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熊大斗智

詠　桉

魯?shù)婪蚴且活^雄性北美棕熊，狡猾多詐，殘忍兇狠。從20世紀(jì)80年代起，它就經(jīng)常對比頓家族進(jìn)行騷擾侵犯。它曾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之夜，潛入比頓家的鹿圈中，將他們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一馴鹿，全部咬死。雖然熊已被列為受保護(hù)的野生動物，可是由于魯?shù)婪驅(qū)Ρ阮D家族的危害特別重，因此加拿大有關(guān)部門同意比頓家族將魯?shù)婪颉安蹲綒w案”。然而多年來，比頓家族卻始終沒能如愿以償。

狹路相逢

1999年深秋的一天，比頓回到故鄉(xiāng)探望親人。在穿越一片荒山野嶺時，他不小心一腳踩空，跌入一個陷阱中，一下子昏了過去。

比頓流了不少血，身上感到很冷。忽然，他覺得什么東西好像在舔自己的臉頰、額頭和嘴巴，暖暖的，非常舒服。他睜眼一看，大吃一驚，站在面前的竟然是一頭熊!

仔細(xì)一看，比頓不由得魂飛魄散!是魯?shù)婪?，對比頓家族充滿仇恨的魯?shù)婪?魯?shù)婪蛏仙舷孪麓蛄恐阮D，驀然，它的眼中顯出一種異樣的光。

“它很可能已經(jīng)認(rèn)出我是比頓家族成員了。”比頓心想，“這并不奇怪，因為兩年前回家探親時，我不是還和家人一起同魯?shù)婪虿愤^一次嗎?”必死無疑!比頓閉上眼，他不準(zhǔn)備抵抗。在這種一對一的情況下，反抗是徒勞的。可是，等了好一陣，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比頓好生奇怪，睜開了眼。

忽然，魯?shù)婪驈堥_了血盆大口，伸出了長長的舌頭……然而，它卻沒有下口，只是在比頓的手背上輕輕舔了一下，似乎在向一名女士表示禮節(jié)，而且，眼神是溫和的。此時比頓比剛才還要驚愕。

魯?shù)婪蚪又靡浑p肥厚溫暖的前掌輕輕將比頓向前推，魯?shù)婪蛞闶裁疵?比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無法抗拒，只能轉(zhuǎn)過身，順勢退到壁角。魯?shù)婪蛴州p拍比頓的肩膀，比頓轉(zhuǎn)過頭，更加迷惑不解。魯?shù)婪虻难壑兴坪躏@示出了一種無可奈何的神情，好像在說：唉，看來人類并不聰明。

只見它前肢搭在比頓的肩膀上，用力一撐，同時，后腿抬起，踩壓在比頓的身上。比頓雖然身體壯實(shí)，但是由于沒有思想準(zhǔn)備，一個踉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魯?shù)婪蛞菜ち艘粋€倒栽蔥，一頭撞在井壁上。它翻身坐起，口中喘著粗氣，頭還在不由自主地?fù)u晃，似乎在嘆息：人怎么這樣沒用?

在這一瞬間，比頓恍然大悟：原來，魯?shù)婪蚴窍雽⑽易鳛樘つ_石，爬出陷阱!它不急于吃我，或許是因為它知道，吃了我，它就沒法逃出陷阱。它剛才向我表示的“友善”，并非出自真誠，而是動物的一種狡詐。果然，魯?shù)婪蛏陨孕菡艘粫?，又上前拍他的肩。比頓搖搖頭，不想再動了。魯?shù)婪蛞娝粍樱谑潜牬笱劬?，射出寒光。張大嘴巴，露出利牙，還發(fā)出了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吼叫。

熊居然懂得軟硬兼施!

人騙熊，熊騙人。究竟誰更高明?

不過，人總比熊高明，比頓立即想出了一條計策。

他假裝老老實(shí)實(shí)地站了起來，順從地走到壁角。魯?shù)婪蛏锨?，又是撐肩踩背，等到它雙腳離地時，比頓又是像喝醉酒一樣，七搖八晃，跌倒在地。魯?shù)婪蛩哪_朝天，仰面一跤，摔得更慘。這次，比頓裝得也更絕了。他笑容可掬，走上前，向魯?shù)婪蚓戳艘粋€禮，還要扶它，表示不是自己不愿意效力，實(shí)在是力不從心。盡管他知道，狗熊是不能理解這些舉動的含義的。

魯?shù)婪虮M管受到玩弄，可它還是不愿放棄求生的機(jī)會。可當(dāng)它第七次嘗試失敗后，它猶豫了。陷阱里出現(xiàn)了靜場。

這時，比頓站起身，上前學(xué)著剛才魯?shù)婪虻臉幼樱号呐乃募绨?，表示讓它委屈一下，?dāng)回梯子，讓自己踩踏，爬出陷阱。出去后，一定再來救它。

他反反復(fù)復(fù)做了許多遍，魯?shù)婪蚪K于明白了。它一聲不吭，低下腦袋，似乎在沉思：人可信嗎?可是不這樣，還有其他辦法嗎?當(dāng)然，這一連串的思想斗爭是比頓的猜測。

魯?shù)婪蚪K于站起身，走到壁角，轉(zhuǎn)過身去，它同意了。比頓大喜過望，他立即伸伸腰，活絡(luò)活絡(luò)筋骨，準(zhǔn)備一躍而上。猝然，魯?shù)婪蛞幌伦踊剡^頭，閃亮的雙目又死死盯住比頓的雙眸。它的眼珠里，分明閃露出兇狠和威嚴(yán)，似乎再一次審視比頓的靈魂。

比頓心中禁不住一陣哆嗦。不過，他仍然相當(dāng)好地掩飾了自己，魯?shù)婪蚪K于又轉(zhuǎn)過身去。機(jī)不可失!在這一瞬間，比頓立即上前，雙手按在它寬厚的肩膀上，用力一撐，兩腳旋即踩在富有彈性的熊臀上，繼而又踩在無比壯實(shí)的熊背上，趁勢一躍。他終于上了地面。

在這一瞬間，他完成了雙方形勢的根本轉(zhuǎn)變。任由對方宰割，變?yōu)榭梢匀我馓幹脤Ψ健，F(xiàn)在他想戲弄一下他的“獵物”，就像剛才他受到它的羞辱一樣。不，他還要十倍百倍地回報!于是，他雙手叉腰，雄赳赳氣昂昂，居高臨下，注視對方。

魯?shù)婪蛩坪跏裁捶磻?yīng)也沒有，它既沒有惱羞成怒地吼叫，也沒有被愚弄后的狂跳，它只是靜靜地看著比頓，有的只是平靜，是那種出奇的平靜。

忽然，比頓感到自己的渺?。喝税。瑘髲?fù)性為什么要這樣強(qiáng)呢?人和動物都是地球村落中的居民，為什么不能相互依靠，和諧相處呢?盡管自己有數(shù)條理由將魯?shù)婪蚍凵硭楣?，可是現(xiàn)在，比頓決定救魯?shù)婪颉?/p>

他挑了塊大石頭，扔到它身邊。魯?shù)婪蜣D(zhuǎn)過腦袋，看了看石頭，又看了看比頓。這神情似乎在說：“你扔的水平未免太差勁了吧?！笨墒钱?dāng)一堆正在漸漸增高的石堆出現(xiàn)在它身邊的時候，它吃驚不已，甚至流露出佩服的神情。

石頭已經(jīng)堆得差不多了，比頓做了一個手勢，請魯?shù)婪蛏蟻?。雙方一下子又離得很近，現(xiàn)在形勢發(fā)生了巨變——人vs熊。毫無疑問，這對后者非常有利。比頓不由得再次陷入惶恐。然而魯?shù)婪蛏蟻砗?，只是默默地對比頓看了一會兒，然后驀然轉(zhuǎn)身，向身后的大山谷走去……

為了不再擾民，魯?shù)婪蜃栽父淖兞耸承?/p>

比頓回去后，將這次不可思議的“遭遇”向家族成員做了“匯報”。在年邁祖父的贊同下，他們決定不再重提舊怨。說來奇怪，此后魯?shù)椒蛟僖矝]有騷擾過比頓家族。然而，比頓卻十分想念魯?shù)婪颍肴タ纯催@位老朋友。不知多年來一直靠攻擊人類及牧畜為生的它，現(xiàn)在過得怎樣?

這天，在一個茂密的灌木叢中，遠(yuǎn)遠(yuǎn)地，比頓看見魯?shù)婪蛟诰従彽匾苿又?。只見它回頭跳到河中一塊大礁石上，不多一會兒，一條正在逆水而上的鱘魚躍上礁石，魯?shù)婪蚝敛毁M(fèi)力地將其捕捉到手，吃了起來。比頓明白了，為什么魯?shù)婪蛟僖矝]有“擾人記錄”，原來它已經(jīng)改變了自己的食性，而且生活得很好。

雖然比頓知道，熊是一種典型的雜食動物，改變食性并不十分困難。可是他的心中仍然泛起一陣欣喜和激動。然而他不打算同魯?shù)婪蛟僖娒?，他想，這是多余的。

比頓只是偷偷地拍了一張作為留念的照片，等魯?shù)婪虺燥柡茸氵h(yuǎn)離后，才悄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