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學(xué)種
說天臺山這地方有點神秘,首先是它這名字。“天臺山”并非浙江天臺縣專用,據(jù)我所知,全國各地以“天臺山”命名的大約有近20處之多。有的甚至一個省就有好幾個,像四川,就有邛崍、廣元和敘永三地分別有天臺山,陜西的寶雞、漢中,湖北的紅安、大冶,河北的肥鄉(xiāng)、平山,貴州的平壩、安順,也都各有一座完全同名的山。其他如云南威信,山西代縣,重慶潼南,福建漳平,甚至臺灣海峽的澎湖島上,都有同名的天臺山。這就如同鄉(xiāng)間,相鄰的村甚或同一個村莊,往往會不約而同地有好幾個名叫“荷花”、“翠香”或“雅芳”的村姑少婦,城里人也許會覺得“鄉(xiāng)氣”,其實人家寄寓的是多么美好的心意??!人名如此,地名亦如是:“天之臺”!多美好多富有想象的名字!難怪錦繡中華有這么多天臺山了——甚或,因為有這么多“天之臺”,中華山水才錦繡多彩?
臺州天臺山的神秘,當然還因了它那神秘的文化氛圍和奇詭的自然景觀。偌大的天臺山,有著星羅棋布的寺廟庵院,就拿國清寺來說,且不論其規(guī)模的壯觀,單是它這么一個純粹的中國寺廟,竟被東洋人奉為最重要的佛教宗派天臺宗和日蓮宗的祖庭,就給人以神秘莫測之感。此外,和天臺山有過密切關(guān)系的名人,也數(shù)不勝數(shù),一大串文人墨客不說了,那里更是怪僧濟公的故里,道士葛洪、陶弘景的修道煉丹處,詩僧寒山和拾得也在此隱居。諸如此類的歷史記載和民間傳說,無不給游人增添幾分盎然的趣味和濃濃的神秘色彩。
天臺山固然神秘,但我心中的天臺山之謎,卻是三十多年前,我的第一次天臺山之行時種下的——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那是一個奇特的年代。當其時也,“文革”正酣。我還在故鄉(xiāng)老家寧波農(nóng)村。說到那個年代,人們腦海里總會映現(xiàn)出全體國人都亂哄哄鬧騰騰地搞革命不干活的情景。其實不完全是這樣,至少農(nóng)村并非如此。想想吧,城里人搞革命照樣能拿工資,發(fā)糧票。可農(nóng)民呢?即使在最混亂的時候,他們也得種田干活。因為不出工就沒工分,不種田就沒飯吃。農(nóng)民依靠不了任何人。難怪黃炎培先生對其子黃萬里說:必須尊重農(nóng)民。中國有史以來,勞動的農(nóng)民從來沒有對不起他們的統(tǒng)治階級——誠哉斯言,黃先生不愧是良知之士也。
恕我扯開了,回來仍說我們村。那年春天,遇上多年未見的大旱,過年以后就沒下過雨,到清明時節(jié),耕開了的田地因為沒水,插不上秧,連秧田都快要干了。全村人沒日沒夜地抗旱,挑燈夜戰(zhàn),挖池塘取水,越挖越深,水是挖出來了,卻沒法取上來,因為水車早已不頂用,夠不上,而隊里僅有的一臺機器也由于馬力太小,仍然抽不上來。本來嘛,再買一臺馬力大的機器,就能解決眼前的困難。但偏偏那個時期什么東西都短缺,不像現(xiàn)在,什么物品都愁賣不出去,費盡心機地推銷,還得給買方回扣。盡管那時節(jié)喊得最響的是支援農(nóng)業(yè),以農(nóng)業(yè)為基礎(chǔ)等好話,但想買到一臺農(nóng)用抽水的機器比登天還難。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候,村里發(fā)動大家動腦筋想辦法群策群力,尋親訪友,看看別村別地方有沒有多余或閑置不用的舊機器,能支援一下。但由于附近都是一樣的旱情,“打相打時借拳頭”,哪有這么容易的事。幾天下來,眼看著天上的太陽更毒更猛,深潭里的水抽不上來,田地卻仍然龜裂著,村里人不是唉聲嘆氣,就是跺腳蹬地,個個急得上了火。
忽然有了好消息:是村里的隊辦五金廠的一位上海師傅,大家叫他李師傅的,帶來一個信息,說是他的原籍老家天臺的華頂山區(qū)某個村,有一臺機器,兩年前由上級分配來的,閑著沒用,想賣了,但得按原價,二千八百元錢。
隊里如獲至寶,立即行動起來,一方面由大隊書記和李師傅攜帶著剛從信用社貸來的錢款趕到寧波乘汽車前往天臺,同時緊急選派四位強壯勞力,拉一輛同樣精心挑選出來的手拉車,步行去天臺,將那臺機器搬運回來。
這可是一項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wù),光榮自不必說了,艱巨也可想而知:從我們村到天臺有兩百多里路,把一臺近兩千斤重的機器用手拉車拉回來,談何容易啊!而且越快越好,早一個小時就能讓更多秧苗插下水田!
我之所以被光榮地遴選為四位“勇夫”之一,首先是憑體力,那時我剛20歲出頭,正是不知道啥是苦啥是累的年紀;同時也有腦力的因素,因為在當時我們村里,我算是“知識分子”了。如同魯迅小說《風(fēng)波》中的趙七爺,因為“不但能說出五虎將的姓名,甚而至于還知道黃忠表字漢升和馬超表字孟起”,而成了“三十里方圓以內(nèi)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學(xué)問家”。我那時雖然年輕,沒趙七爺那樣的資歷,但也說得出不少村里人不知道的事,比如廣播里常說的“印度支那”包括越南、老撾和柬埔寨,而不包括緬甸和泰國;京劇樣板戲的伴奏比傳統(tǒng)京劇的“三大件”多了不少管弦樂器……盡管這次出遠門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主要是憑體力,但配個擁有“淵博知識”的也算是有備無患吧?
軍令如山倒,我們四位強壯漢子,秣馬厲兵,稍作整理,拉起那輛手拉車就上路。
出發(fā)時是中午,沿著寧波到天臺的公路,輪流著,由一人拉空車,另外三人空手步行。沿著奉化江,過江口鎮(zhèn)、肖王廟鎮(zhèn),到溪口鎮(zhèn)已近傍晚。四個人在剡溪旁的半邊街上吃了八大海碗面條作晚飯,竟然是先吃后付錢,這在當時是極為罕見的。我的驚訝如同眼下進餐館要先付款后吃飯一樣。接著找了家旅社,也是私人的,店主人服務(wù)也很殷勤,忙著端洗腳水,用一口奉化腔問長問短。我納悶:難道因了蔣介石的故鄉(xiāng),就可以和別處不一樣,可以搞“資本主義”?
當晚休息得不錯,第二天一早就起程。在我提議下,一改頭天一人拉空車三人步行的方式,而是輪流著讓三人坐在車上,由一人拉著走,這樣就合理地配置了資源,讓大家都得到休整,速度也更快了。加上我的三個同伴都有著農(nóng)民式的幽默,一路上都講笑話,當然主要是葷話,見到路旁走過一個女人,總要評頭品足一番,奶子大屁股肥之類,過過嘴上的癮。途中就愈發(fā)輕松,一點不覺得累。人的興致好了,風(fēng)景好像跟著優(yōu)美起來,一邊是潺潺剡溪,一邊是峰巒迭障的四明山。一路上小鎮(zhèn)大村,名字也顯出古雅:蹕駐、六詔,一看就跟皇帝老兒有關(guān),想必是哪個皇帝曾經(jīng)在此留下過足跡——多年以后我寫的小說中,曾多次借用過這些地名,以顯示地方特色和文化味。
四人緊走慢趕,過了嵊縣界,便是新昌了。天傍黑時來到一個叫拔茅的小鎮(zhèn),名字土得掉碴,卻是寧波、紹興、臺州三地的交叉口,是個交通要道。在那里又住了一宿。是公家的招待所,服務(wù)就差多了,有熱水瓶,卻晃蕩不出半滴水,問服務(wù)員要,說是晚上了,沒開水。大家氣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離店前,我的兩位年輕同伴相繼往那空熱水瓶中撒了尿,以示抗議。那位稍年長的來不及阻止,罵他們惡作劇。我沒尿,也沒阻止。多年后想起這事仍感到好笑。但也落下個“后遺癥”,凡住旅館,哪怕是最好的賓館,見了熱水瓶總是心有余悸,非得聞一聞確認沒有尿臊氣才敢喝。幸而近年好多旅館都不用熱水瓶,代之以每個房間備上飲水機或自燒水壺,才不必提防會將哪個惡作劇的旅客的尿當作開水喝進嘴里去。
離了拔茅,就是著名的的會墅嶺,這是天臺和新昌的交界處。盤山公路足足盤了十幾個彎頭,轉(zhuǎn)彎處更是陡峭得嚇人。拉一輛空車上山都得費力。我們中間誰還說:這倒好,下次拉機器下山來,就不用費力了。我說你想的倒好,現(xiàn)在是上山,有上山必有下山,哪有只上不下或只下不上的路。這一說,大家才真正意識到這次任務(wù)的艱巨——想想吧,回來時,拉著一臺一噸多重的鐵疙瘩過這道嶺,該是如何地艱難了!誰又說:早知道這樣,也不來掙這苦活了,雙份工也不要了,補貼也不要了——動身前,隊里“重賞選勇夫”,承諾這次任務(wù)每人可得雙份工分,再加每天一元的現(xiàn)金補貼??吹酱蠹叶加悬c心怯,還是年長的那位說:我本來就沒想過能白拿工分白拿補貼。也不怕,四個大活人,還怕拉不動一臺機器?氣可鼓不可泄,這一說,又讓大家重樹信心。上了嶺頂后,果然下山了,手拉車順坡而下,拂著和煦的山風(fēng),大家便把下次回來時拉著重車上坡的情景暫時丟到腦后,反正到時候該流汗時就流汗,本來就是來干重活的嘛。
翻過會墅嶺,就是天臺縣境,過了天臺著名的白鶴鎮(zhèn),就望見天臺縣城了。兩百多里的路程走了兩天半。按著乘汽車先我們而到的李師傅和村支書的約定,我們在天臺城里一家小旅館住下。李師傅和書記說他們正在聯(lián)系,接洽,要我們好好休息,等待,隨時準備起程搬運機器回家。我一來年輕,不累,二來我對從未去過的陌生地總有一種好奇感,就一個人往街上閑逛。當時的天臺城不大,多年后我參加“浙江作家看天臺”活動時見到的天臺城,和那時比起來,不知擴大了多少倍。當時好像就只有幾條小街。但城中心的十字路口卻熱鬧得很。當然,這熱鬧和眼下那些小城大鎮(zhèn)的中心區(qū)總是叫賣吆喝一片喧囂不同,那天的天臺縣城中心廣場也很熱鬧,高音喇叭里歌聲不斷,是縣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在演出。我至今仍記得那首歌頌偉大領(lǐng)袖的男女聲對唱,激蕩,昂揚,旋律也很美。當其時,雖然也有廣播,能聽到各種革命歌曲,但沒有電視,很少能“看”到唱歌。所以我竟傻乎乎地一直聽下去,不,是看下去了。直到演出結(jié)束,才意識到我的任務(wù),怕耽誤了正事,趕快跑回旅館,卻見我那三個同道都仰天大睡。原來買機器的事還在聯(lián)系,仍然讓我們等待。
這一等居然又等了兩天。書記和李師傅早上出去聯(lián)系,晚上回旅館,總是眉頭緊皺,說明機器的事仍未落實。我們也跟著急,問到底哪個關(guān)節(jié)出了什么麻煩,他們也沒細說,只說還在聯(lián)系,還在爭取,要我們等待,耐心等待。我們也只能等待。和尚念經(jīng),秀才念書。雖然都是為了買到機器這一目標,但分工不同,各負其責(zé)。我們的任務(wù)是搬運機器,他們聯(lián)系好了,我們出大力流大汗,再苦再累拉回去就是。于是我們就耐心等待。讓那位年紀最大的,不喜歡活動的留守旅館,等待消息,我和兩個年輕同伴便出去自由活動,到處閑逛,幾乎走遍了當時天臺城的街街巷巷,然后又去了城郊的國清寺。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著名的寺院。當時的國清寺雖然冷冷清清,卻有一些工匠在修復(fù),整理。聽寺院里一個穿著俗衣但看他的鞋子就知道是個僧人的人說,前些年破“四舊”,寺院建筑基本保留下來,卻毀了不少菩薩。不久前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提到國清寺,上面立即派人來落實,當作政治任務(wù)要修復(fù)。聽了這話,我的兩位同伴還爭論起來,一個說看不出東洋人倒也講人話做好事,能讓這么大的寺廟恢復(fù)起來,也算是積了點德。另一個卻針鋒相對,說我們中國人的事,為啥讓日本鬼子說三道四,什么姓田的放個屁,我們就聽他的啦?還要文化大革命干什么?……
爭執(zhí)著沒個完,書記卻急吼吼趕來,尋到我們,二話沒說,劫持似地把我們叫到寺門外,那位留守在旅館的年長同伴也已等在門外,一看他把手拉車也拉來了,我們就明白,讓我們出大力流大汗的時刻到了。
我們四個隨著書記,上了國清寺后面的那條山道。時值傍晚,山外太陽還沒落山,在這山道上卻已完全沒了陽光,加上國清寺山上茂盛遮天的樹林,更顯出幾分神秘。直到這時,書記才邊走邊對我們說了大致情況。原來機器是在山上的一個小山村,之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是那個村里對要不要把這機器出賣還沒統(tǒng)一意見,以書記為首的一派人覺得這臺機器用處不大,干脆賣了將錢另作他用。但另一派以革委會主任為首卻不同意,說這是集體的固定財產(chǎn),怎么可以隨便出賣?最后,他們的書記對我們的書記說,他準備強行決定,所以讓我們趁晚上去,不驚動村人,把機器運走。
我們的書記對我們說:是應(yīng)該這樣,黨指揮一切嘛!不聽書記的,還要不要黨的領(lǐng)導(dǎo)?
我心里卻暗暗擔心:強行決定?看來,這真是一次特殊的行動了。
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從汽車路轉(zhuǎn)入鵝蛋石鋪就的小路,又轉(zhuǎn)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的上坡山路,來到目的地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暮色中看到一個小村落,幾幢石墻小屋零零星星綴在山坳里,組成一個影影綽綽的小山村,村后依稀布著幾排梯田。整個山村給人一種神秘感——也許只因是我們心里感到神秘吧?
我們的書記叫我們先在村外待著,他一轉(zhuǎn)身不見了。天很快就黑下來,四周的山頭像是黑沉沉的幕布,罩在我們周圍。我們等在黑暗里,也不知等了多久,也許一個小時,或兩個小時,甚至三四個小時,也可能本來時間不長,只是因為我們這么空等在這樣一個漆黑、陌生而又神秘的山野里,才使我們的心理時間變得很長罷了。等著等著,覺得頭上變得濕冷,原來是露水,大家不由自主都緊縮了身子,兩眼卻都盯著村子方向。
終于傳來一陣腳步聲,近了,黑暗中我看到——不,是感到我們的書記、李師傅,還有三個陌生人。憑感覺,我猜想其中那個走在前面的矮小個必是他們的書記。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點點頭,算是示意,就領(lǐng)我們往村邊的一排低矮小平房走去,看樣子那是個倉庫。周圍沒一點聲音,那矮小的書記拉開門,開門聲顯得有點古怪,像是小牛在叫。倉庫里盤踞著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這就是將要賣給我們的機器了?面對著黑屋子里這么一個黑家伙,我心里越發(fā)增添了幾分神秘、疑慮甚至恐懼:我們這是拿錢來買機器嗎?怎么變得像是來偷竊似的?這樣偷偷摸摸地,真能順利地運走這一個龐然大物嗎?
我這擔心果然不幸而中。還沒待我們動手搬運,突然一聲狗吠,在夜空中響起,接著就是一群吵鬧聲,隨之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會兒,倉庫門外就圍滿了好大一群人,有人舉著火把,火光中,我看到一張張憤怒的臉,聽到一陣陣憤怒的說話聲,我雖然沒有完全聽懂這些山里人說的方言,但從他們的神情中卻真真切切地領(lǐng)悟到了那意思:決不讓我們運走機器!……
結(jié)局可想而知,我們這群人幾乎是被攆走似的,狼狽不堪地下了山,回到天臺城的旅館里,已是后半夜了。所幸我們每個人都毫發(fā)無損,包括那輛手拉車,也仍然堅固如初??磥磉@些山民還是“講政策”的,只文斗沒有武斗。
第二天我們就離開天臺,空手拉著空車,沿著原路怏怏而回。一路上大家都很沮喪。任務(wù)沒有完成,村里的旱災(zāi)仍然解救不了,我們也空跑了這么遠的路。于是便猜測,回去后隊里會不會兌現(xiàn)對我們的承諾,給我們雙倍的工分和每天一元的津貼?如果沒有的話,那是不公平的,又不是我們不想拉回來,怪不得我們。但如果仍然給我們的話,卻又有點過意不去,畢竟沒把機器拉回去——那就來個折中,減半吧!……接著又說到那原因,為什么那個村里有那么多人不肯出賣機器?那位年長同伴說:誰讓你們在拔茅的旅館里往熱水瓶里撒尿?所以才得了報應(yīng),使我們沒能完成這一任務(wù)。兩位惡作劇的年輕人卻堅決不承認,說這是毫不搭界的兩回事。于是就憑著大家的想象力,熱議起那村里最終不肯出賣機器的原因。有說可能那里的書記和革委會主任本來就有矛盾,所以引起這場斗爭;有怪這書記沒用,黨領(lǐng)導(dǎo)不了群眾;有說那偏僻山村放著個機器干什么用,甚至也有怪那位介紹人李師傅的,明明沒有說定,怎么就讓我們?nèi)グ徇\,也太輕率了……
這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一直是個謎。三十多年來,常常讓我回味。這些年來我多次去天臺,或組稿采訪?;虿娠L(fēng)參觀,或陪友人游覽國清寺,我總要抽點時間,憑著記憶來到那一帶山上,尋覓當年那個小山村,那個濕潤而黑暗的深夜里曾經(jīng)到過的神奇的小山村,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總是找不到——是我的記憶錯了,沒找準地方,還是那個村子變了面貌,讓我不認識了?抑或是這個小山村根本就搬走了?……
這是一個謎,一個留在我心中的天臺山之謎。
【責(zé)編 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