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語產(chǎn)生的多重因素分析

周秀敏

禁忌，英文是taboo，源于南太平洋湯加島人的土語，指“神圣的”或“不可接觸的”人、行為或事物。當某種行為或事物被看做是“禁忌”，與之相關(guān)的語言就成了禁忌語。禁忌語涉及生活的各個方面。并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個語言和文化中。據(jù)《國際英語使用》(Intemation－al EnglishUs-age)中的分類，英語禁忌語主要涉及宗教、性、排泄、疾病、死亡、社會地位等級、年齡和體重。由此可見，遭禁的多為污穢、粗俗或圣潔、神圣的詞語或話題。但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時代的變化，語言作為對社會現(xiàn)實的反映和傳播社會文化的工具也在不斷發(fā)生變化。禁忌語也不例外。葛校琴曾指出：“凡是在交往和公共場合中那些引起對方和公眾反感或不快的一些詞語或表達方式都屬于禁忌語范疇。”

禁忌語的產(chǎn)生具有一定的社會文化基礎(chǔ)，在反映不同文化的價值取向、審美觀和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同時。也深深扎根于特定的社會文化之中。本文將主要以漢語和英語中的禁忌語為例從心理、社會文化和禮貌三個方面來探討禁忌語產(chǎn)生的根源。

心理因素

語言是人類在勞動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具有任意性。語言的音和義之間沒有必然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一個詞的意義用一定的語音形式來表現(xiàn)，這是在長期的語言交際過程中固定下來的，是社會約定俗成的。

但是語言作為一種外界刺激，會對人的心理和情感產(chǎn)生影響。Samuel IehiyeHayakawa在《思維和行為中的語言》(Languagein ThoughtandAction)一書中曾指出：一個單詞或表達通常包含兩層含義：信息意義和情感意義。前者是它的指示義。后者是它引起的個人情感。情感意義不受信息意義的影響，因為信息意義相同的表達它們的情感意義卻大相徑庭。如在英語中pass away和die都表示“死”，但前者的情感意義是積極的，易于接受。而后者的情感意義是消極的，不易為人接受。這說明語言會對人的心理和情感產(chǎn)生影響，語言的使用受心理因素的制約。同樣，禁忌語的產(chǎn)生也有一定的心理根源。

語言的靈物崇拜。人類在遠古時代，由于生產(chǎn)力低下，科學落后。對主宰大自然的神秘力量捉摸不透，語言被賦予一種它本身所沒有的超人力量，往往與某些自然現(xiàn)象聯(lián)系起來。人們相信語言是禍福的根源，誰要是得罪了這個根源，誰就會得到加倍的懲罰；反之，誰要是討好這個根源，誰就得到庇護和保佑。這種語言禁忌其實源于語言的靈物崇拜。如生活中人們常詛咒給自己帶來傷害的人。因為施咒者和被咒之人均相信語言有神秘的超人力量，所咒之事會發(fā)生到被咒之人身上。這也是咒罵語被列為禁忌之列的原因之一。

避俗求雅心理。在視覺上，人們總是青睞美的事物。同樣，在聽覺上，人們傾向于選擇優(yōu)雅動聽、婉轉(zhuǎn)美妙、易于被人接受的語言，諱避那些令人作嘔、粗俗難聽的話語。當這些令人不悅、惹人不快的話語在交際中無法回避時，人們便巧妙地選用一些含糊雅致和溫和文雅的詞語去代替那些可能使人窘迫、傷人自尊的粗俗直露的說法。如在提到生理現(xiàn)象，特別是和排泄、分泌有關(guān)的事物時，人們不說“去拉屎”“去大便”等較粗鄙的語言。而用“去方便”或很模糊的“我去一下就來”“等我?guī)追昼姟钡龋号栽陆?jīng)稱“好朋友來了”，買衛(wèi)生棉叫“為好朋友買點面包”。談到人“面貌丑陋”時，常用“長相平平”。

心理聯(lián)想因素。語言中會使人有不祥之感的詞匯一般不能隨便提及。如疾病、死亡歷來是人們最大的恐懼，人們忌言“死”。并創(chuàng)造了很多避“死”的說法。英語中有pass away、go to sleep、be atrest等。漢語中人們更是為不同身份地位的人量身定做了死亡委婉詞。《禮記·曲禮》記載：“天子死日崩，諸侯曰薨，大夫日卒，士曰不祿，庶人日死?！庇行┍旧頉]有禁忌意義的表達因為會使人聯(lián)想到不愉快的事物最終也被劃人了禁忌語的行列。例如：漢語是聲調(diào)語言，同音異形異義字很多，中國人送禮物時避免送“鐘”，因忌諱“送終”；忌諱分梨吃，因為“分梨”同“分離”同音；電話號碼盡量避免帶4，因為“4”同“死”。

社會文化因素

語言和語言的使用是受一定規(guī)則制約的，這些規(guī)則和特定的社會文化緊密相聯(lián)。由此推出。語言和語言的使用是深深根植于特定社會文化之中的。禁忌語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更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它深深扎根于特定的社會文化中，是社會文化域的語言折射，受制于特定社會文化域的語言使用。人們的宗教信仰、價值觀、所有的社會習俗和所處的社會體制等都會促使禁忌語的產(chǎn)生。

宗教信仰。宗教是人們的精神寄托。人們迷信鬼神。信仰上帝，崇拜神柢。人們的思想被宗教信仰、迷信觀念和封建禮法所束縛，有關(guān)上帝、神的名字以及他們的話語就成為不能隨便提及的神圣的東西，否則就被視為是對上帝、神和神力的不敬和褻瀆。例如，基督教在英美國家的歷史和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宗教活動是人們?nèi)粘；顒拥闹匾M成部分，它對人們的思想意識和行為有著重要的影響，人們的言行亦受到基督教義的制約。“十戒”中有一條要求人們不能妄稱諸神的名字(如Jesus)，否則就會觸犯戒律，因為心靈的純凈是基督教的美德。而語言的純凈是捍衛(wèi)這一美德的方式之一。

價值觀。一個民族的價值體系體現(xiàn)了人們的期望和希冀、要求和禁忌，是對行為進行評價和實施懲罰的標準體系。價值觀組成了價值體系，也是文化的核心，對人們的思想和言行會產(chǎn)生不自覺的影響。例如，作為西方價值觀之淵源的西方哲學自古傾向于把人與大自然對立起來，即天人相分，強調(diào)人與大自然抗爭的力量，所以西方尤其是美國人極端崇尚獨立、自由、平等和個人進取。20世紀60年代的婦女解放運動和民權(quán)運動的興起，更使“人權(quán)”、“平等”的思想深入人心。涉及種族歧視的詞語被納入禁忌之列；對許多顯示社會地位低下的“卑微”職業(yè)，人們也不再直呼其名，而是通過夸張拔高的手法，使這些職業(yè)聽起來顯得冠冕堂皇。如，“園林工人／gardener”成了“建筑師／land－scape architect”：“理發(fā)師／barber“變成了“藝術(shù)家，tonsorial artist”；“屠夫，butcher”也成了“肉類技術(shù)專家／meattechnologist”。

社會習俗和制度。社會習俗為人們的言行設(shè)置了種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這些規(guī)則在特定的政治體制、社會制度和法律等條件下會得到加強?！抖Y記》中曾記載周貴族為強化君臣、父子、夫妻、長幼的統(tǒng)治秩序，推行“子不名父母，臣不名君上，國君不名卿老世婦，大夫不名世臣姪娣，士不名家相長妾”的制度。違反這種制度就是

違禁，將遭到社會譴責，甚至殺身之禍。受其影響，中國人至今不愿隨便提父母之名：秦王贏政時期，農(nóng)歷第一個月被改成了正月。中國封建社會的“文字獄”也孕育了一些禁忌語。清雍正年間，翰林徐駿作詩“明月有情還顧我，清風無意不留人”，被人告發(fā)，說他“思念明代，無意本朝，出語詆毀，大逆不道”，被斬首示眾。

相關(guān)的法律制度也加強了禁忌語的禁忌性。在西方歷史上。一些小說因含有污穢語，褻瀆宗教詞匯和臟字等禁忌語而不能順利出版。如：勞倫斯的《虹》，西奧多·德萊塞的《天才》和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都曾遭禁或不能以全貌出版。

禮貌因素

人類學家Zdenek Salzmann在《語言，文化與社會》一書中曾說過：禮貌就是體諒他人、舉止有禮、言行得體；它不受年齡和地位差別的影響，為所有社會成員所期待。禮貌是文明的象征，是評判人類活動的標準，也是調(diào)節(jié)人際關(guān)系的潤滑劑。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保全”理論、Leechs的禮貌原則和顧日國先生根據(jù)中國文化特點總結(jié)出的適合中國人交際活動的“禮貌原則”說明：禮貌是人際交往得以順利進行的前提，它不斷規(guī)范人們的言行，提醒人們在交往中要“講禮貌”，要努力同時保全自己和他人的面子。禁忌語會“引起對方或公眾的反感”，是不禮貌的，會成為交際的障礙；反過來。禮貌也催生了大量禁忌語。語言中涉及性、死亡、排泄、貧窮、社會地位等級等不可提及的詞語和話題都會威脅人們的“面子需求”，是人們所力避的。

結(jié)語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語言受特定社會文化的制約，深深扎根于特定的社會文化之中。禁忌語的出現(xiàn)是心理、社會文化和禮貌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了解禁忌語產(chǎn)生的根源有利于我們預測、理解和掌握禁忌語，有利于交際的順利進行。同時，這也說明在語言學習中我們不能只注重語言本身的學習。而應(yīng)當多一些語言背后的文化背景知識考查，多一些語言使用規(guī)則的學習，使二者互為相長。

參考文獻：

1、葛校琴：《英漢語言禁忌的深層文化映現(xiàn)》，《外語與外語教學》，2001(2)。

2、何自然：《語用學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3、馬偉林：《影響禁忌語發(fā)展的社會因素透析》，《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01(6)。

(作者單位：河南農(nóng)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

編校：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