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秦嶺

于紹良

是誰見證了西安歷史上的輝煌，也見證了西安歷史上的衰落，更見證了西安今天的繁榮?我說是秦嶺，而且只能是秦嶺，因為自有西安以來，一切都曾風光過，也都毀滅過，只有秦嶺是不朽的。

秦嶺是什么?對國人來說，他是中國唯一呈東西走向逶迤綿延千里的山脈，一道橫亙在中國版圖正中央并將中國分成南方和北方的分界線，是華夏文明的龍脈。

對西安人來說，秦嶺又是什么?他是西安一道勢如屏壁的生態(tài)屏障，對，又感覺不對。在西安生活的十年中，孤燈夜下，我一直在探究秦嶺與西安的關(guān)系。終于有一天發(fā)現(xiàn)，如果說渭河是西安的母親河，秦嶺就應是西安的父親山。人們重視水，因為我們的祖先是依水而居。飲水需要思源，西安之水從何處來?從天上來，從渭河來，但更是從山上來。而這山就是浩浩秦嶺。

哦，秦嶺，你是西安的父親山。有了你，再有了母親河——渭河，我們才有了西安這個美麗的家園，才有了西安人的生生不息。所以每當向人介紹西安，我總是將母親河、父親山一道向人推介：“八水繞長安，秦嶺擁西安。”

身為西安兒女，千百年來人們?yōu)槟赣H河操透了心。隨著水不復繞，西安也就慢慢衰弱了。這還不算，前些年不但水不復繞，就連尚存的那些水也被人糟蹋得像病態(tài)的老嫗。曾記否，排隊取水竟成為西安轟動全國的一景。終于有一天，醒悟過來的西安人開始為水療傷。

水曾退，水曾濁，水曾斷，只有秦嶺像父親一樣，用他博大寬廣的胸懷相擁著西安，一刻不曾改變，一刻不曾相棄。這就是秦嶺父親般的品格。于是，經(jīng)受了傷痛的西安市民重新開始認識秦嶺。像孩子一樣的我們發(fā)現(xiàn)，只有保護了父親山，母親河才會歡快、才會歌唱，才會奔騰!我們美麗的西安家園才能和諧，才能更多引來八方賓客，招來世界園藝博覽會……

母親河衰退過，而父親山為什么是不朽的?我冥思苦想了多年也未能找到答案。后來，我抖去城市的喧鬧，一次次和友人走進秦嶺的數(shù)個峪口，攀爬他的山脈，靜靜地去依偎他，識他、讀他，漸漸地才開始了解到秦嶺為什么不朽的品格，遂作《大峪登山記》?，F(xiàn)錄于后：

盛夏中伏，與友人登大峪口一無名山。以往登山，?！耙挥[眾山小”，人爽爽然，亦欣欣然。此次登山，卻感山之浩浩，略悟人生之諦。

當你踩著秦嶺的脊梁，登上他的頂峰時，突然發(fā)現(xiàn)，山是那樣無怨無悔地接納了你，并不因為你是征服者。喧鬧的城市已離你遠去，人的心靈一下安寧和靜謐下來。此時，我只聽到秦嶺對我的耳語：你忘記所有東西的時刻已經(jīng)來臨，你被所有人忘記的時刻也已臨近。再看秦嶺，盡管被我踩在了腳下，但他依然是那樣靜寂，那樣溫和，那樣謙恭地守候著我。這是多么博大的一種情懷!

山是靜寂的，是溫和的，是謙恭的。千年砍伐等人類一切對他的攻擊，山“既不與對方展開斗爭，又不哭喊”。因為他知道，一切邪惡是毫無力量的，不用和它們對抗就可以戰(zhàn)勝的。只要永遠擁有博大寬廣的胸懷，當過去的成為過去，你看，山依然是那么挺拔，那么雄偉，那么堅毅。山說，想征服別人的人，最后依然要被人征服。

山是靜寂的，是溫和的，是謙恭的。他從不為自己的權(quán)利而斗爭，也從不煞費苦心去自我防衛(wèi)、自我辯解。他告訴人們，偉大的關(guān)愛是宇宙永恒的法則，因而他保護山中的動物和草木等一切，讓她們少受驚擾。正因為如此，整個世界都為山提供便利與保護，讓他千年不朽，保持自己的色彩。山說，處世和諧為本，做人謙善為根。

山是靜寂的，是溫和的，是謙恭的。他從不懼怕暴風驟雨，當狂風暴雨過后，山猶如勞作后的農(nóng)民抖去了身上的浮塵，一點不顯疲憊，變得更顯青黛，更顯秀麗，更顯婀娜。雨后的草木為他換上更加美麗的新裝，雨后的小鳥為他鳴唱得更加悅耳，雨后的動物為他奔跑得更加歡快。山說，他人錯誤涼胸間，我只和自己的心靈打交道。

這就是秦嶺父親山的品格——溫和、謙恭、堅毅。

一個人如果能夠像山，在靜寂、溫和中蘊含堅毅和力量，這樣的人必將是任何人不可戰(zhàn)勝的。一個民族如果能夠像山，在世事風云變幻中獨善其身、韜光養(yǎng)晦、發(fā)展自身，這樣的民族必將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這樣的國家必將走向強盛。

剛剛讀進了秦嶺，一紙調(diào)令卻讓我不得不揮別西安。再回首西安，回望秦嶺，竟然發(fā)現(xiàn)秦嶺在生命中已是揮之不去。由于工作關(guān)系再觸摸秦嶺已是十分不易的事，但對秦嶺以及西安的渴望卻是與日俱增。于是遂作詩一首《渴望秦嶺》，只能是在夢里依稀秦嶺：

匆匆地別離了古城，

我的夢染上了塵埃。

夢中的我，

渴望你到來。

三月的桃花春雨中開，

四月的桃子就長出來。

夢中的我。

渴望你到來。

渴望你到來。

夢中的我。

望見了你青黛的色彩。

觸到了你堅毅的山脈。

渴望你到來，

夢中的我。

看到了冰融雪化梨花復開，

發(fā)現(xiàn)西安有秦嶺才能精彩。

“八水繞長安，秦嶺擁西安?！迸叮貛X，西安人永遠的父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