在死亡的邊緣，用毒品向生命發(fā)出了最后的終極挑戰(zhàn)。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急急地往肢體上左一針，右一針，上一針，下一針，把針管往靜脈血管里扎，扎，扎……

而要命的是，為了省錢去適應(yīng)日益飛漲的毒價，并不乏醫(yī)學(xué)常識的我，竟然號召大家用自來水溶解毒品后直接往身上注射！我明明知道——這種注射進(jìn)身體內(nèi)的毒品，是秒秒鐘都可能隨時奪走性命的劇毒物質(zhì)啊！

記得在一次禁毒教育中：一個連續(xù)吸食高純度四號海洛因的人，最多只能活8年，而進(jìn)入注射階段后，其壽命也就只有3～5年了。何況那些針頭還未拔出，生命卻已經(jīng)終結(jié)了的活生生的例子，已經(jīng)多起地發(fā)生在我所認(rèn)識的毒友身上。其中有一個就發(fā)生在我眼前，死得好快！三分鐘前還貪婪地注射著毒品，三分鐘后已經(jīng)永遠(yuǎn)戒毒——死啦！

就以苦丁、伯倫、阿珍而言，阿珍最先注射毒品度日，長時間注射毒品后，阿珍的體態(tài)巨變，瘦骨嶙峋，臉色蠟黃，活像僵尸。在她的胳膊、手臂和大腿之間遍是針眼，青一塊紫一塊，疤痕累累，有些針眼感染紅腫、化膿，散發(fā)著陣陣惡臭。毒品已把她推進(jìn)生存極限的狹窄空間，她不得不在白粉路上作最后的掙扎，她過去接待客人開價都在百元以上，自毒品吸干她的血肉，體態(tài)巨變，魅力喪盡之后，嫖客離她而去，在金錢與毒品要挾之中，她迫不得已降低身價，以二、三十元的價錢推銷自己。

苦丁、伯倫難以為繼的吸毒過程中也操起針管。他們時常慫恿我說，打針省把勁，直接“升天”爽極了。我對注射毒品既膽怯又生畏，對他倆的話莫衷一是，最后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邁開了危險的第二步。

我第一次注射毒品是苦丁為我注射的，看到鋒利的針頭我就渾身發(fā)麻，直打顫。從小到大我很少打針，染上毒品后的今天，我把生命與針管連在一起，用針管品嘗毒品的魔力，它真的那樣管用嗎？會像苦丁所說的那樣一針足以把我送上天堂騰云駕霧嗎？所有的遐想與感受在同一時間里爆發(fā)，我將再一次領(lǐng)略毒品給人帶來的恐懼。

苦丁像醫(yī)生一樣用止血乳膠管勒緊我的胳膊，血管凸現(xiàn)，手臂紅起來。

阿珍望著我說：“金果的血管令人羨慕，隨便找一根就可以注射?！?/p>

伯倫沖著我說：“那可是你吸毒資本，要好好利用它為你服務(wù)，體驗高一等的精神享受。”

我沒有作聲，看著那鋒利的針頭，我既生畏又膽怯，不敢看針頭進(jìn)入體內(nèi)的一瞬間。我咬緊牙關(guān)，保持鎮(zhèn)定的心態(tài)望著苦丁為我打下的第一針。他沒有對我皮膚消毒，而是看準(zhǔn)血管一針扎進(jìn)去，我的皮膚像螞蟻咬了一口，在畏懼、膽怯之中感到針頭如毛蟲一樣鉆進(jìn)我心里，使我有惡心與痛癢的感覺。

苦丁回彈活塞，殷紅的血涌進(jìn)針管，伯倫立即為我解下乳膠管，苦丁一毫厘、一毫升地把混在血液之中的毒品送進(jìn)我體內(nèi)，接連兩次輸血回送，溶于血液之中的毒品在我體內(nèi)攪起千重浪，令我渾身輕盈，飄飄欲仙，喉嚨有股淡淡的清香。

阿珍把煙塞進(jìn)我嘴里說：“感覺如何？夠爽吧？”

我瞇著眼說：“爽極了，快點拔出針管，我變成仙人了?！?/p>

苦丁聽到我發(fā)出預(yù)警，此刻若再輸血回送我將惡心嘔吐。他停下手，望著我走火入魔的模樣，知道我已進(jìn)入至高境界。

阿珍撕下煙頭上的過濾嘴海綿按住針頭，苦丁動了一下將針頭拔掉。

我一手按住針眼，癱倒床上，像死人一樣動彈不得。

父母親知道我在注射毒品傷透了心，罵聲不斷，但我沒把父母親放在眼里，一意孤行地走下去。母親傷心掉淚也未能喚醒我的良知，有時候看到母親傷心掉淚就心煩意亂，罵了起來：“我還沒死呢，你哭有啥用？”

母親哭訴：“你終有一天要死在毒品屠刀下，即使你沒死，但我看到的是一具兒子的僵尸在眼前晃動，我能不疼心掉淚嗎？”

母親的話似乎是對我吸毒人生的概括，是對我吸毒人生的預(yù)料，即使我披著人皮在父母親眼前晃動，可我的一切已經(jīng)死在毒魔之下。我感到整個身子、做人的理智和意念被毒品吸空掏光挖盡，留下殘喘的軀殼在人世間。

一天，父親發(fā)現(xiàn)我注射毒品了，借我睡覺的機會，找人將我捆綁起來，送到郊外水頭鎮(zhèn)一個朋友家去戒毒。他們以為我在那兒人地生疏，可以告別毒品。可是那兒的吸毒人知道我是同門兄弟，紛紛找上門，我擋不住毒品的誘惑，再次變成毒品的俘虜。我爸的朋友擔(dān)心我在那出事，通知父親把我領(lǐng)回去。

我感到毒品像空氣一樣時時刻刻都圍著我，我走到哪兒毒品跟我到哪兒，不讓我歇息片刻，對我萬般糾纏。

無奈之下，父親再次捆綁我去了他的工地，以鐵腕手段管制我戒毒，輕易地認(rèn)為跟著他可以切斷毒源，控制住我的行蹤。其實他一點不明白吸毒人的心，為蒙騙父親，我籌足一天毒品藏在身上，便以上廁所為由跑到?jīng)]人的地方去偷偷用毒品。

那一次，父親發(fā)覺我的氣色不對，把我叫到辦公室，嚴(yán)肅地問我：“金果，你暗地里吸毒了？”

我故意生氣道：“你這是神經(jīng)過敏，我天天跟你在工地，哪兒弄來毒品？難道天上會掉下餡餅？”

“你這死不悔改的東西，我看得出你在偷用毒品?！?/p>

“我沒有吸毒，真的沒有?！?/p>

“沒有吸毒？好?！备赣H站起來，走過去將門關(guān)上。

“把衣服全部脫下！”父親喝道。

“爸，你這何苦呢?！?/p>

父親見到我執(zhí)意不脫衣服，便對我強行搜身，對我身上所有的口袋、可藏東西的每一個缺口仔細(xì)檢查。

“爸，你對我搜身檢查，是侵犯公民隱私權(quán)，是違法的?！?/p>

父親氣得打了我一記耳光，打得我臉部灼熱。

“去你媽的，你這種人有資格說你是公民，你是鬼，毒魔！”

我只好忍氣吞聲，誰叫我離不開毒品呢？我早就料到父親會來這一招，于是把毒品藏在內(nèi)褲或皮鞋里面，或藏在工地上，逃避父親的檢查，父親搜我的口袋，抖出煙條檢查煙盒，什么都找不著，他只好“放人”了。父親管住我本人，卻管不住我被毒品扭曲的心靈，也堵截不了我對毒品的占有欲。

我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還是被父親揭穿。那次我躲在一間沒有裝修好的房子里注射毒品，愜意抽煙的時候，父親出現(xiàn)在門口。我嚇破了膽，慌亂地拔掉針管，被父親抓住：“你這死不悔改的鬼東西，我打死你這敗類！”父親抄起棍子打得我暈頭轉(zhuǎn)向不知身在何方。

我和父親為毒品單打獨斗，兩敗俱傷，盡管我在肉體上挨了苦頭，但父親卻有無法挽回的心理創(chuàng)傷，在同毒品與兒子的斗爭中，父親一次次受到傷害。

父親把我拉出來，叫民工拿繩子捆綁我去派出所。當(dāng)時我狗急跳墻，不顧父子之情，又是揮拳又是腳踢，只想溜掉。

干活的人紛紛停下活兒駐足觀看，不明真相的人議論紛紛，有些人還勸了父親，攔住父親，當(dāng)父親稍微放松時，我立即掙脫，抱頭鼠竄地逃了。

我的鞋不知什么時候跑丟了，繼續(xù)光著腳丫拼命逃竄，活像一個逃犯。不知不覺中，我又跑到苦丁那里，伯倫、阿珍見到我光著腳板，頭發(fā)凌亂，衣服臟兮兮，很感詫異。

苦丁似乎明白了什么，“瞧你那副狼狽相，應(yīng)該不會去打劫的。”

我告訴他們說：“我和父親打起來了。”

阿珍問道：“你干嘛要跟父親打架呢？”

我把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告訴他們。

伯倫聽后說：“沒啥大驚小怪的，記得我剛吸毒的那年，我父親把我綁起來吊在樹上用火烤，邊烤邊問我還敢不敢吸毒，但我還是死豬不怕火烤?！?/p>

苦丁沖著我說：“對，做人做鬼要有主見，任何東西、任何人都攔不了?！?/p>

他們的話帶有不屑和濃濃的教唆與慫恿，居心叵測地讓我同家人徹底鬧翻。

吸毒改變了我們正常的生活規(guī)律，我們白天睡覺，直到下午三點多鐘才起床，睜開眼后為毒品犯愁，黑暗的夜晚為找錢吸毒勞累奔波，不擇手段去偷盜。

那天起床，我們感到茫然、惆悵，為新一天的吃飯、吸毒犯愁，阿珍拎著幾個烤焦的硬烙餅回來，我看得出那五毛錢一塊的烙餅是幾個人的更飯，望著那黑焦焦的烙餅我就有點惡心。

苦丁端來一盅地下水，三個人邊啃硬餅邊喝水充饑?？吹剿麄冞谘肋肿祀y以下咽的吃相，雖然到了窮盡餓絕的地步，我還是不想吃。

苦丁望著我說：“吃呀，愣著干啥？吃完飯我們打一針，然后出去找錢?！?/p>

勸說中，我被逼無奈地啃了口烙餅，嚼在嘴里咽不下去，阿珍把口盅遞給我說：“喝口水就沒事了?！?/p>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吃過五毛錢一餐的，還是烤焦的烙餅，毒品改變我人生之后，我吃上了。飯后滿肚子是鼓脹鼓脹的水，活動起來還能聽到水響聲，說不覺得餓是瞎話。

這時，苦丁拿出毒品碾碎，在紙上分成四份說：“國民經(jīng)濟處于困難時期，大家省吃儉用，只要不犯癮，提起精神打好今晚這一仗，明天就有好日子過了。”

我們沒有作聲，望著每人那一點毒品就是四份合在一起也不夠一人享用，何況它要在同一時間里對四個人發(fā)揮作用，但它可以解除心癮，緩解人體內(nèi)因失去毒品出現(xiàn)的反常現(xiàn)象。

毒品被我們分光，剩下一張四指大的紙片，苦丁抓起紙放在鼻子旁邊使勁地吸，把粘在紙上的粉末吸進(jìn)體內(nèi)，他不時抖動著紙片，鼻子在紙片上來回磨蹭。

這就是我們的另類人生，一種人鬼不如的生活。為了毒品，一天吃五毛錢的烙餅充饑是常有之事，針管用了放好反反復(fù)復(fù)再用，身子臟了也顧不了沖洗，衣服被汗水浸透了，汗臭難聞脫下來曬幾天拿起來再穿，十天半月沒洗過一次澡，有時洗澡用洗衣粉清洗身子與頭發(fā)。阿珍以身子掙錢吸毒，在公眾面前，她包裝好自己，備一瓶花露水在身上，出門的時候在身子上灑了一下，稍微留心的人還能聞到她身上濃濃的汗臭味。

十四、我拿生命與毒品賭注

在離家出走、漂泊毒海的日子里，我天天想念家人。多少個年頭，多少個日日月月，母親擔(dān)心我離家出走為找錢吸毒而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常背著父親給錢讓我去滿足毒品，又有多少個日子，母親為不能自拔的兒子哭干眼淚，無數(shù)次語重心長地教育我，苦求我不要為毒品離家出走，如今我還是走了，我走得好狠心好突然，沒有向她道別一聲，就這樣縱身毒海里。

苦丁、伯倫晚上出去，回來的時候常拎著鋼筋、電動機、鉛合金門窗，然后拿出去賣錢吸毒。為一天不犯癮，我們活得夠累、夠緊張的，很擔(dān)心搞不到錢毒癮難熬。阿珍出去的時候也能掙回幾十元，這樣算來，我們一天開銷在百元之上，沉重的毒資壓得我們抬不起頭，因而拼命找錢吸毒。

苦丁和伯倫靠走黑道獲得毒資，我很擔(dān)心他們出事我也受到牽連，好幾次他們叫我一道出去干壞事被我拒絕了。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干過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每想起屏幕上小偷被憤怒的人們打得血淋淋的畫面，我就不寒而栗，受到震懾。我不跟他們一道去干違法犯罪勾當(dāng)也另有原因，母親一向教育我要做一位光明磊落的人，再苦再窮也不能去偷別人的東西，我牢記母親的話。雖是吸毒，但我不和他們同流合污去干壞事，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跟他們混不下去，大不了等父親心平氣和的時候向父親認(rèn)個錯，然后呆在父母親身邊戒毒，實在戒不了了再向母親求助，也用不著去走一條犯罪找錢吸毒的罪惡勾當(dāng)。

那天晚上，我們注射毒品之后，苦丁突然對我說：“金果，我們盯準(zhǔn)一個目標(biāo)，很安全的，只要你配合我們放哨，我和伯倫撬門進(jìn)去，里頭有電視、VCD投影機，說不定還可以搞到一筆現(xiàn)金或首飾，搞到錢與財物我們痛痛快快混幾天。”

我說：“還是你倆去干吧，那樣好險的，弄不好會坐牢的?！?/p>

伯倫不滿地說：“事到如今你還有后顧之憂？你要知道沒有毒品比死還難受啊?！?/p>

苦丁說：“在這條毒船上，誰都養(yǎng)不起誰，想圖好日子過就得同心協(xié)力去找錢，明白嗎？”

我堅決地說：“你們看著辦吧，我不想為一口毒品去坐牢?！?/p>

后來，他倆空手而歸，都怪罪于我不配合他們行動，罵我貪生怕死，想當(dāng)寄生蟲?？喽∵€赤裸裸地說：“吸毒人是不顧后果的，為了毒品就得壯膽子去偷、搶，去殺人、去放火……哪怕撞個魚死網(wǎng)破也要爭取一天毒品的滿足?！?/p>

我有點后悔不配合他們行動，毒癮開始纏身，沒有毒品明天該怎么過，我心頭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恐慌。苦丁、伯倫從床底下找出針管，把針管里頭淤血蘸在香煙上，殷紅的血染紅了煙條，他們點上火使勁地吸，貪婪地咽下去，想把殘留淤血里頭的毒品吸進(jìn)體內(nèi)，緩解犯癮即將襲來的那一刻，但殘留淤血中的毒品僅給他們心靈上的撫慰，也未能起到抑制犯癮襲來的作用。

阿珍苦等一整夜也接不到一個客人，她在毒癮纏身時惶惶不安地搭摩的回來。她下車便對摩的司機說：“對不起，我今晚生意沒做成，沒錢付車費了，算你心好為我做件好事?！?/p>

摩的司機跑了很遠(yuǎn)的路卻拿不到錢，怒吼起來：“好事？雷鋒早死了，你以為摩托車是要水開的，我老婆、孩子等錢吃飯呢?！?/p>

“我沒騙你，我真的一分錢都沒有，你要我怎么著？”

“沒錢休想走人，沒錢坐車，天下哪有這樣的刁蠻客?！?/p>

阿珍毒癮纏身，沒時間和他磨蹭下去，便毫無羞恥地說：“這樣吧，我給你五分鐘時間讓你在我身上瀟灑一回，這樣誰都不欠誰的?！?/p>

摩的司機猶豫未決：“想拿奶子抵車費？”

“快點，否則我要走人了?！?/p>

“你不給車費想走人，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

“你到底領(lǐng)不領(lǐng)情？本小姐陪客人都是百元以上的身價，給你五分鐘算便宜了你！”

摩的司機啼笑皆非地說：“你以為身子是金子，給男人摸一把就沒事了，我要的是錢而不是風(fēng)流賬！”

“你這臭拉客仔太不識抬舉，本小姐好心回報你，而你……我都擔(dān)心你的手弄臟本小姐的身子！”阿珍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摩的司機見狀立即跳下車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衣服說：“你還沒付車費呢。”

阿珍一頭撞到他的懷里，那摩的司機在她身上亂摸，摸完就走了。

阿珍回到租處，見到我們無精打采地坐著，急不可耐地問：“你們有沒有搞到錢？”

苦丁無奈地說：“我們之中有怕死鬼，生意沒做成，嗨，你呢？有沒有搞到錢？”

阿珍沮喪地說：“這回完了，我們幾個人一分錢都沒有，明天怎么過？挨餓、犯癮，慘了，明天我們都得在房間里撞墻死去！”

伯倫嘆口氣說：“我們盯準(zhǔn)一個目標(biāo)沒人配合我們?nèi)シ派?，吸毒人沒有朋友、人情，我們一天不如一天，自己都顧不了還要養(yǎng)一位寄生蟲！”

苦丁說：“要是沒膽去偷、去搶，干脆回家去當(dāng)孝子?！?/p>

他們每一句話都沖我而來，刺傷我的心。我憤然反駁說：“你們還有良心沒有？在我有錢有貨的時候，你們瘋狂巴結(jié)、討好我，如吸血蟲一樣趴在我身上吮吸著我身上的財富；在吸干我的‘油水之后，便翻臉不認(rèn)朋友，硬逼我和你們一道去犯罪。”

伯倫明顯和我嗆起來，說：“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能怪誰呢？要想吸毒過上好日子就得拿出本事來。”

我無言以對，潸然淚下。是啊，我的“本事”是以家庭財富為資本，有疼我愛我的父母親，我才在法律范疇之內(nèi)平穩(wěn)度過吸毒的日子。

第二天下午，我們起床沒錢沒貨，個個神情不振，活像瘟雞，可怕的毒癮讓我們心慌意亂，束手無策，毒癮一步步緊逼，侵襲著我們的身心，我們不得不絞盡腦汁采取補救措施?？喽?、伯倫以討好的口吻讓我回去向母親求助，我已騙出家里很多錢吸毒，這次又同父親鬧翻，覺得沒臉面回去見父母親，只好說：“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只要有可行的計劃我都愿意配合你們?nèi)ジ伞！?/p>

“大白天的能干什么找錢呢？” 阿珍愁眉不展。

苦丁想了會兒，立即眉飛色舞起來說：“辦法有了，只要金果愿意配合，我們就有錢、有救了！”

我做夢也想不到他們居然再次對我施用“苦肉計”，要我忍痛讓真狗咬，然后以注射疫苗為由敲詐養(yǎng)狗人錢財吸毒。毒癮如山雨欲來，我沒有太多顧慮，對毒品占有欲和依賴已刺痛我的神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找錢吸毒，反正爛命一條，既然我戒不了毒，何苦要守著殘喘的性命，我多想讓狗咬上便一命呼嗚了。

苦丁說養(yǎng)狗人是位老漢，兩個兒子開公司，生意紅紅火火，那老漢自己看管三層樓房，在圍墻門口的鐵棚里拴養(yǎng)條狗，只要給狗咬上一口，錢垂手可得。

盡管迫不得已，我也沒有太多顧慮，幾個人強打精神地出發(fā)了。我暗下決心，這樁生意我做定了！我無精打采地走在前面，他們緊跟后面，盯著事態(tài)發(fā)展，他們盼著我去完成這樁苦肉計。

我悄悄地靠近，那狗特別兇，又是竄跳又是狂叫，要是沒有鐵鏈，會像餓狼一樣向我撲來，我會在有氣無力的犯癮之中讓它活活吞噬。那狗每叫一聲、跳一次，我畏縮如鼠，不敢靠近它半步，幾次跨開腳步又收回去，那“汪……汪……”的犬叫聲無情地震懾著我的身心，我在畏懼中猶豫彷惶。

苦丁看到我不敢如此一賭，擔(dān)心養(yǎng)狗人出來阻止而誤了事，他用力推了我一下，那一推仿佛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跌跌撞撞地靠近那狗，那狗在狂叫中咬了我一口。

伯倫拿起石頭亂擲，打得鐵棚“嘭、嘭”作響，邊打邊罵：“你敢咬人，我打死你！”

苦丁喊了起來：“誰家的狗咬人了！”

老漢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我蹲在地上痛苦狂叫：“我的媽呦，這回我沒命了，是誰養(yǎng)了這條害人的鬼東西，痛死我了?！?/p>

阿珍罵起老漢來：“你干嘛要養(yǎng)這害人的狗，我哥要是得狂犬病，你就是整幢房子也賠不起我哥一條命！”

那老漢慌張地說：“你干嘛不多長只心眼，我的狗是栓養(yǎng)的，你干嘛靠近它呢？這回該怎辦，小兄弟，不那么嚴(yán)重吧？”

我裝著哭起來：“你自己看吧。”說著挽起褲子，兩顆狗牙痕流出血來。

苦丁喝道：“救人要緊，必須馬上到防疫站注射疫苗，否則死了人你賠不起！”（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