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殺手

鄒殿偉

一、午夜兇案

時間剛剛接近10月份，澳大利亞墨爾本市的商業(yè)街就活躍起來。因為在這里，一年一度的萬圣節(jié)幾乎是同圣誕節(jié)同等的盛大節(jié)日，商家們自然不肯放過這一賺錢的絕好時機。尤其是大大小小的影劇院，更是抓住這個契機，在節(jié)前的幾個星期里爭相放映最新版的恐怖片。

在墨爾本市東南郊有一座皇后影院，已經(jīng)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原先生意很紅火，可是這些年隨著一些新影院的興起，皇后影院的生意日漸蕭條，只能靠一些老掉牙的片子勉強維持經(jīng)營。這家影院的主人索姆老人為此憂心忡忡，他渴望在加拿大留學的惟一的孫子沃克早日畢業(yè)回國幫他打理影院生意。

沃克的父母在他還沒有記事時就先后亡故了，好在爺爺索姆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使他成長為一個聰明睿智的青年。沃克本想讀完碩士后再回國繼承爺爺?shù)漠a(chǎn)業(yè)，不料在萬圣節(jié)前的一個月，他突然接到爺爺患重病的消息，不得不匆匆提前回國。癱瘓在床的索姆見到沃克，流著淚叮囑他一定要管理好皇后影院。沃克接過影院經(jīng)營權(quán)后，決定重新裝修影院，以求東山再起。影院現(xiàn)在資金短缺，他想利用萬圣節(jié)前這段電影業(yè)的黃金期，賺一筆錢，可是，他又買不起價格驚人的新版電影拷貝，該拿什么去抓住觀眾的心呢？

一籌莫展的沃克這天去清理影院舊倉庫，勉強找了十來盤還能湊合著放映的老片子。他想把這些拷貝裝在一個筐子里拿走。當他從庫房中的一個角落拿起一個木筐時，忽然發(fā)現(xiàn)筐子底下壓著一個落滿塵垢的拷貝。上面標簽上寫著影片的名字《古洞幽靈》。沃克自幼就是個電影迷，但卻從沒有看過這部片子，于是他好奇地把它拿到放映室觀看。電影一開始就驚心動魄，講的是一群喜愛探險的年輕人闖入一個神秘古洞，他們因為迷了路在洞內(nèi)亂竄，無意中驚醒了在洞內(nèi)沉睡千年的土著人亡靈。憤怒的幽靈開始報復，把幽深的古洞變成了殺人場。結(jié)果這些年輕人陸續(xù)葬身在洞中，每個人死時胸前都插著一把刻有“幽靈殺手”字樣的短刀。當沃克看到最后剩下的一個女人在即將逃出古洞的時刻慘死在幽靈殺手刀下時，禁不住頭皮一陣陣發(fā)麻，這部影片太詭異恐怖了。他感到十分欣喜，這個萬圣節(jié)總算有一部能賺鈔票的理想影片了。

滿心希望的沃克立刻在媒體上打出皇后影院即日將隆重推出一部超級驚悚片的廣告。他相信這部片子一定能吸引觀眾的目光，給自己帶來豐厚的收入。他在高興之余，心里也很奇怪，這么好的電影自己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到了放映那天，沃克讓臨時雇傭的售票員仔細清點，第一場就賣出了1313張票。雖然銷售情況不錯，但沃克卻感到高興不起來，因為13是個不祥的數(shù)字，何況還是兩個13疊加到一起。他心里不禁隱隱地產(chǎn)生一絲不安，真擔心影片放映中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為了渲染更恐怖的氛圍，刺激人們的探奇心理，沃克有意把第一場電影放映的時間定在午夜。果然，影片開始沒多久，觀眾席中就有一些膽小的女人不時發(fā)出尖叫，這正是沃克想要的效果。影片放映了約兩個多小時，在人們的驚叫聲中落下了帷幕。沃克打開燈，讓觀眾們退場。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發(fā)出了凄厲的叫喊，人們隨即紛紛向兩邊退縮，似乎是有人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沃克一驚，顧不得收拾放映機上的拷貝，迅速沖到一樓大廳里擠進人群去看，眼前的一幕不禁使他驚呆了！

只見最后一排偏僻角落里的座椅上，直挺挺躺著一個全身僵直的男人，他臉色慘白，瞳孔放大，顯然是已經(jīng)死去。最讓沃克感到脊背上冒涼氣的是，死者仍在汩汩流血的胸前插著一把刀子，刀子上赫然刻著“幽靈殺手”字樣。這不是影片中土著幽靈的殺人工具嗎?

聞訊趕到的警方封鎖了現(xiàn)場并詳細進行勘查，但沒有找到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仿佛兇手真的是來無蹤去無影的幽靈。等到警察走后，沃克仍舊驚魂未定地思考著那可怕的一幕，難道那部片子中真的具有超乎想象的某種邪惡力量嗎？他想起放映機上的拷貝還沒有收拾，便來到二樓放映室。推開門一看，眼前的情景使他再次呆?。悍庞硻C上空空如也，那盤拷貝竟不翼而飛！

沃克好半天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他仔仔細細找了許多遍，絲毫不見拷貝的蹤影。沃克只好沮喪地在影院門口掛了“暫停歇業(yè)”的牌子，然后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粗鵂敔斔髂诽稍诖采希瑑芍谎劬χ贝舸舻赝炫?，沃克的心里更加難受。原本打算重新振興爺爺留下的影院產(chǎn)業(yè)，沒想到發(fā)生了駭人的兇案。他該怎么向奄奄一息的爺爺交待這一切啊！備感無助的沃克在爺爺床前坐下來，拉起他枯瘦如柴的手，沉默了好長時間，還是終于詢問起有關(guān)《古洞幽靈》的事情。

令沃克大出意料的是，當索姆一聽到電影的名字，臉上的肌肉竟抽搐起來，眼睛里淌出了渾濁的淚水。沃克講述了發(fā)現(xiàn)這部電影拷貝的經(jīng)過以及影院里發(fā)生的兇案，當說到死者胸前插著的刀子上刻有“幽靈殺手”字樣時，索姆睜大的眼睛里突然滿是恐怖：“幽靈殺手！難道是他回來了？”然后頭一歪便離世了。

悲痛萬分的沃克料理完爺爺?shù)膯适潞?，靜下心來開始思索整個事件。他當然不相信幽靈能夠復活殺人的傳言，那么這就是一起兇案。漸漸地，他似乎理清了一個思路：兇手的目標極有可能是沖著那盤拷貝，為此他竟不惜殺人來引開自己，好趁機盜走拷貝。難道這部影片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迷霧重重

沃克滿腹疑云，恰好他中學時的同窗好友哈瑞來看他。哈瑞平時是個恐怖電影迷，他給沃克帶來一個好消息：他為了檢驗新買的一部數(shù)碼錄像機的性能，也去皇后影院看了那部聞所未聞的《古洞幽靈》，并把整部電影都錄了下來。他聽說電影拷貝被盜，擔心沃克為此著急上火，便特意來安慰沃克。

沃克聽了心中一陣激動，便和哈瑞一起重新觀看了影片。哈瑞的錄像機果然性能不錯，再加上他嫻熟的技術(shù)，錄制效果好極了。為了能更仔細地看清電影中的每個鏡頭，他們采用了慢放的方式。影片要結(jié)束時，屏幕上緩緩打出一行行演職員姓名。導演是沃克的爺爺索姆，演員的字幕讓沃克激動地叫了起來：“泰勒和莫妮卡，他們不是我父母的名字嗎？”哈瑞好奇地問：“你知道他們究竟是怎么死的嗎？”

沃克關(guān)了錄像機，傷感地搖搖頭說：“我那時太小，聽爺爺說他們是在拍電影中因為意外事故先后去世的。家里也沒有他們的照片，我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記得他們的模樣了?！比缓?，沃克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種種謎團?！坝撵`殺手”的兇案引起了哈瑞的興趣，他決定協(xié)助沃克查清事情的真相。哈瑞向沃克建議，按照片中演職員的姓名去找他們，了解當年拍片的情況。

哈瑞的爸爸是管理當?shù)貞艏木欤麕椭挚瞬榈搅似幸粋€女演員的住址。但是當他們一同趕過去時，卻發(fā)現(xiàn)那里剛剛發(fā)生一起兇殺案，警察們正在勘查現(xiàn)場。不一會兒，醫(yī)務(wù)人員抬出一具女人尸體。令沃克和哈瑞瞠目結(jié)舌的是，那女尸胸口上也插著一把刻有“幽靈殺手”字樣的短刀。

“兇手一定也在努力尋找當年參與拍片的知情人，我們必須趕在兇手行動前盡快找到下一個人，否則……”沃克果斷地對哈瑞說。

于是，他們加快了尋找步伐，很快又獲知另一個叫勞倫的演員的下落。就在他們驅(qū)車前往勞倫的住處時，卻發(fā)現(xiàn)勞倫家已被警察封鎖。他們詢問后才知道，勞倫在家門前發(fā)現(xiàn)了爆炸裝置，幸虧他發(fā)現(xiàn)后及時報警才免去一場災(zāi)難。待警察拆除了炸彈后，勞倫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客氣地讓沃克和哈瑞進屋。

沃克徑直說明了來意，勞倫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他才幽幽地說：“最好把那部電影的拷貝銷毀，它也許是不祥之物。”接著，他回憶起了二十年前那段詭異的往事。

那時，沃克的父親泰勒與母親莫妮卡都是演員，而沃克的爺爺索姆是個導演，在經(jīng)營皇后影院的同時，還不斷自導自拍一些暢銷的影片。為了能在萬圣節(jié)賺上一把，索姆決定拍攝一部恐怖片《古洞幽靈》，泰勒和莫妮卡在片中飾演了主要角色。

“那場令人感到心痛的悲劇是在電影拍攝快要結(jié)束時發(fā)生的?！眲趥愋挠杏嗉碌卣f，“就像是真有幽靈在作怪一樣，在拍片的那些天里，劇組時不時地發(fā)生一些令人費解的事情。比如本來前一天錄好的鏡頭，再調(diào)出來播放時卻忽然變成了空白片，還有準備好的短刀道具也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勞倫繼續(xù)說，當拍攝到影片最后一段“女主角被幽靈殺死”時，為了達到恐怖的效果，索姆選擇在午夜拍攝。當時，女主角莫妮卡按照戲中的排演，獨自一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森林里與幽靈周旋。黑暗中，莫妮卡發(fā)出了極為凄厲的慘叫。索姆對她的逼真表演甚為滿意，但是拍攝結(jié)束后扮成死尸的莫妮卡卻沒有從地上爬起來。一開始，人們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的衣服已被鮮血染得通紅，胸膛上插著一把用作道具的“幽靈殺手”短刀。

莫妮卡的丈夫泰勒痛斷肝腸，他認為一定是扮演幽靈的演員瑞德完全進入戲中狀態(tài)而失手殺死了妻子。一臉驚惶的瑞德說他絕沒有真的向莫妮卡下毒手。泰勒發(fā)瘋般地要瑞德償命，索姆不得不出面制止住歇斯底里的泰勒，說這件事總會有澄清的那一天。他要求所有人克制住悲哀和驚慌，堅持把這部電影拍完。可就在第二天早晨，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劇組：瑞德在家中喝了摻有毒藥的飲料身亡了。這件案子當時驚動了警方，就在他們著手調(diào)查時，皇后影院存放那部電影拷貝的倉庫不知什么原因失火了，把關(guān)于那部片子的所有資料都毀掉了，而后泰勒也失蹤了，時過境遷，這件案子就成了一樁古怪的懸案。

沃克和哈瑞離開勞倫的住所回到家里。他們決定把突破口集中在電影拷貝上，于是打開了錄像機再次觀看。當看到片中女主角遇害的場面時，沃克難過地流下了淚水。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揪出真兇，為母親報仇！

深夜，沃克繼續(xù)反復播放著錄像，期望從中尋找出有用的線索，而哈瑞忍耐不住困倦躺在沙發(fā)上打起盹來。沃克緊緊盯著屏幕的慢放鏡頭，突然眼睛一亮：“我終于找出破綻了！”喊聲驚醒了哈瑞，他看到沃克激動地去撥勞倫的電話，說有個問題需要他證實一下。掛斷電話，沃克一臉悲憤而又哀傷地對哈瑞說：“我想兇手就是他……”

三、真兇現(xiàn)形

幾天后，皇后影院又打出廣告，說將在萬圣節(jié)之夜最后一次放映《古洞幽靈》。消息一出來，全城沸騰了！因為人們風聞此片從當年拍攝到現(xiàn)在放映的過程中發(fā)生了一系列詭異兇案，喜歡刺激和探奇的人們紛紛提前購票。

萬圣節(jié)夜晚，皇后影院門前掛了許多閃著神秘光芒的南瓜燈，而一樓大廳里早已是座無虛席。到了規(guī)定的放映時間，大廳里燈光驟然熄滅。黑暗中，觀眾們的心都提了起來，他們眼睛緊盯銀幕的同時，耳朵也豎起來留意周圍的動靜。甚至有些大膽的人忐忑地想，如果真的再能發(fā)生些什么，那么這個萬圣節(jié)之夜就驚險了。

黑暗持續(xù)了很長時間，卻一直沒有見到影片的放映，人們開始出現(xiàn)不滿的躁動情緒。就在這時，沃克離開二樓放映室來到一樓大廳里，向人們解釋說放映機出了點小故障，一會兒才能修好，要人們耐心等待。與此同時，一條黑影悄悄潛入放映室。黑影來到放映機前伸手一摸，卻發(fā)現(xiàn)機器上根本沒有帶子。黑影不由吃了一驚，剛想逃出去，不料室內(nèi)的燈被打開了，藏在隱蔽處的沃克猛然跳出來，攔住了黑影的去路：“晚上好，泰勒先生，也許我應(yīng)該叫你父親才對！”黑影見對方已認出了自己，就橫下心來咬牙切齒地說:“不，你錯了，你的父親應(yīng)該是那個死鬼瑞德！”“所以你就向他們下了毒手？”沃克聲音顫抖著質(zhì)問。

“是的，包括你母親在內(nèi)，所有死去的人都是我殺死的，但我是為了發(fā)泄憤怒！”泰勒陰沉著臉回答。

“后來爺爺在影片中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知道你就是兇手。為了包庇你，他不但讓你隱姓埋名藏起來，還親手放火毀了那些拷貝，對吧？可惜爺爺由于疏忽，還是遺漏了一盤，所以我才能從最后這盤拷貝里找到你的犯罪證據(jù)！”

“是這樣的，你很聰明?！碧├拯c頭說。

“前些日子，你在媒體上看到皇后影院要放映《古洞幽靈》，你怕罪行敗露，就在電影放映進入高潮時，用人們的驚叫聲做掩護殺死了一個無辜的觀眾，以此引我離開放映室，你趁機潛入偷走了那盤拷貝，你真是個沒有人性的野獸！”沃克怒不可遏地說。

泰勒冷笑一聲說：“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練習拳擊，你以為你是我的對手嗎？”泰勒說完，亮出架勢，眼睛里放出兇光，顯然他要殺死沃克滅口。

這時，門“咣當”一聲被撞開了，化裝成沃克去一樓的哈瑞帶著幾名警察闖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泰勒……

泰勒被警察帶走后，哈瑞拍拍沃克的肩膀，說：“你的《福爾摩斯探案集》沒有白看呀，安排的這一計策很管用嘛。現(xiàn)在你可以詳細告訴我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兇手的吧？”

原來，沃克那天晚上在電影鏡頭慢放中發(fā)現(xiàn)泰勒演每個鏡頭時胸前口袋里都別著一支派克鋼筆，而看到莫妮卡被“幽靈”殺害時，地上也有一支這樣的鋼筆。顯然是有人在殺死莫妮卡時由于慌張，鋼筆從口袋里滑落到地上。沃克打電話給當年參與拍攝的劇組成員勞倫，就是要他證實一下莫妮卡被殺的那場戲中有沒有泰勒的角色。勞倫說那出戲按規(guī)定沒有泰勒，只是莫妮卡和瑞德兩個人出場表演。因此，沃克把殺死母親莫妮卡的疑點集中到泰勒身上。

聽了沃克的分析，哈瑞豎起大拇指說：“你真是福爾摩斯第二！”可是沃克顯得心情很沉重，他對哈瑞說：“泰勒說我不是他的兒子，你覺得這句話有道理嗎?”哈瑞一怔：“你們相像嗎？鼻子、眼睛……”

一周后，沃克來到警局關(guān)押室見泰勒。他把一張醫(yī)學鑒定重重地摔到泰勒面前：“愚蠢的惡魔，你看看這個吧！”泰勒拿起來看，臉色漸漸變得極其難看起來，喃喃地說：“上帝啊，難道是我錯了，事情怎么會是這樣……”

當初，在沃克出生不久，泰勒有一次無意中偷看了妻子莫妮卡的日記，得知瑞德曾是妻子過去的戀人，就疑心他們倆舊情未斷，有一次泰勒聽到瑞德逗著小沃克說：“你這小家伙長得和我還有幾分相像呢！”本就生性多疑、脾氣暴躁的泰勒因此簡單地下了結(jié)論：沃克一定是莫妮卡和端德的私生子！于是，為了報復他們，泰勒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利用拍攝電影之機殺死了莫妮卡。在嫁禍于瑞德后，泰勒又偷偷毒死了他，造成瑞德畏罪自殺的假象。至于劇組中發(fā)生的其它詭異事件，也是泰勒為了轉(zhuǎn)移人們的視線而有意搞的……現(xiàn)在，泰勒在確鑿的證據(jù)面前終于如夢初醒，是自己的無端猜疑冤枉了莫妮卡和瑞德。他痛哭流涕地跪下來請求沃克接受自己的懺悔。沃克強抑住悲憤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你這個殘忍的魔鬼父親，血債要用血來償，你要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選自《故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