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日報
初夏的清晨,間或幾聲清脆的鳥鳴回響在南京清涼山上。
“吱呀”一聲,清涼山公園蘭藝館展廳的木門緩緩打開。一對老夫妻費力地將一張木桌抬出門外,桌上放著一臺古舊的唱片機。隨著唱片輕輕轉(zhuǎn)動,那個年代所特有的旋律彌漫了整個展廳。
一切收拾停當,還不到8點。100多平方米的展廳里,擺滿了老先生花十幾年心血收集來的近5000件文革時期藏品。老兩口晚上就睡在展廳里,兩塊展板一拼就是床。這時,老太太將被褥和床邊的蚊香收走,老先生則將“紅寶書”、紀念冊、證件等一一擺回原位。
5月31日~6月30日,江蘇·南京首屆知青藏品展在清涼山公園內(nèi)舉辦。展品的提供者是一對年屆六旬的知青老人——陳志林、張秀娣夫婦。
5000件藏品背后的紅色情緣
1963年下放,1979年返城,陳志林在連云港崗埠農(nóng)場度過了16年的青春歲月。陳志林幼年喪母,下放后第二年,父親又因病去世,農(nóng)場勞作的艱辛,喪失親人的痛苦,讓年僅18歲的陳志林備感失落,而這一切,被同為知青、比他小兩歲的張秀娣看在眼里,她悄悄地心疼、喜歡著這個小伙子,1967年8月,兩人在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里結(jié)了婚。
1979年冬,老陳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返城,但“知青”這個詞注定要伴隨他一生。那個年代,留給他的不僅是一段青春歲月的回望,更是一段難忘的記憶。1992年起,陳志林開始癡迷于收集“知青藏品”。10多年來,他四處奔走,在舊貨攤上搜羅,走街串巷尋找,參加大大小小的交易會……
在展廳的玻璃櫥桌里,擺放著陳志林收藏的第一件藏品。這是一張粉色的知青下放批準書,上面印著“知識青年參加新疆農(nóng)業(yè)建設(shè)批準書”字樣。當年,老陳騎車路過朝天宮,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這張批準書,“盡管我也當過知青,卻沒有這種證書,就一咬牙買了下來,花了當時月工資的1/3?!本褪菑倪@張證書開始,老陳的收藏之旅啟程了。
一次,老兩口去蘭州參加文革紀念品交流會,一口氣買了17面印有“文革畫”的鏡框。但如何將這些鏡框安全運回卻讓老陳犯起了難。最后,老兩口只得將它們帶上火車,晚上則側(cè)身抱著鏡框睡覺?!爸挥幸粋€鏡框出現(xiàn)了一點裂縫,其它的都沒事。”說起“淘寶”經(jīng)歷,老陳開心得像個孩子。
5000件藏品背后的故事,說不完。一把印有“最高指示:工人階級必須領(lǐng)導(dǎo)一切”字樣的理發(fā)刀吸引了記者的目光,老陳笑了:“這是從揚州淘來的。當年知青們都不富裕,剪刀、梳子、理發(fā)刀都是大伙兒湊錢買,理發(fā)時就喊同伴中心靈手巧的幫忙,把化肥袋洗干凈,戳一個洞,套在脖子上就開始理發(fā)了?!毕喟橐簧闹嗲榻Y(jié)
展廳內(nèi),老陳和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子聊了好一會兒,臨別時,老陳拉住那位男子,非要塞幾個像章給人家,說是留個紀念。
“你們是一起插隊的嗎?”
“不,他姐姐是知青?!?/p>
老陳感慨地對說,那人一說他姐姐是知青,他們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他說:“我們這一代人,不管之前認不認識,只要一說是知青,就會特別熱乎,這種感情很特別,比老鄉(xiāng)情、同事情更深?!?/p>
從單位內(nèi)退后,老陳和同事基本就沒什么聯(lián)系了。但當年一起插隊的知青,這么多年下來一直都有聯(lián)系,聚會不斷?!斑@次辦展覽,他們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都跑來幫忙,有的還是從外地包車來的?!睆埿沔氛f,那天老朋友來了100多人,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特別開心。
知青,與其說是一種稱呼,不如說是這一代人共同的身份。那天,在展廳遇見了曾在丹陽插隊的殷楣,談及當年的時光,他和老陳有說不完的話,“像章比大、語錄比小”、“大招手”……一句熟悉的話語,就能勾起一段回憶。殷楣說:“我們在西祠上成立了一個老知青版,今天我和愛人特地騎車來看看,準備拍點照片回去發(fā)到版上?!?/p>
知青精神守望中奏出華彩樂章
1968年,毛澤東發(fā)出指示:“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很有必要?!薄吧仙较锣l(xiāng)”運動涉及近2000萬人。當年風華正茂的小伙子、小姑娘們,如今都到了花甲之年,然而知青歲月在他們心中留下的印跡,卻永遠不會磨滅。這段歲月對于像老陳這樣的知青來說,是一種意志的磨練,更是一種痛苦的成長。在選擇與被選擇中,他們學(xué)會了守望,學(xué)會了忍耐,更學(xué)會了堅持。因為磨難,他們懂得珍惜和知足;因為艱辛,他們的名利之心愈加淡薄,面對坎坷卻更為堅韌。
責任編輯:王師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