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燦南
洗浴的女人
大山上沒有浴池,也沒有浴室。洗漱就用天然的溪流、泉水。
男人們在溪水旁、澗水邊洗個澡,總愛在烈日下讓自己成為一尊尊活的大衛(wèi),活的大山之神,方才顯示出雄性的強悍和大山一樣健壯。
女人們洗個澡或淋浴一回,就不像男人那樣自由,女人們不像男人那樣瀟灑,那樣愛展示自己。她們不準別人窺視,哪怕采蜜的蜂,會飛的花,不叫風走漏一絲消息;也不叫一革、一木、一塊石頭睜開眼睛,更是不允許雄性那欲望如火的眼睛光臨。
因此,她們總愛選擇在月光如水的夜晚,頭頂月亮,在溪水旁,澗水邊,瀑布下,輕輕地梳洗,慢慢地梳理著瀑布般的黑發(fā),擦洗著光潔如玉的肌膚,這時,叮咚的溪水聲,像三弦、月琴、蘆笙為她們演奏著一支迷人的歌。朦朧的月色中,她們的長發(fā)成了溪泉里掛出的一道瀑布,健美的身材在泉水中越發(fā)具有雕塑感,格外迷人。
月光水一樣灑在她們身上,她們的皮膚就像月光一樣的顏色,一樣的光滑。一頭長發(fā)也像黑瀑布一樣傾瀉下來,讓你生不出一絲邪念,在通體膨脹的飛越中,濺起一則則優(yōu)美的傳說,一支支優(yōu)美的歌,洗亮了明天的太陽。
趕馬的女人
她不是傳說中的女神,卻有女神的魅力與神奇,她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一百斤重的馱子提上馬背,驚得漢子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那年,她曾把打她主意的一名趕馬漢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揪下馬背跪拜認錯。
她通過歌聲和自己的判斷,卻又選擇了一個以趕馬為生會彈弦子的漢子為伴。從此,她有一個馬背上的家。
她是個趕馬人,一個馬幫的女馬鍋頭。
她和她的十多精干漢子的馬幫,在古老的茶馬古道上唱出一支支膾炙人口的歌,留下一則則新的傳說。
如今她和她的馬幫,還在那條路上唱著歌,把城里的歡樂送給山里人,把山里人的喜悅送給城里人和那在很遠地方讀書的山里人。
她
她,一個山野中很平常的女人,小巧玲瓏,若穿著一件時髦外衣,十有八九說她是個城里人。據(jù)說她是那年她的男人用5只山羊從山那面人家換來的。
她的男人,高大魁偉,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她男人待她極好,他雖然高大,卻對她曼聲細語,用山下的話說里里外外由她當家,而在晚上的時間她卻讓男人做山大王。她告訴山那面的姐妹們,這是她的愛,這是她的福分,羨慕嗎?
她和男人在山上開了一片又一片地,種上苦蕎、包谷,也養(yǎng)羊、牛、馬,還和山下林業(yè)局訂了合同,當上了每月有300元收入的護林員。
一天,鄉(xiāng)上管計劃生育的小子來收了罰款后,加上男人也有計劃耕種,她和男人的4個幫工在山上組成了一個山中“國家”。
那年,男人與進山悄悄伐木的一伙人干起了仗,男人失去了一條腿,那伙人雖然到了該到的地方,但她的家出現(xiàn)了新的危機。有人勸她下山或到山那面另建一個家。她說,她不能,不能沒有良心,他們的樹沒有倒,山下在看著我們。
幾年過去了,男人沒有倒下,她沒有倒下,山上的樹比昨天綠,她們的樹在城里抽枝長葉,她們呵護的樹在山上綠葉成陰!
歌手
她雖然有了點歲數(shù),但從她現(xiàn)在的相貌、輪廓、舉止可以想象出當年的樣子,那絕對是一朵美麗的映山紅。
據(jù)說那年山上舉行一年一度的賽歌會,在對歌場上她對得12個小伙子一個個像斗敗了的公雞。不過,她從中找到了自己的那只成為一時的美談,也是她一生得意之歌。
她的歌如山泉,滿山縈回;如瀑布,高亢有力;如夏日里的翡翠西瓜,甜中帶沙,誰聽了誰都愛。
那年,進山的幾個愛唱歌的男女青年,聽了她的歌把她請到縣城。因歌,她和縣委書記,州委書記照過相,在省城還住了幾天。
她唱的歌被灌成了磁帶,不過至今她還沒有聽過自己的歌,那是她沒有見過有自己歌的磁帶。
她說,她是山里人,叫她不唱歌,就像山上沒有樹木,林中沒有小鳥。如今,她雖然有了點歲數(shù),但她還唱歌,還從這個寨子唱到那個寨子。
老師
她不是山下上山的人。
她是一個在大山上長大的人。
那年,她考上省城一所重點大學,只因家中沒錢供她,心痛痛地一咬牙,毅然謝絕了同學們的勸告回到大山,她不愿叫大山的后代當現(xiàn)代睜眼瞎。一回到大山,就自告奮勇當了一名娃娃頭。
從此,在一所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學校里,她讓山寨飛起太陽般的讀書聲。
她比她的學生大不了五歲,她才二十歲。然而,老的、少的都叫她老師。
她憑著自己知道的事,讓娃娃們知道山外的世界,知道水上還有打魚人……
責任編輯陳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