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鷹文化

廖云新

鷹，那俯沖而下疾如電的氣概，扶搖直上九重天的矯捷，于冰峰峻嶺間盤旋、翱翔的雄姿，往往使人“心隨鷹影騰空去，但引詩情到碧宵”。

在中國少數(shù)民族中，很多都以鷹作為英雄象征。但鷹的形象各異：蒙古族突出勇猛，藏族顯出豪放，塔吉克族則表現(xiàn)灑脫。

蒙古族文化中，鷹的形象源于原始薩滿的跳神。過去，薩滿教派女巫請神時，必先跳鷹舞，以求神靈附體。而且鷹曾是成吉思汗部落圖騰崇拜中的戰(zhàn)神。據(jù)《蒙古黃金史綱》記載：人們常以雄鷹贊頌成吉恩汗，鷹也成為蒙古族英雄與勝利的象征。所以，早期的摔跤比賽中，摔跤手的入場動作，就是擬鷹飛翔的形態(tài)。至今，不論在民間還是在舞臺上，經(jīng)?？梢钥吹礁鞣N氣勢磅礴的鷹的形象，顯示出蒙古族人民強(qiáng)悍、勇猛的氣概。

藏族人民心目中的鷹，棲息在人跡罕至的高山峻嶺之巔，與天接近，與神交匯，神圣而不可侵犯，哪怕是不恭的意念，神靈也能感知，不可饒恕。這種圖騰般膜拜和存于靈魂中的敬畏，讓鷹在藏族人民內(nèi)心中成為一種神鳥。藏族天葬的習(xí)俗，也與鷹可以把死者靈魂帶往天國的心理有關(guān)。人們以崇敬的心情表演鷹的形象。流傳在牧區(qū)的民間舞蹈中，把鷹的氣勢、神態(tài)與對鷹的崇敬心理融會其中。開始時，一男子兩手抓住楚巴(藏袍)的雙袖，緩緩起舞，如鷹盤旋、翱翔。通過鷹的舞蹈形象，表現(xiàn)出了藏族人民樸實(shí)、豪放的性格。

能歌善舞的塔吉克族，也把鷹的氣勢、神態(tài)，及對鷹的崇敬、羨慕的心理融會于表演之中，風(fēng)格別致。不論是鷹起隼落的跳躍，還是扶搖直上，都顯得無比輕捷、灑脫。這和塔吉克族居住在帕米爾高原絲綢古道有關(guān)。民間舞蹈中保存有古西域樂舞的文化遺存，不乏如古代詩詞所描繪的“凄風(fēng)漸瀝飛嚴(yán)霜，蒼鷹上擊翻曙光”的藝術(shù)形象。而且，名為“卡甫蘇孜”近似7/8節(jié)拍的復(fù)合節(jié)奏。在鷹笛、手鼓的伴奏下，使舞蹈古風(fēng)猶濃，卻又格調(diào)清新，表現(xiàn)出塔吉克族人民像冰山雪蓮一樣純凈的民族性格。

在漢族人民的心目中，鷹的形象是詩意而具體的，它是涅磐的無上精靈。據(jù)說，鷹是世界上壽命最長的鳥類，它的年齡可達(dá)70歲。它的生命有兩次，一次是上蒼賜予，一次是自己給予，即自我拯救。當(dāng)鷹活到40歲時，它的爪子開始老化，喙變得又長又彎，它的羽毛長得又濃又厚，使得飛翔十分吃力，無法有效地抓住獵物。

鷹只有兩種選擇：等死或重生。

悲壯的一幕開始了。這時的鷹竭力飛到一處任何鳥獸都上不去的陡峭懸崖處，然后撼天動地上演“三步曲”。第一步就是把自己彎如鐮刀的喙向巖石猛摔過去，直到老化的嘴巴血肉模糊、連皮帶肉從頭上掉下來，然后靜靜地等候新的喙長出來。第二步是它以新喙當(dāng)鉗子，一個個把趾甲從腳趾上血淋淋地拔下來。等新的趾甲長出來后，即會實(shí)現(xiàn)第三步，它把舊的羽毛連啄帶拔，直到一片不剩，待5個月后長出新的羽毛。此時的鷹又現(xiàn)英雄本色，重返藍(lán)天，得以再過30年的歲月。這一過程需要耗去它孤寂而痛徹心扉的150天左右的時光。因此，鷹在漢民族眼中是浴火重生的勇士和鳥中“大丈夫”，生活中以鷹命名的企業(yè)、產(chǎn)品、文藝盛典和姓名的事例俯拾皆是，不勝枚舉。

“云披霧裂虹霓斷，霹靂掣電削平岡”，“無端竄向青云外，不得君王臂上擎”。民族審美心理不同，源于原始崇拜、宗教信仰的傳統(tǒng)習(xí)俗不同，但以鷹作為化解危機(jī)、勇者不懼、來去無礙、激蕩天地的英雄象征這一文化符號，在各民族中卻是恒定共通的。這，也正是鷹的魅力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