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的詩

蕭　易

圣誕十四行：職業(yè)道德

時代的羽翼從呼嘯中掠近，

痛苦的咳嗽在黎明前響起，

病中的孩子獨自衰老，

沒有底薪的職員困窘地微笑。

信守和約，保持冷靜，

維護你念念不忘的職業(yè)水平。

誰在黑夜里編織燈籠，

誰就該在破曉前熄滅自己。

那隱隱掙扎的，并非一聲怒吼，

也不是一種傾訴，

不是一顆心的死亡，

一篇兇殺小說的終結。

當細節(jié)已推衍到圖窮匕現(xiàn)，

被害者又怎能不悲憤難言？

圣誕十四行：歲末祝福

仿佛是在虛構中走進冬天，

或許我們太久地忽略了季節(jié)。

仿佛是在一次考試中脫漏了句號，

我用不切實際的理想懲罰自己。

當感恩的火焰逐漸冷卻，

我澎湃的靈魂被提前凍結，

而你們，已預支了自己的良心，

用以購買足量的暖氣。

月光下我看到家家戶戶的煙囪

把祝福的余煙送往天堂。

誰會是掃煙囪的孩子？

寒冷的滋味我久已品嘗，

何況是在一個薄雪的深夜，

一個凍死老人的圣誕節(jié)。

望京選章：鳥叫

黎明前總會有鳥的鳴叫

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響起

是在樹梢還是在檐下？

這比生命更醒目的叫聲

這種聲音總是成片地響起

像一陣孤獨的自言自語

望京選章：在王府井

左側是人潮，我來自其間

右側是一棟大樓，在裝修

肉體，沒有想象中那么結實

電鉆一響，心就痛

傍晚的鐘聲使我忍不住落淚

風，越來越大，是讓人落淚的一種理由

開朗而堅強地活下去，也是讓人落淚的一種理由

給王爾德

1

近來的日子有些紊亂

我常常失眠

有時候，一覺醒來

就想找你聊聊

不是美學，而是那

拖泥帶水的虛無主義

2

你錯認了一個時代

想把它，像剝荔枝一樣剝開

如果你是蝴蝶

我就是蛾子

飛蛾撲火，撲向那

梅毒一樣鮮艷的生活

3

聰明的你，加謹慎的我

不能使命運稍加改觀

我們談空說有

快活如螞蚱

而上帝卻把詛咒

端上牌桌，像水果盤

4

今晚的幸運兒會是誰？

我不動聲色，你也

笑容可掬。“上帝保佑

吃飽了飯的人民”

骰子飛旋，灰燼一樣的青春

飄落在燈前

5

最后的時刻

你興高采烈地走來

懷揣成捆的幸福

感謝上帝，讓人類美夢成真

而在倫敦，卻沒有人肯為

快樂王子買單

匕首傳

1

你被悔恨侵蝕的軀干上，覆滿了霉綠的

失敗，你的心也銹住了，因此不可能再

破碎，或者死心。為此你耿耿于懷地吶喊，

吐出一個破碎的字眼：復仇！

但為時已晚，荊卿已死，

你誤傷的是整個先秦時代。

2

只有在畫卷的最末端，才有你的位置，

而你始終沒有發(fā)揮的余地。只有在

生銹后，你才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你太迂腐了，不適應嬗變的環(huán)境，

因此你的反應總是令人

哭笑不得。沒有你，世界多么冷酷。

3

智商過高即使對一柄匕首而言，

也是不合時宜的。你的心中

充滿問號：我是否活過？

你錯過的，又豈止是帝王的肌膚？

這尋根究底的癖性，遲早斷送了你的全部，

惟有一個詛咒是真實的：不祥之物。

4

你的不明智，也就是一種明智，

一柄匕首，不需要呈現(xiàn)光澤，

甚至形態(tài)也是多余的，鞘，也是多余的。

你蔑視他人的方式是，率先飲盡毒汁

你被棄置，帝王繼續(xù)登場，

自毀，是你自我保全的手段。

5

不會有贊歌，為失敗者譜寫；

也不會有愛情，為淪落者停留。

盡管仍有呼喚，千里傳音，

抵達你沉睡的耳畔。盡管一個人會

為你在千年后作傳。

不存在對話，無所謂獨語。

（責編：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