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克將軍與共和國元帥的相識相交

周炳欽

在1955年的將官授銜典禮上，周恩來總理頒發(fā)授予蕭克上將軍銜的命令狀。在這次授銜的55名上將中，蕭克名列榜首。也許這并沒有表明蕭克戎馬生涯的全部，授銜前毛澤東曾親自找他談話，對他說，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上，別人就不好說什么了。在中國革命戰(zhàn)爭中，蕭克不僅是我軍歷史上最年輕的高級指揮員之一，他還有著與同時授銜的共和國元帥們相處共事的特別經(jīng)歷。他長期在朱德、陳毅、彭德懷的麾下工作，做過羅榮桓、徐向前、劉伯承的直接下級，擔任過賀龍、聶榮臻、葉劍英的副手，還兩次出任林彪的參謀長。蕭克或在他們的指揮下，馳聘疆場，南征北戰(zhàn)；或在與他們共事中，運籌帷幄，襄助戎機。上世紀90年代，我有幸參與了《蕭克回憶錄》的編撰工作。蕭克將軍與共和國元帥之間的深厚情誼，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08年10月24日，蕭克將軍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享年102歲。我得知消息后感慨萬千，謹以此文作為紀念。

苦尋朱德，一見如故

蕭克對元帥們有的是未曾謀面已慕名。他第一次見到朱德的名字，是在南昌起義后的街頭布告中。1927年南昌起義時，蕭克是葉挺部的一個連指導員。起義軍兵敗流沙，他所在的二十四師潰敗，他的那個連也只剩一二十人，不幾天又全被俘虜。到釋放時，他已是上無組織，下無士兵，身無分文。不久，他聽到朱德在湘南領(lǐng)導起義的消息，并聽說朱德是反袁護國軍的高級將領(lǐng)，到西歐和蘇聯(lián)留過學，是共產(chǎn)黨員，在湘南起義中以少勝多，打敗了“馬日事變”的罪魁禍首許克祥。蕭克是從嘉禾縣師范畢業(yè)后投筆從戎的，自然崇拜朱德這樣文武兼?zhèn)涞膶㈩I(lǐng)，于是便決計去找朱德。

當時到處是一片白色恐怖，各地黨組織都轉(zhuǎn)入地下，就連國民黨軍都難以找到“共軍”的影子。然而，蕭克堅信朱德的部隊不會完，共產(chǎn)黨不會完，天下終究是要光明起來的。于是，他根據(jù)自己捕捉到的信息，扒船到廣州，又扒車到湘南，四下打探。他奔波了幾個月，還乞討過，但不僅一無所獲，還把身體搞病了。萬般無奈，他只好回到離別了幾年的家鄉(xiāng)湖南嘉禾縣小街田村。他聯(lián)絡(luò)了幾個同樣在起義后潰散回來的同志，成立了中共嘉禾南區(qū)特別黨支部，準備在家鄉(xiāng)搞暴動。他想，只要鬧出點聲響來，就不愁找不到組織。

1928年春節(jié)前夕，黨支部派人到臨武星子坪活動，帶回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朱德的部隊在宜章舉行起義！大家一致認為，搞武裝斗爭的機會到了，支部立即決定派蕭克等人去宜章聯(lián)系。還沒到宜章，便探知起義失敗的消息，朱德的部隊已退到巴黎堡、黃沙堡一帶去了。但蕭克等卻與宜章縣碕石鎮(zhèn)黨支部接上了關(guān)系。這里正在準備搞暴動，需要懂點打仗的人，蕭克他們便決定留下來一起干。根據(jù)支部決議，新組建的獨立營由彭睽任營長，蕭克任副營長，主管軍事工作。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正當宜章獨立營打土豪、分田地，搞得風風火火的時候，朱德派部下龔楷前來與當?shù)攸h組織聯(lián)系。龔楷到宜章時，正值獨立營發(fā)動起義，就留了下來。后因彭睽調(diào)宜章縣委工作，龔楷接任了獨立營營長。起義失敗后，他們判斷朱德的部隊已經(jīng)東去，就率領(lǐng)600多名農(nóng)民軍向東跟進。在資興東南的龍溪洞，這群扛梭鏢的農(nóng)民隊伍意外地與毛澤東率領(lǐng)的井岡山紅軍會合了，又見到了著名的農(nóng)民運動先驅(qū)毛澤東，十分高興。井岡山部隊也歡呼雀躍：“宜章獨立營來了！宜章獨立營來了！”當時，毛澤東是為接應(yīng)朱德部，率部隊從井岡山進入湘南的。1968年五一節(jié)，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見到蕭克，還記得40年前的那次會師。他握著蕭克的手說：“我們是在龍溪洞第一次見面的吧。那時候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槍啊？”蕭克激動地答道：“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有五六百人、六七十條槍、300多桿梭鏢?！泵珴蓶|聽后不住地點頭道：“揭竿而起，揭竿而起！”

在龍溪洞休息了一天，蕭克與部隊就在毛澤東的率領(lǐng)下向井岡山進發(fā)。到達寧岡的礱市鎮(zhèn)，聽說朱德的部隊已集結(jié)在這一帶。龔楷對蕭克說：“你還沒有見過朱德師長呢，我?guī)闳ヒ娝?！”蕭克自南昌起義知道朱德后，早就想見到他。

一天，龔楷領(lǐng)著蕭克來到龍江書院，一推門，就聽見一個四川口音說：“是龔楷嗎？快進來，快進來！怎么就你一個，和你在一起的蕭克沒有來？”龔楷把蕭克拉上前，說：“他就是?！笔捒思拥叵蛑斓戮戳塑姸Y。朱德緊緊握住蕭克的手，說：“你的名字我早就知道嘍，你們干得好啊！”

蕭克向朱德匯報了碕石暴動和在黃沙、梅田活動的情況，也感慨地說：“南昌起義失敗后，我苦苦地找黨；湘南起義后，也到處找朱師長！”朱德呵呵笑道：“是噢，你找我，我找你，現(xiàn)在終于見面嘍！”“現(xiàn)在革命力量在湘贛邊大會合，今后會有一個大發(fā)展。”從此，蕭克就一直在朱德的麾下，英勇轉(zhuǎn)戰(zhàn)，由一名下級軍官成長為一名高級指揮員。

紅四軍黨的七大上投了陳毅一票

蕭克和陳毅都是南昌起義的參加者，但他們當時隸屬不同的部隊，分別任連、團指導員，還互不相識。直到湘南起義時，從人們常提到的起義領(lǐng)導人中，蕭克才知道陳毅的名字。陳毅當時任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師黨代表，外面張貼的布告上有師長朱德和他的署名。

1928年4月下旬，朱毛井岡山會師后，兩軍改編為工農(nóng)革命軍第四軍，陳毅任軍委委員、第十二師師長。蕭克在第十師二十九團二營七連任連長。會師后不久，江西敵軍對井岡山發(fā)動第二次“進剿”。陳毅率十二師一部隨朱德率領(lǐng)的軍部與十師翻越黃洋界，準備迎擊左路進攻之敵，相機奪取永新城。途中在小行州宿營，陳毅專程來到十師二十九團駐地，看望這支以宜章農(nóng)軍為主編成的部隊，鼓勵他們做好戰(zhàn)斗準備，在實戰(zhàn)中提高殺敵本領(lǐng)。蕭克在這里與陳毅第一次見面。隨后，陳毅先后任軍委書記、前委書記、軍士兵委員會秘書長，主要做黨的工作和政治工作。在蕭克的印象中，陳毅經(jīng)常向部隊分析國內(nèi)外政治形勢，善于宣傳教育，鼓舞官兵的斗志。

1929年1月，紅四軍為了打破湘贛兩省敵軍對井岡山的“會剿”，離開井岡山，向贛南閩西進軍。這時陳毅擔任第一縱隊黨代表，蕭克任該縱隊第二支隊支隊長，他們常常一起行軍作戰(zhàn)。蕭克對陳毅有了更多的了解。蕭克認為，陳毅性格開朗，豪放豁達，批評人很嚴厲，有時也罵人，但不記仇。因此，大家都覺得他寬厚、誠懇，愿意同他交談。在這次進軍的過程中，陳毅主持召開紅四軍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處理紅四軍黨內(nèi)的那場爭論，給蕭克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

自朱、毛紅軍會師以后，隨著紅軍的擴大和革命根據(jù)地的發(fā)展，紅四軍黨內(nèi)及主要領(lǐng)導者之間，對紅軍和根據(jù)地建設(shè)問題，逐漸產(chǎn)生一些不同意見和分歧。紅四軍黨的七大之前，爭論的焦點開始是要不要在紅四軍設(shè)立軍委，以后又引發(fā)出對紅四軍各種制度、政策的看法，爭議最大的是“黨應(yīng)不應(yīng)該管理一切”。1929年6月19日紅四軍第三次打下龍巖后，根據(jù)陳毅建議，紅四軍前委決定利用部隊整訓間隙，召開紅四軍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統(tǒng)一思想認識，解決當時部隊中存在的各種問題。

6月22日，大會正式召開，由時任紅四軍政治部主任的陳毅主持，出席會議的有前委委員、各縱隊司令員、支隊長、黨代表及士兵代表共四五十人。陳毅代表前委作了報告，毛澤東、朱德等先后發(fā)言，大家各持己見，爭論激烈。毛澤東認為紅四軍黨內(nèi)對一些原則問題的認識不一致，前委不好工作。他甚至嚴肅地表示：前委現(xiàn)在是不生不死，這個問題不解決，他請求更換書記，讓自己離開前委。為緩和氣氛，陳毅努力地進行了調(diào)解。他詼諧地勸導毛澤東、朱德：“你們朱毛兩人吵架，一個晉國，一個楚國。你們兩個大國打架，我這個鄭國怎么辦？我跟哪個，站在哪一邊？我還是希望你們兩方面團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