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介甫
王明是黨在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左”傾冒險主義和抗日戰(zhàn)爭時期“右”傾投降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以他為代表的“左、右”傾錯誤曾經給中國革命帶來嚴重危害。王明也曾為革命事業(yè)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但觀其一生,可謂“過”遠大于“功”。
結識米夫,在政治仕途上找到了靠山
1925年10月7日,共產國際來中國招收第一期中山大學的留學生。王明被獲準留學。10月28日,王明由上海啟程,同行的有張聞天、烏蘭夫、王稼祥、伍修權等60余人。11月28日抵達莫斯科。
中山大學學制兩年,課程主要有經濟、歷史、現代世界觀問題、俄國革命的理論與實踐、民族和殖民地問題、中國社會發(fā)展問題、語言學等7類。任俄文班列寧主義課的教員,是年僅24歲的中山大學副校長米夫。他能言善辯,對遠東革命問題較有研究,成為王明崇拜的偶像。每逢上列寧主義課時,王明總是爭著第一個發(fā)言。王明在列寧主義課上的積極表現贏得了米夫的好感,又由于他在校內活動中表現積極,所以在1926年9月舉行的中山大學學生公社(相當于校學生會)改選大會上,當選為學生公社主席。
1927年1月,米夫以聯共宣傳家代表團團長身分來華,王明作為翻譯陪同回國。米夫一行由莫斯科出發(fā),先乘火車到達海參崴,又由海參崴乘船,于3月到達廣州。此時,中國北伐戰(zhàn)爭進展迅速,國民革命軍已經占領了武漢三鎮(zhèn),全國工農運動迅猛發(fā)展,中國現代史上的第一次大革命風暴正處于巔峰。米夫和王明一行到達廣州時,國民政府已遷都武漢,所以他們又經上海轉武漢,并出席了于4月27日在武昌召開的中共“五大”。
米夫和王明返回中山大學之前,校內正發(fā)生“黨務派”和“教務派”的激烈爭論。1927年夏,中山大學校長拉狄克因參加托洛茨基反對派被解除了校長職務,教務長阿古爾出任代理校長。阿古爾與俄共中山大學支部局書記謝德尼可夫由于在學校工作上各執(zhí)己見,又各有一批支持者,形成了各自為首的“教務派”和“黨務派”。中山大學第一期學員中,俞秀松、董亦湘、周達文等素有聲望,學習成績也很優(yōu)異,所以參加了教務處的一些工作。張聞天、沈澤民等在同學中也較有影響,參加了支部局的一些工作。因此,一些中國學生也被卷入這場“黨務派”和“教務派”的爭論。
恰在“黨務派”和“教務派”爭論不休之時,米夫和王明回到了中山大學。王明見有機可乘,便向米夫獻上了一箭雙雕的“妙計”,首先把沒有卷入兩派之爭的“第三種勢力”爭取過來作為自己的力量,然后聯合“黨務派”反對“教務派”。
這樣既可以掌握“黨務派”,又可以搞垮“教務派”,從而全面控制中山大學的權力。米夫采納了王明的建議并取得了成功,還由此正式升任中山大學校長。王明也因“獻計有功”,成了米夫言聽計從的座上客,在米夫的家里也掛起了王明的相片。
既追隨又批駁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路線,借機進入政治局
1929年3月,王明結束了在中山大學三年半的學習和工作,被共產國際東方部派回國內。
在王明回國之前,米夫以共產國際東方部的名義致電中共中央,要求對王明的工作給予妥善安排。接到米夫關于王明回國的電報后,中共中央專門召開會議研究,決定對王明的工作不做特殊安排,仍按慣例,留學生回國后首先到基層工作。于是,王明先被派到上海中共滬西區(qū)委作宣傳工作。同年7月底,又調任中共滬東區(qū)委宣傳干事,兼《紅旗》報通訊員。1929年10月,王明又被調到中共中央宣傳部,任中共中央機關報《紅旗》編輯和采訪員。
王明由中共江蘇省委下轄的一個區(qū)委的宣傳干事調到中央宣傳部,直接來到中共中央的機關刊物——《紅旗》工作,確實激發(fā)了他的工作熱情。他到職后,又采訪又編輯,又寫文章,不到半年的時間,發(fā)表的文章就有37篇。這些文章大多數是根據國際國內的政治斗爭需要而寫的針對性較強的時事評論和政論性文章,也有一些是論述專門問題的理論文章。
1930年1月12日,王明在出席上海工聯在英租界垃圾橋附近召開的一次布置年關斗爭的會議時,被捕入獄。王明被捕時是工人打扮,真實身分沒有暴露。因此,他買通看守,讓其到位于鴨綠路的中共中央宣傳部資料科送一秘信。信的大意是:“我已被捕,請設法營救?!?/p>
中宣部資料科是黨的秘密機關,王明讓監(jiān)獄看守直接到黨的秘密機關送信,嚴重違背了黨的紀律。因此,王明于2月18日經黨營救出獄后,黨中央給他以黨內警告處分,并調離中宣部及《紅旗》報,分配到全國總工會,任全總黨團秘書和《勞動》三日刊編輯。
全國總工會是當時中共領導下的最大的群眾團體,《勞動》三日刊是全總的機關刊物。在全總工作期間,王明又在《勞動》、《紅旗》、《布爾塞維克》上發(fā)表了19篇文章。這些文章主要是為立三“左”傾冒險主義推波助瀾。由于王明在此期間積極追隨立三“左”傾冒險主義,因此,只在全總工作了3個月左右,就又被調回中共中央宣傳部,任秘書。
“立三路線”是中國共產黨在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發(fā)生的第二次“左”傾錯誤,其產生與共產國際的“左”傾指導緊密相聯。共產國際“六大”提出的“第三時期”理論是“立三路線”制定武裝暴動“戰(zhàn)略總方針”的理論根據;把俄國城市武裝起義經驗的絕對化是形成“立三路線”“城市中心論”的主要原因;共產國際和聯共中央反布哈林的錯誤斗爭是造成“立三路線”大反“右傾”的重要因素。但是,立三中央在關于中國革命與世界革命是否存在發(fā)展不平衡的問題、對于敵我力量的估量以及制定冒險主義武裝暴動計劃和成立行動委員會等方面,又與共產國際的文件與意愿之間有些不一致,造成在具體行動方針上與共產國際的矛盾。
王明回國以后,本來是“立三路線”的積極追隨者,但以教條主義為特征的王明對馬列著作引經據典,對共產國際決議照抄照搬,這就與“創(chuàng)造性”地執(zhí)行共產國際“左”傾政策的李立三在某些理論觀點上發(fā)生了分歧。1930年7月9日,在中央機關工作人員討論6月11日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的《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數省的首先勝利》的決議的會議上,王明就決議中關于中國革命與世界革命、高潮與直接革命形勢、一省與幾省的政權以及反右傾等問題,發(fā)表了不同意見。王明等人當場掏出馬列著作和共產國際決議,擺在桌子上,引經據典,與李立三等中央領導同志展開了一場學院式的爭論。搞家長制的李立三在理論上爭辯不過,就給王明等人扣上了“右派”、“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和“小組織者”等帽子,并由向忠發(fā)當場宣布,立即撤銷王明中央宣傳部秘書的職務。然后,中共中央又給王明留黨察看6個月的處分。
1930年9月召開的中共六屆三中全會,批判了“立三路線”對中國革命形勢的極“左”估計,停止了組織全國武裝暴動和
集中全國紅軍進攻中心城市的計劃,恢復了黨、團、工會的獨立組織和日常工作,結束了“立三路線”。但是,1930年10月,共產國際發(fā)出了《共產國際執(zhí)委給中共中央關于立三路線問題的信》(國際十月來信),該信在指責立三錯誤是路線錯誤的同時,也批評六屆三中全會犯了“調和錯誤”,從而造成了中共黨內領導層的新危機,也成為王明上臺奪取黨的領導權力的契機。
在這期間,王明還突擊寫成了《兩條路線》(即《為中共更加布爾塞維克而斗爭》)這篇6萬余字的意見書,全面闡發(fā)了他的“左”傾理論,成為王明“左”傾教條主義的綱領。
國際十月來信把立三“左”傾錯誤上綱為“路線錯誤”,并指責瞿秋白負責的三中全會犯了“調和”錯誤,意味著共產國際已決心“換馬”。因此,1930年12月,共產國際委派共產國際東方部副部長米夫親自來華,貫徹國際路線,扶植王明上臺。
米夫來華后,把王明封為“反立三路線”的英雄和“國際路線的忠實代表”之后,又借口應該提拔“擁護國際路線”、“反對立三路線”的“斗爭干部”,通過中共中央,于12月25日任命王明為中共江南省委書記,為其最后取得黨的領導權進行組織安排。
1931年1月7日,米夫一手策劃和操縱的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武定路修德坊6號秘密召開。
為了確保王明能夠在六屆四中全會上臺,米夫提議,經中共中央同意,確定了王明等15名非中央委員參加會議。而且這15位代表既有發(fā)言權又有表決權,同中央委員享有同等的權力。
會前,米夫親自起草了《中共四中全會決議案》,并擬定了準備補選的中央委員和改組后的政治局委員名單,以共產國際遠東局和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名義提出。雖然在選舉時不少代表反對王明任政治局委員,但在米夫的精心安排下,原來連中央委員都不是的王明一步登天,在六屆四中全會上不僅被補選為中央委員,而且成為中央政治局委員。
任長江局書記期間,推行右傾投降主義統(tǒng)一戰(zhàn)線,以黨的決策人自居
1931年10月18日,王明攜妻子孟慶樹,以及吳克堅、盧竟如離開上海,于11月7日到達莫斯科,就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
來到共產國際以后,王明的“左”傾思想仍有發(fā)展。他按照共產國際對中國革命的“左”傾政策,繼續(xù)堅持其“左”傾冒險主義主張。1932年3月,王明在莫斯科再版了《兩條路線》,并將其改名為《為中共更加布爾塞維克化而斗爭》,而且加寫了近5萬字的《再版書后》,補充了“反立三路線”和“反羅章龍派”的斗爭等問題,進一步標榜自己反“立三路線”、“擁護國際路線”的功績。
1937年11月14日,王明、孟慶樹、康生、陳云、曾山等一行由蘇聯乘飛機回國,途經迪化(今烏魯木齊)和蘭州,于11月29日到達延安。
1937年12月9日至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在延安舉行。剛剛回國的王明在會上作了《如何繼續(xù)全國抗戰(zhàn)和爭取抗戰(zhàn)勝利呢?》的長篇報告。報告在堅持聯合國民黨抗戰(zhàn)問題上發(fā)表了一些正確意見,同時又抹殺國共兩黨兩條抗戰(zhàn)路線的原則區(qū)別,不講黨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強調“一切經過統(tǒng)一戰(zhàn)線”,強調國共兩黨要“共同負責、共同領導”;認為“今天的中心問題是一切為了抗日”;提出要建立一支“真正統(tǒng)一指揮,統(tǒng)一紀律,統(tǒng)一武裝,統(tǒng)一供給和統(tǒng)一作戰(zhàn)計劃”的“全中國統(tǒng)一的國防軍”;輕視黨所領導的游擊戰(zhàn)爭。
由于王明是以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共產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和主席團委員的身分回國的,王明回國之前又受到了斯大林和季米特洛夫的接見,因此,王明以共產國際代言人自居,其報告也自然影響了不少與會者,得到了出席會議的多數同志的贊同。
針對王明的右傾錯誤主張,毛澤東在會議上仍然強調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堅持游擊戰(zhàn)的方針,而且認為在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存在著誰吸引誰的問題。由于毛澤東等的抵制,王明的錯誤意見未能形成會議決議。
會議決定增補王明、康生、陳云為中央書記處書記,并決定由王明、周恩來、博古、葉劍英組成中共中央代表團,負責與國民黨進行談判;由周恩來、博古、項英、董必武組成中共中央長江局。
12月18日,王明、周恩來、博古、鄧穎超、孟慶樹等從延安來到武漢,住在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今漢口長春街57號)。
王明這次來武漢,是作為中共代表,應蔣介石電邀,同國民黨進行談判的。12月20日,王明、周恩來、博古與國民黨代表陳立夫進行了會談,21日晚,王明,周恩來、博古又就國共兩黨關系等問題,與蔣介石進行了會談。會談結束后,中共代表團向中共中央匯報了與蔣介石會談的情況,王明也經中共中央同意,留在武漢工作。
12月23日,中共代表團和中共中央長江局召開了聯席會議,決定代表團與長江局合二為一,對外叫中共中央代表團,對內叫中共長江局,并決定中共長江局由王明任書記、周恩來任副書記。
王明負責長江局工作以后,與國民黨上層人物、武漢各界以及國外人士進行了廣泛接觸,宣傳了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方針,在恢復和發(fā)展長江流域中共組織、與國民黨協商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一些問題、向國內外擴大宣傳中共的主張等方面,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但是,他在一系列言論和活動中,右傾錯誤進一步發(fā)展,甚至有時違背黨的紀律,擅自以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名義發(fā)表宣言和談話,造成了惡劣影響。
1937年12月25日,王明在漢口擅自以中共中央名義發(fā)表了《中共中央對時局的宣言——觀固國共兩黨精誠團結,貫徹抗戰(zhàn)到底,爭取最后勝利》。宣言不講國共兩黨兩條抗戰(zhàn)路線的區(qū)別,片面強調“國共兩黨方面不僅都有了更加精誠團結必要的認識,而且都有了更加親密合作的決心”。宣言還在中共中央早已發(fā)布了抗日救國十大綱領之后,又提出了六大綱領,繼續(xù)強調要建立一支“有統(tǒng)一指揮、統(tǒng)一紀律、統(tǒng)一武裝、統(tǒng)一待遇、統(tǒng)一作戰(zhàn)計劃”的國防軍隊。
12月27日,王明撰寫了《挽救時局的關鍵》一文,提出:“目前挽救時局的中心關鍵,在于我全民族抗日力量的更加團結”。什么是妨礙更加團結的障礙呢?王明認為,障礙在于國共兩黨都有一些人,“不清楚兩黨合作的許多基本問題”;“他們有時忘記了抗日是目前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最主要的共同綱領,于是忘記了以抗日與否來劃分友敵的最主要標準,于是忽略了‘凡抗日者皆吾友,降日者皆吾敵。的簡單真理,于是忽略了‘抗日高于一切,一切服從抗日的言行準則”。
王明的這些觀點,來源于他對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錯誤認識。他認為國共兩黨都是“中國一大部分優(yōu)秀進步青年的總匯”;國民黨中“也沒有什么法西斯蒂派”;國共兩黨應該“互相監(jiān)督”,“共同負責、共同發(fā)展、共同勝利”,并在勝利后“共同建立獨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國”。因此,在統(tǒng)一
戰(zhàn)線中,他只強調國共兩黨的親密合作,不講兩黨存在的重大分歧,放棄黨的獨立自主原則。
1938年3月21日,王明在國民黨J臨時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夕,擅自起草了《中共中央對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的提議》,而且竟然不經中共中央批準,就將“提議”同時送交中共中央和國民黨。中共中央認為這個提議存在三點錯誤,“(1)沒有正確提出克服困難,堅持抗戰(zhàn)到底,堅決反對妥協投降和悲觀失望的傾向問題;(2)沒有明確提出武裝群眾的問題;(3)沒有明確提出改善民生的問題?!币虼?,中共中央于3月25日另起草了一個(中共中央致國民黨臨時代表大會電),提出了主張全面抗戰(zhàn)路線的八項建議。
長江局作為中共中央的派出機構,理應服從中共中央的指揮;王明作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也必須在中共中央的統(tǒng)一領導下工作。黨內存在不同認識可以提出和商討,但任何人不經中共中央同意就擅自以中央名義發(fā)表意見,都是黨的紀律所不容許的。王明不但不經中共中央同意就擅自向國民黨遞交《中共中央對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的提議》,而且在接到中央決定之后,非但不改正錯誤,竟然要求中共中央的意見“在任何地方不能發(fā)表”,儼然以黨的決策人自居,已是一種無視黨的紀律,將自己凌駕于中共中央之上的極端嚴重的錯誤行為。
1938年9月29日至11月6日,中共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在延安舉行。全會決定撤銷長江局設立中原局和南方局,東南分局改為東南局;并決定王明留在延安工作,擔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中央婦女運動委員會主任等職務。
至此,抗戰(zhàn)爆發(fā)以來以王明為代表的右傾投降主義錯誤基本上得到了糾正。全會再次強調中共必須獨立自主地領導人民大眾進行抗日戰(zhàn)爭,進一步統(tǒng)一了全黨的思想和行動。
多次受到黨內批評,1945年公開承認錯誤,對“七大”召開具有積極意義
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以后,王明在黨內外繼續(xù)擔任重要職務。他在延安還是比較活躍的,經常給延安各界作報告,發(fā)表演講,在《新中華報》、《中國婦女》、《解放》等報刊雜志上發(fā)表文章。他的報告、演講和文章在揭露蔣介石集團消極抗日,聲討汪精衛(wèi)賣國投降,宣傳中共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等方面,起了積極的作用。1940年5月,王明還在延安“澤東青年干部學?!遍_學典禮上,作了《學習毛澤東》的報告,對毛澤東大加頌揚。
可是,王明對自己曾經犯過的“左”右傾錯誤并不認識。1940年5月,他在延安又一次再版了《為中共更加布爾塞維克化而斗爭》這部對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綱領起過作用的小冊子,而且在《三版序言》中說:“本書所記載著的事實,是中國共產黨發(fā)展史中的一個相當重要的階段,因此,許多人要求了解這些歷史事實,尤其在延安各學校學習黨的建設和中共歷史時,尤其需要這種材料的幫助?!?/p>
王明再版小冊子之后,毛澤東于1940年12月25日寫了《論政策》的黨內指示,指出:“土地革命的后期,由于不認識中國革命是半殖民地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和革命的長期性這兩個基本特點而產生的許多過左的政策,……不但在今天抗日時期,一概不能采用,就是在過去也是錯誤的?!?/p>
毛澤東的論述是對王明“左”傾路線的否定,但當時有些人并不認為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王明“左”傾是路線錯誤,只同意是策略錯誤。因此,延安整風運動首先在黨的高級干部中進行。1941年5月19日,毛澤東在延安高級干部會議上作了《改造我們的學習》的報告。同年9月10日至10月22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黨在歷史上特別是土地革命時期的政治路線問題。
毛澤東在9月10日的發(fā)言中,分析了王明“左”傾冒險主義錯誤及其產生的根源,認為立三路線和蘇維埃運動后期的“左”傾機會主義都是主觀主義,而蘇維埃運動后期的主觀主義表現的更嚴重。他們自稱是“國際路線”,實際上是假馬克思主義。
王明在9月12日的發(fā)言中,對毛澤東的批評進行反擊。他堅持認為“四中全會的政治路線也是正確的”,并說他早在蘇聯時就反對博古的錯誤,博古是“蘇維埃后期最主要的錯誤負責者”,把自己的責任完全推到博古身上。
王明的態(tài)度引起了與會者的批評。隨著討論的深入,逐漸澄清了以下事實:(1)土地革命后期的“左”傾錯誤,從六屆四中全會就開始了;(2)以博古為首的臨時中央的組成,王明負有重要責任;(3)王明到蘇聯的后期,雖然在一些具體政策問題上和五中全會以后的中央有不同的看法,但在形勢分析和政治路線上是完全相同的;(4)王明在負責長江局的工作中,也有許多嚴重錯誤。
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對王明“左”右傾錯誤的認識基本一致,但王明本人仍然不承認自己的錯誤。10月初,他在同毛澤東的幾次談話之后,又在10月日中央書記處召開的工作會議上,堅持自己十二月政治局會議上的講話與六屆六中全會的“路線是一致的”;他在長江局工作時“路線是對的,個別問題有錯誤”。而且還提出“我們有些地方政策過左,是妨礙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p>
王明的意見受到與會同志的反對。鑒于他提出中央犯了“左”的錯誤這樣重大的問題,毛澤東在最后發(fā)言時提出“王提議檢查中央政治路線,我們要提前討論一次。關于蘇維埃后期錯誤問題,停止討論。希望王明對六中以前即武漢時期的錯誤及對目前政治問題的意見,在政治局會議上說明?!?/p>
10月12日,王明突然宣布自己有病,不能參加政治局會議,并于10月14日,住進了延安中央醫(yī)院。由此至1945年中共“七大”,近4年的時間,王明基本上是在醫(yī)院治療和在家中休養(yǎng),沒有參加中央會議和公開活動。
王明因病休息期間,延安整風運動深入發(fā)展。1943年3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決定中央書記處由毛澤東、劉少奇、任弼時組成,毛澤東任中央委員會、中央政治局、中央書記處主席,并兼任中央黨校校長。這次會議還對黨的組織機構作了調整,王明只留任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
1945年4月20日,中共六屆七中全會通過了《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決議》高度評價了毛澤東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原理解決中國革命問題的杰出貢獻,對以王明為代表、以教條主義為特征的“左”傾錯誤作了詳細結論。指出“六屆三中全會以后,黨內一部分沒有實際革命斗爭經驗的犯‘左傾教條主義錯誤的同志,在陳紹禹(王明)同志的領導之下,卻又在‘反對立三路線、‘反對調和路線的旗幟之下,以一種比立三路線更強烈的宗派主義的立場,起來反抗六屆三中全會后的中央了。他們的斗爭,并不是在幫助當時的中央徹底清算立三路線的思想實質,以及黨內從八七會議以來特別是一九二九年以來就存在著而沒有受到清算的若干‘左傾思想和‘左傾政策;在當時發(fā)表的
陳紹禹同志的《兩條路線》即《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斗爭》的小冊子中,實際上是提出了一個在新的形勢下,繼續(xù)、恢復或發(fā)展立三路線和其他‘左傾思想‘左傾政策的新的政治綱領。這樣,‘左傾思想在黨內就獲得了新的滋長,而形成為新的‘左傾路線?!?/p>
中共中央起草《決議》期間,王明正在家養(yǎng)病。但黨并沒有放棄對王明的挽救,《決議》的三次草案都送給王明看了,劉少奇、朱德、周恩來、任弼時都親自到王明家中幫助他認識錯誤。4月20日,在中共六屆七中全會通過《決議》的那一天,王明給任弼時寫了一封長信,并請任弼時閱轉毛澤東及擴大的七中全會各位同志。
在這封信中,王明談了對《決議》的三點認識,表示完全同意《決議》,他承認1930年寫的《兩條路線》是教條主義的產物,“是從抄襲各種決議而來的”,“用的是不從實際出發(fā),而從書本出發(fā)底方法;是根本的教條主義思想和作風的方法。”他還在信中聲明說:“中央根據七中全會這一決議的立場和精神與根據對我在各個歷史時期中犯各種錯誤的性質和程度的認識,對我作出任何政治上和組織上的結論,我都服從接受。”“我決心在黨所指定的任何下層工作崗位上,向毛主席和中央各同志學習,向全體干部學習,向勞動人民群眾學習,一切從頭學起,一切從新做起,以便在長期群眾工作中,使自己成為一個好的于黨有用的黨員,為黨的事業(yè),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盡一個小勤務員的能力和責任,以多少補償由于自己錯誤缺點而造成的黨的工作重大損失于萬一!”
這是王明第一次公開向中共中央承認自己的嚴重錯誤。雖然認識還不夠全面,但與《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是基本符合的。而且王明能夠向中共中央承認錯誤和擁護《決議》,在當時對于維護黨的團結和“七大”的勝利召開,也具有積極意義。可是,王明后來在《中共五十年》中,卻說他向六屆七中全會聲明服從黨中央的決定,是因為“反毛斗爭還要長期進行下去”,是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不管王明當時作何打算,中國共產黨歷史的新一頁已經揭開了。1945年4月23日至6月11日,中共在延安召開了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根據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針,在毛澤東的說服動員下,王明在“七大”上以321票當選為中共中央委員。
新中國成立后,任法制委員會主任,主持起草新中國第一部婚姻法
中共“七大”以后,根據形勢發(fā)展的需要,成立了中共中央政治研究室。這時,王明的身體狀況有所恢復,被分配擔任中央政治研究室主任。
1946年6月,中共中央書記處決定成立中央法律問題研究委員會,由王明和謝黨哉負責。中央法律問題研究委員會成立后,首先協助中共中央西北局的同志,研究和起草陜甘寧邊區(qū)憲法草案,到同年11月基本完成了這項任務。
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發(fā)展,法律工作的重要性也越來越明顯。1947年1月,中共中央要求法律問題研究會起草一個全國性的憲法草案,并限定于5月1日前完成。于是,起草憲法草案便成了這一時期王明和法律委員會的主要工作。
1947年3月,胡宗南率領23萬大軍向延安進犯,王明和法律問題研究委員會的同志們,東渡黃河,來到山西省臨縣后甘泉村,繼續(xù)進行憲法草案的起草工作。由于戰(zhàn)爭環(huán)境的影響,憲法草案初稿直到8月才完成。經進一步修改,到10月完成了第二稿。但因解放戰(zhàn)爭激烈進行,中共中央無暇討論憲法草案,所以起草憲法草案的工作只得暫停。
1947年12月8日至28日,中共中央在陜北米脂縣楊家溝村召開了著名的十二月會議。王明作為中共中央委員出席了會議。會議期間,毛澤東還與他進行了交談,希望他認識自己的錯誤,在奪取全國勝利的斗爭中發(fā)揮應有的作用。王明也在26日討論毛澤東《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的報告時作了發(fā)言,認為毛澤東的報告“恰恰回答了現在需要討論解決的問題,國際國內形勢分析完全正確。”
1949年3月5日至13日,中共七屆二中全會在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召開。王明在會上作了兩次發(fā)言,表示“完全同意毛的報告”,并對毛澤東大加頌揚,說毛澤東“有豐富的歷史知識、科學知識,并且與群眾有密切的聯系,所以他才成為中國的真正的布爾什維克,我們應當向他學習。”
中共七屆二中全會決定,王明應對內戰(zhàn)時期和抗戰(zhàn)時期犯的錯誤寫一個聲明書提交政治局審閱。王明當時在會上也表示接受這一決定。會議結束后,3月16日下午5時,毛澤東還親自來到王明家里并帶來洛甫等人的認識材料讓他作為參考,幫助他寫好聲明書,認真檢查自己的錯誤。3月23日,中共中央又派劉少奇代表中央政治局再次找他談話,希望他深刻認識自己的錯誤,從速寫好聲明書交中共中央??墒牵趺骱髞韺χ泄仓醒胍麑懧暶鲿臎Q定一直采取拖延態(tài)度,最后干脆否認會上曾有這一決定。
1949年9月21日至30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北平舉行。王明參加了新政協會議。在10月19日舉行的中央人民政府第三次會議上,王明被任命為政治法律委員會副主任,同時兼任法制委員會主任、最高人民法院委員。
王明出任法制委員會主任之后,工作還是積極努力的。法制委員會的主要工作,是為中央人民政府起草各種法律與法規(guī)。當時中華人民共和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不僅經濟建設面臨很多困難,建立新中國法律體系的任務也很繁重,需要制訂的法律很多,婚姻法更是首當其沖。因此,王明領導法制委員會,首先抓了婚姻法的立法工作。
王明領導法制委員會認真研究了中共在根據地制訂過的一些婚姻條例,參考了蘇聯、朝鮮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經驗,王明還多次向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董必武等領導同志請示匯報。經數易其稿,終于在1950年4月完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草案》的起草工作。又經廣泛征求意見和反復討論修改,在1950年4月13日舉行的中央人民政府第七次會議上,王明代表法制委員會向會議遞交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草案》,并作了《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起草經過和起草理由的報告》。《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草案》在這次會議上獲得通過。
建國后王明在政法戰(zhàn)線上雖然作出了一定的成績,但他對于過去的錯誤卻一直拒絕做出進一步的檢查,對于中共七屆二中全會要他向中共中央寫一聲明的規(guī)定一直拒不執(zhí)行,終于導致中共七屆三中全會作出了《關于王明同志的決定》?!稕Q定》指出:“三中全會認為,王明同志至此時為止,對于他過去所犯的錯誤是拒絕反省的,對黨中央所采取的態(tài)度是不誠懇的,對不遵守二中全會決定向政治局寫聲明的行為是無紀律的行為。因此,三中全會決定,王明同志仍應執(zhí)行二中全會的決定,對于他在內戰(zhàn)時期及抗日時期所寫的各種文章、小冊子和其他文件中所犯的原
則錯誤,作一次深刻的反省,而在思想上行動上真正有所改正?!?/p>
在1950年6月中共七屆三中全會召開之前,王明已去天津了解地方工作情況?;乇本┎痪?,就病倒了。因此,王明沒有出席七屆三中全會,也不知七屆三中全會對他的決定。直到7月30日中共中央辦公廳把會議文件轉給他后,他才看到全會對他的決定。為此,王明于8月17日給毛澤東和中央書記處寫了一封信,表示準備按照《決定》中的某些規(guī)定,把自己過去所寫的文字看一遍,但“這需要相當久的時間”。8月18日,毛澤東在王明的信上批示:“王明的聲明書應在11月上旬七屆四中全會開會以前寫好,并送政治局?!辈⒅甘局醒朕k公廳幫助查找王明需要的材料
在這之后,王明的病情又有發(fā)展,于10月25日動身去蘇聯治病。所以,王明并沒有向中共中央寫出任何聲明書。
在中蘇兩黨關系惡化期間,王明撰文誣陷毛澤東
1950年7月26日至8月11日,第一屆全國司法會議在北京召開。會議由政治法律委員會主任董必武主持。王明出席了會議并作了長篇報告。會后不久,他再次病倒,住進了北京醫(yī)院
9月上旬,王明向中共中央提出去蘇聯治病的要求。王明當時心臟和腸胃部有病,中共中央考慮到蘇聯的醫(yī)療條件和技術水平都比我國強,為了讓其早日康復,便批準了王明的申請。中共中央與蘇聯有關方面進行交涉,并給斯大林發(fā)了電報。接到斯大林的同意回電后,便通知王明作赴蘇治療的準備。
1950年10月25日,王明、孟慶樹和兩個孩子以及北京醫(yī)院的保健醫(yī)生陳鋒禹、保姆陳啟珍一行6人,從北京坐火車出發(fā),經哈爾濱和滿洲里,于11月初到達莫斯科。
王明赴莫斯科治療休養(yǎng)3年多。病情好轉后,于1953年12月9日回到北京。
1955年初,王明又因膽囊炎急性發(fā)作,再次住進北京醫(yī)院。王明這次是肝炎、膽囊炎和心臟病連續(xù)發(fā)作,治療一段后也未見根本好轉。于是,王明向中共中央再次提出赴蘇治病的要求。
中共中央研究后同意了王明的要求。1956年1月30日,王明、孟慶樹和兩個兒子,以及北京醫(yī)院保健護士朱琛燕、警衛(wèi)員李景才、保姆陳啟珍一行,由北京乘飛機去莫斯科。
1956年9月15日至27日,中共“八大”在北京舉行?!鞍舜蟆闭匍_之前,中共中央曾于8月上旬致電王明,希望他在身體狀況許可的條件下回國出席“八大”。9月8日,王明從莫斯科致電劉少奇并轉中共中央和毛澤東,表示身體狀況還不允許回國參加“八大”,向黨中央和“八大”主席團請假。雖然王明在莫斯科養(yǎng)病沒有能夠出席會議,而且他在身體好轉后,也沒有就自己的歷史錯誤向中共中央寫出聲明書,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本著團結犯錯誤的同志,特別是反對過自己而且被實踐證明是錯了的人共同工作的原則,仍提名王明為中央委員候選人。因此,在“八大”選舉中央委員會時,王明仍當選為中央委員。在按得票多少公布的中央委員名單中,列最后一名。
1957年11月6日至21日,毛澤東率領中國代表團訪問蘇聯。在蘇期間,毛澤東關心王明的病情,特意派代表團成員、中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賴袒烈和衛(wèi)生部副部長黃樹則去看望。據黃樹則回憶說,“我們去看他時,他住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座別墅里。我去時,他只有點神經官能癥,別的已沒有什么病。他談笑風生,還留我們吃一頓飯,吃的是包子。王明去蘇聯,好多年黨中央都給他送東西,他自己也要東話。后來接到蘇聯專家給中央寫的病情報告,說他只剩下神經官能癥,可以回國了。但他自己不愿回來”。
對王明疾病的治療,中共中央是竭盡全力的。建國后兩次批準他到蘇聯治病,每次都作了周到安排。中共中央在政治上對王明是十分關懷的,在他不在國內的情況下,仍選舉他為八屆中央委員,并希望他病好后回國工作,為黨的事業(yè)作些貢獻??墒?,王明在病情好轉之后,不但不回國工作,反而在中蘇兩黨關系惡化之后,公開在蘇聯報刊上發(fā)表文章,對毛澤東和中共中央進行誹謗、攻擊。從1969年開始,已經進入晚年的王明用馬馬維奇等筆名,在蘇聯報刊上連續(xù)發(fā)表了一系列攻擊中共和毛澤東的文章,造成了惡劣影響。
1974年3月,王明把他1969年以后寫的《中國共產黨五十年》、《“整風運動”是“文化革命”的演習》、《“文化革命”和毛同帝國主義合作的方針》、《孤僧的命運和毛澤東的十大》4篇文章,匯集成書,取名為《中國共產黨五十年和毛澤東的叛逆行為》,于1975年由蘇聯國家政治書籍出版社用俄文出版(我國現代史料編刊社1980年翻譯成中文內部出版時,改名為《中共五十年》)。
《中共五十年》主要圍繞“文化大革命”展開,但王明并未把握“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實質。他認為“文化大革命”是毛澤東發(fā)動的一場“反革命政變”,而且他竟然大批“文化大革命”的“右傾”,認為毛澤東發(fā)動“文化大革命”的目的,是“與帝國主義合作”。這恰好暴露出王明到最后也沒有擺脫“左”比右好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
在《中共五十年》中,王明還捏造史實,誣陷毛澤東對他進行人身迫害,對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共中央進行種種惡毒攻擊,公開站到與黨與中國人民對立的立場?!吨泄参迨辍肥峭趺鞅Р【幫甑?。在編完《中共五十年》后4天,1974年3月27日,王明在其莫斯科郊區(qū)的寓所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