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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牛與飯牛歌

      2009-02-16 09:51:28馬啟俊
      文史雜志 2009年1期
      關(guān)鍵詞:秦穆公白石養(yǎng)牛

      馬啟俊

      “飯”的本義為“吃飯”,是動(dòng)詞?!墩f文·食部》:“飯,食也?!倍巫ⅲ骸霸剖骋舱?,謂食之也,此飯之本義也。引申之所食為飯。”古代典籍中多用其本義,如《論語·述而》:“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孟子·盡心下》:“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禮記·曲禮上》:“飯黍毋以箸。”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飯”的此義若用于動(dòng)物,則為飼養(yǎng)、喂養(yǎng),亦為動(dòng)詞。如“飯?!?,就是給牛飯吃,亦即喂食飼養(yǎng)牛。與之類似的還有“食”字。韓愈《伯樂》:“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食馬”與“飯?!倍咴诮Y(jié)構(gòu)上一致,“飯”、“食”在“飼養(yǎng)”義上一致,所以“飯?!币材苷f成“食?!?。《孟子·萬章上》:“百里奚自鬻于秦養(yǎng)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

      牛很早就被人類馴化,中國人養(yǎng)牛的歷史也極為悠久,除了真正的養(yǎng)牛人,歷史上還有不少從養(yǎng)牛起家的政治家;或有才德的人自甘養(yǎng)牛,遠(yuǎn)離富貴,卻因退隱而出名的?!肚f子》中就有兩個(gè)這樣的“飯?!比耍粋€(gè)是百里奚,一個(gè)是顏闔。

      在《莊子·田子方》中有這樣一段記載:“百里奚爵祿不入于心,故飯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賤,與之政也?!边@是一個(gè)淡漠名利,善于養(yǎng)牛,最終還是因養(yǎng)牛而從政的人。百里奚在自戰(zhàn)國至西漢的眾多典籍里都有記載。百里奚復(fù)姓百里,名奚。他是公元前5世紀(jì)的一位著名人物,本居虞國,后入秦國,受秦穆公重用?!睹献印じ孀酉隆罚骸坝莶挥冒倮镛啥?,秦穆公用之而霸?!鼻厝宋鍙堁蚱Q百里奚的故事很有名,所以秦人稱呼他為五羖大夫,《孟子·告子下》亦云:“百里奚舉于市?!?/p>

      《莊子·讓王》中記述了另一個(gè)甘于貧賤,自愿養(yǎng)牛的人:“魯君聞?lì)侁H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幣先焉。顏闔守陋閭,苴布之衣,而自飯牛?!嗜纛侁H者,真惡富貴也?!?/p>

      《晏子春秋·問下二》、《呂氏春秋·舉難》、《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說苑·尊賢》等典籍都載有著名的“寧戚飯?!钡墓适?,并流傳有《飯牛歌》。如《呂氏春秋·舉難》云:“寧戚欲干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進(jìn),于是為商旅將任車以至齊……寧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腹勚瑩崞淦椭衷唬骸愒?!之歌者非常人也!……桓公大說,將任之?!边@個(gè)故事在《離騷》中也有提及:“寧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睎|漢王逸注:“寧戚,衛(wèi)人……修德不用,退而商賈。宿齊東門外;桓公夜出,寧戚方飯牛,叩角而商歌?;腹勚?,知其賢,舉用為客卿,備輔佐也?!?/p>

      《三國志·魏書·夏侯玄傳》裴松之注引《相印書》,說漢朝有《牛經(jīng)》?!短茣に囄闹尽蜂浻袑幤莸摹断嗯=?jīng)》一卷。南宋蔣捷《賀新郎·兵后寓吳》:“醉探枵羹毛錐在,問鄰翁要寫《牛經(jīng)》否?翁不應(yīng),但搖手。”不知這些《牛經(jīng)》是否為同一書,作者皆為寧戚乎?也許寧戚的《相牛經(jīng)》亦為后人假托?暫無從考證。

      寧戚為春秋時(shí)人,他叩牛角而歌,唱出的《飯牛歌》又叫《牛角之歌》、《擊角歌》、《扣角歌》、《飯牛浩嘆》。據(jù)《古詩源·飯牛歌》介紹,飯牛歌原文為:

      南山矸,白石爛,

      生不逢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

      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漫漫何時(shí)旦。

      《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云:“故百里奚乞食于路,穆公委之以政;寧戚飯牛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迸狍S《集解》引:“商歌曰,南山矸,白石爛……”與上引同。司馬貞《索隱》解釋道:“矸,音公彈反。矸者,白凈貌也。顧野王又作岸音也?!倍绑_”是小腿的意思。

      《飯牛歌》首二句“南山矸,白石爛”當(dāng)為起興,但是后人已不了解此起興與《飯牛歌》內(nèi)容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了。也許本就無關(guān),只是引起下文而已。如今我們對(duì)其特殊含義和具體用法已不太了解。《飯牛歌》的正文主要表現(xiàn)寧戚生不逢時(shí),生活艱難,渴盼得到重用,施展才干之心情?!讹埮8琛冯m不長,但是在一個(gè)特別的時(shí)候由特別的人用特別的方式向另一個(gè)特別的人唱出,其效果也是很特別的。

      寧戚飯牛、唱《飯牛歌》的故事對(duì)后人影響是很大的,如元代畫家王冕除了號(hào)煮石山農(nóng)、會(huì)稽外史、梅花屋主外,也自號(hào)“飯牛翁”。他出身農(nóng)家,年少時(shí)家貧,也曾放過牛,并于放牛之余偷聽私塾弟子讀書,“王冕竊入學(xué)舍聽諸生誦書”是很有名的苦學(xué)故事。他大概以寧戚飯牛為榜樣,希望從放牛開始自己的有為人生吧!雖然他一生歸隱,以賣畫為生,不以出仕從政為意,但是在繪畫、刻印、作詩方面還是取得了突出的成績,倒也沒有辜負(fù)“飯牛翁”的稱號(hào)。(題圖作者:陳沫吾)

      作者:皖西學(xué)院中文系(六安)副教授、文學(xué)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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