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作家與另類母愛

田祥玉

10年前，一部《打開天窗》讓年僅9歲的蔣方舟名聲大噪；10年后，一則“清華大學(xué)降60分錄取美少女作家”的新聞，又將19歲的蔣方舟推至風(fēng)口浪尖。而與這位少女作家一起備受關(guān)注的，還有她的作家母親尚愛蘭。

小女孩被媽媽嚇成大作家

兒時的蔣方舟并未表現(xiàn)出過人的天賦，在媽媽眼里，她甚至要比同齡孩子遲鈍許多。

一天，媽媽尚愛蘭突然發(fā)現(xiàn)：在幼兒園總是悶悶的女兒，回到家后卻很愛說話，而且還總語出驚人。她很少用單字，嘴里蹦出的多是關(guān)聯(lián)詞，比如“因為”“為什么”“可是”。那時，蔣方舟不到3歲，尚愛蘭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語言天賦，她突然預(yù)感：方舟如果寫作文一定寫得很棒。蔣方舟上幼兒園大班時，班上要準備一次英語匯報演出，老師放假回家了幾天，再回來孩子們的英語全都忘了，唯有蔣方舟還記得很清楚。老師便讓她當(dāng)小老師教其他孩子，蔣方舟居然教得很好。尚愛蘭很驚喜，她開始篤信，女兒確實有語言天分。

蔣方舟7歲那年，尚愛蘭嚇唬她：“國家規(guī)定，每個小學(xué)生在小學(xué)畢業(yè)前都要寫一本書?！笔Y方舟死活不相信，媽媽就說：“寫書總比寫作業(yè)輕松吧！”蔣方舟想了想說那好吧，就這樣，她被騙上了寫作的道路。第一次寫作文，尚愛蘭在女兒的作業(yè)本上畫了一條線，讓她寫到線所畫的范圍。這對蔣方舟是個天大的挑戰(zhàn)，她還不認識多少字，但好在已經(jīng)學(xué)會拼音和查字典。摔下重磅炸彈的尚愛蘭，卻干自己的活去了。蔣方舟把媽媽的話當(dāng)成圣旨，她無心去玩耍，捧著字典咬著筆頭，最后花了7個小時，寫了人生中的第一篇作文，一共400字。尚愛蘭看了以后夸贊女兒：“你太棒了！”

從那以后，蔣方舟開始埋頭寫書，有時媽媽會替她查字典，大多時候她自己來。

蔣方舟上中學(xué)后，開始關(guān)注國外的作家。寫作讓她越來越喜歡文字，她開始涉獵大量的書籍，坐公交車時都會盯著廣告不停地看。而自己認為不錯的書，蔣方舟看完后總會推薦給媽媽看：“老媽，你得多看點國外的書。你現(xiàn)在越來越落伍了?！鄙袗厶m恭敬地接過女兒的書拼命點頭，但把書拿回去后幾乎從來不看，她要工作，還要寫文章和玩游戲。常常是時隔多日，尚愛蘭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本很不錯的書，然后向蔣方舟推薦，女兒拿白眼看她：“那是我去年推薦給您看的書啦！懶惰！”

媽媽和女兒像“閨蜜”

自從蔣方舟上中學(xué)后，尚愛蘭就很少再寫作了，所以，每當(dāng)女兒說她越來越“已婚婦女氣”時，尚愛蘭就辯駁說是因為她而荒廢了自己。蔣方舟卻堅決不同意她的說法，跟媽媽說：“我一直不覺得是我毀了你的創(chuàng)作生命，這種說法對我很不公平，是你自己越來越墮落。”

尚愛蘭和女兒無話不談，寫作、愛情、婚姻和性。蔣方舟在上初中前，媽媽是她的老師，她上初中后，媽媽成了她的學(xué)生，她嘴里蹦出的新名詞常常讓媽媽目瞪口呆。那些在別的家庭里被禁忌的性話題，尚愛蘭在女兒很小的時候就與她談?wù)摚焕@彎子，就像講述天文地理知識一樣真實地告訴她。

2001年，一直為《南方都市報》寫專欄的尚愛蘭有點撐不住了，女兒蔣方舟代母上陣，成了中國最年輕的專欄作家。

每天要向報社交一篇文章，蔣方舟從此必須早上4點鐘就起床，在家一直寫到7點后再去上學(xué)。幾天過后，她開始跟媽媽抱怨太辛苦，想放棄。尚愛蘭就找到女兒的老師，提出了一個讓他們瞠目結(jié)舌的要求：從此以后不要再收蔣方舟的作業(yè)，她保證女兒的成績不會因為不交作業(yè)而下降。于是從初一下學(xué)期開始，蔣方舟不必再做家庭作業(yè)。當(dāng)時她所在的年級，只有兩個人可以不交作業(yè)，一個是蔣方舟，另外一個是小時候患過腦膜炎的智障孩子。

成為報紙專欄作家后，蔣方舟每天能掙200塊錢，她也因此成為家中最富有的人。一天，蔣方舟把自己和父母的工資單列了一個表，貼在家中的墻壁上。尚愛蘭覺得不能助長她的拜金思想，就讓丈夫把那張“工資表”偷偷撤下來了。能掙錢的蔣方舟從不會偷偷給父母買禮物讓他們驚喜，而這正是尚愛蘭所期望的，“我們家從來不搞溫情脈脈，我和方舟大多時候都是相互指責(zé)和挖苦，小恩小惠我們都學(xué)不會”。

因為你的名字叫蔣方舟

盡管從小學(xué)開始就沒拿過第一名，盡管以蔣方舟的成績要上北大、清華這樣的一流大學(xué)幾乎不可能，但她打記事起就知道，一定要上北大或者清華，這也是媽媽對她的要求。

像許多做母親的一樣，尚愛蘭曾希望女兒上學(xué)后連年拿第一，每年都是“三好生”。但蔣方舟的成績雖然不賴，卻總考不到第一。蔣方舟小學(xué)一年級時，尚愛蘭因為她沒考第一狠狠揍了她一頓，揍過之后，蔣方舟仍然沒能考第一。這時尚愛蘭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女兒天生不是拿第一的料。

但是，蔣方舟應(yīng)該處在優(yōu)等生行列，即成績每次都保持在班級前10名、年級前50名。這是一個豁達母親對女兒的最低要求。高二結(jié)束時，不用媽媽提醒，蔣方舟就兌現(xiàn)自己當(dāng)初和媽媽的約定：“高三一開始，就全身心投入高考?！彼Ｖ沽怂袑?，推掉了所有書約。高考成績下來，蔣方舟總分561分，這樣的成績按湖北的分數(shù)線，能上一個不錯的本科院校，但離清華的分數(shù)線，卻整整少了60分。然而事實是，清華大學(xué)最終破格降60分錄取了蔣方舟。

19年來，尚愛蘭和女兒分開的最長時間不過一個星期。蔣方舟要離開老家到北京上大學(xué)，旁人以為這對“閨蜜”母女會舍不得分開。尚愛蘭卻說，她一直在盼望這一天早點到來。她說：“生下她后，我就一直在祈禱，早點離開我，趕快離開我吧！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和目標，要是一輩子都牽扯在一起，多么可怕?！笔Y方舟也是，她也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媽媽。最近母女倆都想：要是世間有一套兩人合一的劍法就好了，那樣，我們就可以一起練，等分開后各自舞劍時就會覺得，那個總是套我的小秘密、總是挖苦攻擊我、像“閨蜜”一樣的姐們兒，時刻都在自己身邊。

摘自《婚姻與家庭》20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