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菲
瞿獨伊,浙江人,曾用名“沈曉光”,楊之華之女,瞿秋白之繼女。1921年出生于上海。1928年至1941年在蘇聯(lián)生活,隨母親回國,卻被新疆軍閥盛世才囚禁,1946年經(jīng)營救獲釋,并被分配到新華社工作。1950年3月,和丈夫李何一起受組織委派,到蘇聯(lián)創(chuàng)建新華社莫斯科分社,1957年回國到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院工作,1978年在新華社國際部俄文組工作,1982年離休。
瞿秋白犧牲那年,瞿獨伊只有14歲。后來,她回憶起父親時,深情地說:“父親犧牲的時候,我年紀還小,可他親切的形象,卻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在我模糊的幼年記憶中,父親清瘦,戴著眼鏡,話不多,但很溫和。母親不讓我簡單地叫他‘爸爸,而一定叫我喊他‘好爸爸。我就一直這樣稱呼我父親……”
一
瞿秋白于1899年1月29日出生于江蘇常州。常州武進瞿氏,門第很高,是“衣租食稅”的紳士階層,世代讀書做官。瞿秋白少年時代就在詩詞、繪畫、篆刻、書法等方面顯示出非凡的天資,其中尤其喜歡詩詞,飽讀詩書的母親也常常教他寫詩作詞。
但是,到了瞿秋白十三四歲的時候,他的家境已經(jīng)很貧苦,連租房的錢都沒有了,只好寄住在瞿氏宗祠。為了家,為了孩子們,瞿秋白的父親瞿世瑋拋下畫筆,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賬房先生,以養(yǎng)家糊口。
后來,瞿家更是日漸衰落。到了1915年夏,離中學畢業(yè)只有半年時,瞿秋白在無奈中輟學了。不幸的是,1916年春節(jié)剛過,他的母親突然自殺了!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給瞿家?guī)硖毂赖亓寻愕恼饎印?/p>
這一悲劇給予瞿秋白強烈的心靈刺激,以至于他一生的心境、情感都受到影響。
1920年,21歲的瞿秋白赴俄之前,與父親談了半宿。父親對兒子遠行赴俄非常支持,并且寄予深切的希望。瞿秋白感觸很深,他將父親的話鄭重記入了其著作《俄鄉(xiāng)紀程》。
今天,瞿獨伊談起家史,感慨萬千:“祖母的性情才德和在文化知識、文學情趣上對我父親的教導和潛移默化的影響,都在一定程度上被父親接受和發(fā)揚了。這些和祖父的影響相匯合,為父親形成良好氣質(zhì)打下受用終生的文化素養(yǎng)的底子。”她輕聲感嘆道:“家庭破敗后,凄慘的現(xiàn)實逼得父親趨向脫離舊環(huán)境,尋求新價值、新出路。也就更容易接受新潮的思想,背逆原階級,背逆原來那種大家庭制度下‘昏昧精神的道路?!?/p>
二
瞿秋白的感情歷程也如同他的精神和思想一樣富有,一生有兩次愛情相伴隨。他的第一個愛人王劍虹,是著名作家丁玲在上海大學的摯友,是一位聰慧、有很高天資的時代女性。1923年8月,兩人相識、相愛,不到半年即結合了。由于兩人都有志于革命,并且都喜愛文學,都有著詩人的氣質(zhì)和才華,便常常寫詩來抒發(fā)情感,使他們婚后的生活充滿了浪漫情趣。遺憾的是,婚后僅7個月,王劍虹就因患肺結核而去世。瞿秋白曾在給丁玲的信中表白說“自己的心也隨劍虹而去”。直至后來,一位叫楊之華的女性走進他的世界……
楊之華,1900年出生于浙江蕭山,是一位家道中落的紳士門第小姐,當?shù)赜忻拿廊?,曾就讀于浙江女子師范學校。20歲出頭的時候,她和浙江有名的開明士紳沈玄廬的兒子沈劍龍相愛成婚。沈劍龍才貌出眾,喜歡詩詞、音樂,也曾與楊之華一起立志自謀生活,不依賴家庭。但是,他和朋友一起到上海以后,經(jīng)不起十里洋場、燈紅酒綠的引誘,感情起了變化。這時,楊之華在怨憤中生下一個女兒,將她取名“獨伊”,意即只生你一個。1922年,楊之華只身前往上海,參加婦女運動,并結識了向警予、王劍虹等人,并于1923年底報考上海大學,被錄取在社會學系。
瞿秋白當時任社會學系系主任,講授社會科學概論和社會哲學兩門課,他以優(yōu)雅的風度、淵博的學識、雄辯的口才,在上大師生中贏得了很高的聲望。楊之華在第一次聽瞿秋白的課時就對他印象十分深刻。
楊之華學習很努力,并且熱心參加社會活動。當時,她還在國民黨上海執(zhí)行部婦女部擔任部分工作,與中共中央婦委書記向警予在一起。為人正直、淳樸的楊之華,工作踏實、熱情,給向警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向警予在上大沒有擔任職務,就積極向上大的黨支部書記瞿秋白推薦楊之華。作為勤奮好學的學生與社會活動的積極分子,瞿秋白對楊之華是熟悉的,楊對待婦女解放事業(yè)的熱忱和卓越的組織才能,更使瞿秋白覺得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堅強女性。于是,瞿秋白決定做她的入黨介紹人。后來,在斗爭中,他們的感情也益發(fā)加深。
對瞿秋白與自己之間的感情,楊之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回到蕭山母親家里,暫時回避瞿秋白。面對著這人生的重大抉擇,瞿秋白也在苦苦地思索:既然沈劍龍已經(jīng)背叛了楊之華,為什么我不能去愛?既然我真心地愛她,為什么不敢表示!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應該問個明白。于是,趁放暑假的機會,瞿秋白也來到蕭山楊家。楊之華的哥哥和沈劍龍是同學,見到這種情況,就把沈劍龍也請到家里來。
誰知沈劍龍和瞿秋白一見如故,沈劍龍對瞿秋白的人品與才華十分尊敬、仰慕,但面對著復雜的感情問題,內(nèi)心又充滿了矛盾。于是,他們?nèi)碎_始了一場奇特的“談判”:先在楊家談了兩天,然后沈劍龍把瞿秋白、楊之華接到他家去談,各人推心置腹,又開誠布公地談了兩天。最后瞿秋白把沈劍龍和楊之華接到常州瞿家去談。談判結果是:邵力子主辦的上?!睹駠請蟆飞贤瑫r刊登出三條奇特的啟事,一是瞿秋白與楊之華結婚啟事,二是沈劍龍與楊之華離婚啟事,三是瞿秋白與沈劍龍結為好友啟事。
192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紀念日這一天,瞿、楊在上海舉行了結婚儀式,沈劍龍還親臨祝賀。從此,瞿秋白和沈劍龍也成了好友,經(jīng)常書信來往,寫詩唱和。
瞿獨伊回憶說:“為了紀念他們的結合,父親在一枚金別針上曾親自刻上‘贈我生命的伴侶7個字,送給母親。這一愛情的信物,后來一直伴隨著母親度過了風風雨雨的幾十年?!倍瘢慨旜莫氁量吹礁改噶粝碌倪@件遺物,就仿佛看到曾相伴相依的父母還生活在自己身邊。
三
瞿秋白和楊之華婚后,生活十分美滿。但在幸福之中,楊之華總感到心里少了什么似的——沈家不讓她去看女兒,可她卻非常想念自己的女兒瞿獨伊。瞿秋白十分理解楊之華這顆做母親的心,想盡一切辦法來安慰她。
在瞿秋白的積極支持下,1925年春天,楊之華來到浙江鄉(xiāng)下的沈家接女兒。她到了沈家以后,發(fā)現(xiàn)沈家的態(tài)度完全變了,不許她和瞿獨伊見面。在沈家大姨太太的幫助下,她悄悄穿過幾個庭院,進入一間側屋,看見瞿獨伊正在里面玩玩具,她輕輕走到瞿獨伊面前,一把將孩子抱在自己懷里。4歲的小獨伊,一下子就認出了媽媽,天真地說:“媽媽,媽媽,我告訴你,我的媽媽死了。”“獨伊,我的好女兒,我就是你的媽媽。”“不?!焙⒆庸虉?zhí)地說,“我有兩個媽媽,一個是你,一個在上海死掉了?!睏钪A忍不住掉下了眼淚——為了割斷她們母女之情,沈家竟制造出這樣的謊言欺騙孩子。楊之華抱著心愛的女兒親了又親,最后不得不獨自黯然離開。
楊之華回到上海后,瞿秋白從妻子的神色中,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他比誰都更理解她這時的心情,他給妻子講《安娜?卡列尼娜》的故事,他說:“你過去在婚姻上所遭遇的不幸,一時不能見到孩子,這一點和安娜?卡列尼娜很相像,但是你處的時代和安娜?卡列尼娜的時代完全不同了。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獨伊一定能回到你的身邊,我一定會比親生父親更加愛護她,教育她健康成長?!?/p>
過了不久,他倆商定再次去浙江鄉(xiāng)下接瞿獨伊,這次他們是一起去的。他們住在楊之華母親家里,想定了一個辦法:先和大姨太太商定好時間、地點,把瞿獨伊偷偷抱出來,然后就將她帶回上海。
約定的那天傍晚,兩人早早地來到一座小山上,焦急不安地等著,過了好長時間,才看到瞿獨伊在大姨太太的照護下出來了。楊之華趕快迎上去,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里,瞿獨伊的兩只小胳膊也緊緊地摟住媽媽的脖子。正在這時,突然奔來兩個大漢,一陣風似的把孩子搶了回去。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在大漢的手里掙扎著,哭喊著“媽媽”,楊之華忍不住哭起來了。
瞿秋白和楊之華十分沮喪地沿河邊往回走著,一路上誰也沒有說一句話,瞿秋白也難過得流下了眼淚,這是楊之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丈夫流淚……后來,瞿獨伊終于被外婆從沈家“偷”出來送到了楊之華與瞿秋白的身邊,這才得到一份健全的母愛與父愛。
瞿獨伊回憶起這些母親當年講述的往事,自己又沉醉在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光中:“母親忙于工運,無暇照料我。父親對我十分慈愛,不管多忙,只要有一點空就到幼兒園接送我。在家時,他手把手地教我寫字、畫畫?!?/p>
說到自己的生父,瞿獨伊回憶:“對生父沒有一點印象,也沒有一張他的照片。媽媽很少對我講起他,我也一般不過問這些。盡管我與生父有血緣關系,但‘政治上我與他要劃清界限?!宾莫氁琳f,她在晚年也沒有去找生父的其他后人,自己沒有這個意識。
1928年4月,瞿秋白同周恩來前往蘇聯(lián),參加中共六大在蘇舉行的籌備工作,后在駐共產(chǎn)國際代表團工作兩年;同年5月,作為中共六大代表的楊之華帶著瞿獨伊也秘密來到莫斯科。那時,瞿獨伊已6歲半,開始記事。她回憶道:“過境時,我掩護過好幾個中共代表,在媽媽的引導下認幾位叔叔叫爸爸。不過,后來我不叫了,為什么?那么多爸爸誰相信?我就不再叫他們爸爸了?!宾莫氁吝€說:“六大在中共歷史上是很特殊的,會址不在國內(nèi)而在國外。開會時我還記得,是在莫斯科郊區(qū)一座別墅里舉行的,我當時去過,每逢他們休會,我常常給那些代表唱歌、跳舞,當時很天真活潑的。”
“我的父親的確無愧于‘好爸爸這個稱呼,他給我?guī)頍o限溫暖和快樂?!宾那锇字廓氁料矚g吃牛奶渣,每隔一星期,他從共產(chǎn)國際下班回來,路過店鋪子,總不忘記買一些回來,帶到幼兒園去給獨伊吃。夏天,他們在樹林里采蘑菇,瞿秋白畫圖折紙給獨伊玩;冬天,地上鋪滿了厚厚的雪氈,瞿秋白就把獨伊放在雪車里,自己拉著車跑,故意把雪車拉得忽快忽慢,有時假裝拉不動了,有時假裝摔了一跤,用手蒙著臉哭了起來,這時候,獨伊就向媽媽叫起來:“媽媽……你看好爸爸跌一跤就哭了!”瞿秋白放開手,哈哈大笑。獨伊也很高興,拍手大笑。
到蘇聯(lián)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幼兒園,瞿獨伊便被送到了一家孤兒院——里面收留的本來都是些街頭流浪的孩子。瞿獨伊在這里呆了三四個月,后來住進了森林兒童院。在森林兒童院,為了講究衛(wèi)生,無論男孩女孩一律要剃光頭,瞿秋白知道后立刻來信安慰:“獨伊:我的好獨伊,你的頭發(fā)都剪了,都剃了嗎?哈哈,獨伊成了小和尚了,好爸爸的頭發(fā)長長了,卻不是大和尚了。你會不會寫俄文信呢?你要聽先生的話,聽媽媽的話,要和同學要好。我喜歡你,乖乖的小獨伊,小和尚。好爸爸”
“我永遠也忘不了在莫斯科兒童院時的一件事。那次,爸爸和媽媽來看我,帶我到兒童院旁邊河里去撐起木筏玩,爸爸卷起褲管,露出了細瘦的小腿,站在木筏上,拿著長竿用力地撐,我和母親坐在木筏上。后來,父親引吭高歌起來,接著,我和母親也應和著唱,一家人其樂融融?!宾莫氁琳f,“每當回想起來,都使我受到鼓舞,感到有力量,也很溫馨。”
四
在蘇聯(lián),瞿秋白常和楊之華一起帶瞿獨伊去俄籍友人鮑羅廷家做客,讓女兒稱鮑羅廷及其夫人為“爺爺”和“奶奶”。1930年瞿秋白從蘇聯(lián)回國主持黨的六屆三中全會,楊之華也一同回國,把年僅9歲的瞿獨伊留在莫斯科國際兒童院。
瞿獨伊回憶說:“國際兒童院像一個和睦的大家庭,我們來自幾十個不同的國家,很多兒童剛來的時候不會或不太會講俄語,那些大些的兒童都很愉快地教這些弟弟妹妹。我也帶過一些比我小的孩子。我們大孩子還常去幼兒班,帶那些不同國家的小朋友一起做各種游戲?!?/p>
那么小的孩子,雖說能在提供食宿的國際兒童院里受教育,可完全沒有家庭溫暖,總讓人放心不下,瞿秋白夫婦便把瞿獨伊托付給鮑羅廷夫婦看管。每逢假期,或是小獨伊生病、需要照管看護的時候,鮑羅廷夫婦就把她接到家里來,給她家庭的溫暖、親人的愛。鮑羅廷的小兒子諾爾曼也樂于以“保護者”自居,愛護和關照小獨伊。
瞿秋白回國后,在紛繁工作之余,仍然十分惦念遠在蘇聯(lián)的女兒,常自言自語地念叨:“獨伊怎么樣?我的親愛的獨伊怎么樣了呢?”一次,瞿秋白給她寄來了一張印著一個大飛艇的明信片,上面寫著“你長大了,也為祖國造這樣的大飛艇”。細微之處,父愛躍然而出。瞿獨伊感到瞿秋白雖是繼父,但對自己的愛比普通的生父還要入心,還要周到。
瞿獨伊根本不會想到,父親這次回國,竟是女兒和父親的永訣。她回憶說:“1935年的一天,我正和一批兒童院的孩子們在烏克蘭德聶伯羅彼特羅夫斯克參觀休息。忽然,我見幾個同學圍著一張報紙驚訝地議論著,還時不時地看著我,然后傳給其他同學看,唯獨不給我看。我感到非常奇怪,非爭著要看不可。于是,我一把搶過來,原來是《共青團真理報》,報上詳細報道了我父親于6月18日犧牲的消息,并附有一張4寸大小的半身照。一直想念好爸爸的我驚呆了,隨即失聲痛哭起來,后來竟暈倒在地……”
1935年8月,楊之華第二次來蘇聯(lián)出席共產(chǎn)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會后,她到國際兒童院看望女兒。當時,許多中國孩子都跑來圍著她,親切地叫她“媽媽”,要她講他們的父母在國內(nèi)的情況。之后,楊之華留任莫斯科國際紅色救濟會中國代表。這期間,她把瞿獨伊接出兒童院與自己一起生活了幾個月。每當夜深人靜,只剩下母女倆相對無眠時,楊之華便翻看著瞿秋白的遺作與信件,看著看著,忍不住悲從中來,淚珠不停地往下掉。每逢此時,瞿獨伊就安慰媽媽:“媽媽,我給你唱個歌吧?!庇谑?,她一口氣唱起《馬賽曲》、《兒童進行曲》等好幾首歌曲,直唱得媽媽臉上少了悲戚、眼睛里有了光彩才停下來。母女倆就這樣相互慰勉著度過了最悲痛的一段時光。
但是好景不長,不久,楊之華再度遭到了王明等人的無情打擊,職務被撤了,組織生活停止了,還不讓她與瞿獨伊見面。相依為命的母女又再次被拆散。1938年8月,黨中央派任弼時接替王明的工作,為楊之華平反,母女倆才得以再次相聚。
1941年因為蘇德戰(zhàn)爭的爆發(fā),瞿獨伊結束了13年旅居異國的生活,隨母回國,可到新疆時被地方軍閥盛世才無端逮捕。由于久居蘇聯(lián),她的中文程度很差,在獄中,她補習起了中文,同時還當上了俄文老師,并在這期間收獲了愛情,與李何結了婚。“在新疆坐牢的日子里,很苦的,住在一個陰暗潮濕的破廟里,饅頭是被有意摻了沙子的,吃的菜沒有油,每天兩餐清水白菜湯?!笨箲?zhàn)勝利后,經(jīng)過黨的營救和張治中將軍的努力,在新疆的中共被捕人員終于獲得自由。
瞿獨伊動情地回憶道:“當時被關押在那里有150人,除了我們這些蘇聯(lián)回來的路過人員,還有八路軍辦事處來新疆的一些工作人員等。我們呆了4年,出獄時只有130人,好些不是病死了,就是犧牲了,或者早就叛變了。在獄中,我耳聞目睹并親身經(jīng)歷了許多對敵斗爭的事情,曾被國民黨審訊過兩次。為此,我懂得了更多的革命道理?!背霆z后,瞿獨伊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1946年6月10日,新疆監(jiān)獄里釋放出的人員分乘10輛大卡車,于7月10日抵達延安,受到毛澤東、朱德、林伯渠等中央領導的接見。
開國大典舉行時,瞿獨伊為蘇聯(lián)文化友好代表團團長法捷耶夫一行當翻譯。當時,瞿獨伊還用俄文廣播了毛澤東主席宣讀的中央人民政府公告。
瞿秋白犧牲后,曾有人問楊之華:“在革命戰(zhàn)爭的年月里,喪偶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有些人重新結婚了,生活得很幸福。你為什么不再結婚呢?”她這樣回答:“這并不是由于我封建,這是因為我感到?jīng)]有人比秋白對我更好的了?!苯?jīng)過多年努力,楊之華終于在福建長汀找到了瞿秋白的骸骨,并運回了北京,1955年隆重地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周恩來親筆題寫了“瞿秋白之墓”的碑銘。楊之華的心得到了安慰。在38年的時間里,她懷念、銘記著瞿秋白,直到自己生命終了。
“文化大革命”中,瞿秋白墓被砸,古稀之年的楊之華亦遭誣陷,被“監(jiān)護”(等于坐牢)了6年。1973年9月,瞿獨伊才被允許探望母親。一見到已身患骨癌而癱瘓在床的母親,瞿獨伊的心都碎了,但她強忍著淚水,為母親梳頭、洗澡、洗腳。臨別了,骨瘦如柴的楊之華意識還很清醒,還巴不得多和女兒談談。
瞿獨伊要求護理病重的母親,“專案組”不同意,僅允許10天探望一次。10月17日那天,瞿獨伊突然提前幾天接到通知立即去探望。她料想不妙,果然,母親已奄奄一息。這時,“專案組”才同意將楊之華轉(zhuǎn)到北京醫(yī)院搶救。可已病入膏肓的楊之華出來只“呼吸”了不到3天的自由空氣,10月20日就與世長辭了!瞿獨伊深情地回憶道:“盡管母親是憤然離世的,但她至死也深切懷念著父親!”(題圖1929年,瞿秋白、楊之華與獨伊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