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原的詩（５首）

孟　原

我們的生活

我們上下，我們左右，我們

行動，前進或后退

我們即將獲得

幸?；虮?，失敗或成功

我們的家，我們的身，我們的后代

我們停留與奔跑，我們上山與下海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

從盲動開始

我們放棄時間饋贈的禮物，去借一片天空

來潔凈心靈

我們正在上路途中，我們的遭遇正當(dāng)金屬

胭粉的面容。這個時代

臉譜是我們的畫像

我們從虛榮到虛無，從贏利到虧空

一切圈定的意義在繼續(xù)損耗

我們途徑商品走向階級的高處，給資本主義帶上

花環(huán)，這只是簡單的角色轉(zhuǎn)換，革命者在哭泣

那是一只極為可怕的烏鴉

拍著翅膀，在睡意中許諾明天，以延長

自己垂危的生命。從黑暗到水，零空間地

循環(huán)流響，回到白銀的玻璃鏡面

烏鴉飛不出自己的影子。這注定了

我們的命運

我們是夢想者

在夢想中堅守夢想

我們撞擊墻壁，向石頭示威，渴求

一種用自由的創(chuàng)造，去見證變化的時代

起來吧，躺下的疲倦者

這不是睡眠的早晨，陽光交換了夜晚，

我們從海邊歸來，放棄一身泥土

那是沐浴之后的感覺

我們曾過度輕視自己，把溫柔

扛著大叫，企圖用憐憫來求得寬容

我們就是我們自己的敵人。反擊

是一種力量，因此我們懷念戰(zhàn)爭

我們是幸存者，我們剛從戰(zhàn)場歸來

我們每一步都踩著金屬的細胞。

這是黑鐵的時代。我們希望獲得重生

自由或死亡

天空沒有一只蝴蝶

2002年9月20日于成都

向陽公社

這是一座在紙上發(fā)黃的公社，背后是1979年的土地

某場運動在某顆稻谷上發(fā)起

某個行為者堅持行為者的立場

某個中午，放棄了在春天的食堂里進餐

其實，勞動者知道，他在饑餓

但他永遠相信自己是市民的倡導(dǎo)者，懷想秋天

在水泥的每一層夾著糧食，即便腐爛

也是真實

從那年算起，鐮刀成為十月的傷口

已經(jīng)八年，公社周圍還是荒涼

種植在第二年春天，農(nóng)民搞起運動

努力掀翻土地的另一層黑質(zhì)，手

與手之間只是揮動，他們帶著糧食

去慰問思想者，并告訴

生產(chǎn)簡單成這樣

供銷社是公社的某個主體，鋤頭和

犁耙，農(nóng)藥和口罩。糧食落入工人手里

婦女在房子側(cè)面，通過手工勞動第一次看見

女人在男人手里拿取自由。又獲得一次解放

自由中間只有燈光，夜晚也能看見

金錢帶著睡意，鋼鐵公司生產(chǎn)廢品

肚皮是啤酒的，酒精在妓女身上發(fā)酵

女人站在硬幣的兩面，過著新生活

2002年10月12日于成都

病房

5月27日，我從胸悶的早晨呼吸城市的空氣

同樣搬動昨天的身體。在勞動之后

我靜寂的心靈出現(xiàn)恐慌，紅的顏色

通過口的敘述點染白天。我慘白的臉

把酷熱的盛夏反轉(zhuǎn)成冬季，從一個詞轉(zhuǎn)向

另一個字，心跳凝重

兩個人，是我的救命者，鼓勵我逃離死亡

出租汽車。單行道。建筑的主體部分

醫(yī)院。急診科。304號病房是指定給我的

從白衣到墻是白色感染的環(huán)境，門之遙

是生死之遙，死亡與復(fù)活就在墻的兩面

此時我在白色中間

五分鐘過了，白衣護士在玻璃的刻度上，看我的溫度，筆

落下

一段簡單而溫柔的曲線描述病情

我等待病理，去證偽死亡。我透過玻璃窗觀察

天空依然倔強，一只鳥兒正奮力飛過，不留下聲響

我目力所及之處，重新發(fā)現(xiàn)了生命的重量

一種生命的消亡是

一種精神的成長

我通過一條魚失水的過程明白

2002年9月23日于成都

魚的隱喻

這是前朝的魚紋，大地的作品

暗波已經(jīng)隱退，大海被銀光包圍

死，屬于婚姻的晚期

第二次擁抱拒絕的來臨

天空是魚紋的尾部。云雀從魚腹劃過

這并不象征什么。魚

在水里

在巔峰

在玻璃的深處

一件事正在發(fā)生

我對力的一種理解與闡述

一粒種子的內(nèi)核，最終是旋動

世界的力。突破黑的中心，把這粒種子

拋向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看見

或聽見，它破裂成長的聲音。某種

對種子逆反的力，使種子變得強大

正如我生命的內(nèi)核被世界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