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玉森,擅寫竹者也。所謂言寫不言畫,古文人畫家身體力行,推崇備至,如文與可,如蘇東坡,如倪瓚吳鎮(zhèn),如石濤八大。玉森寫竹多年,吸納百家,尤尊鄭板橋,獨有心得。以書入畫,處處見筆,恣肆百態(tài),滿眼瀟灑,一派文人氣象,頗具板橋遺風(fēng),堪稱上品,是為不俗。
畫如其人。竹乃玉森人生、人性、人格之寫照:生命、精神、思想之寄寓;修養(yǎng)、哲理,體悟之隱現(xiàn);生活,志趣、追求之流露。玉森曾在自寫墨竹上題前人句:“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表汈Р豢呻x也,此情可見一斑。
薛玉森在《墨竹縱橫》一文中,開宗立意云:“墨竹一道,名家林立,蔚蔚壯觀。以自然之竹為緯,以文人墨竹為經(jīng),竹里竹外,縱橫思索,探經(jīng)尋峰,大有裨益?!敝绿摌O,守靜篤,玉森君潛心于此,孜孜以求,打撈著陳年故事中的斑駁碎影,淘漉著歷史文化的拾缺補(bǔ)遺。厚古薄今,不與人同。為竹立傳,為竹立異求新。重理論亦重實踐。以一葉見一竹,以一竹見一林,以多林見于森。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筆在手,紙硯在案,一杯茶,一支煙,一幅畫,便是一個人瞬間的烏托邦。板橋遺風(fēng),畫里尋夢,幾竿竹可以變成整個世界!
玉森寫竹,輕輕松松,信手拈來,順理成章。放而有序,收而不緊,酷而不躁,疾而不慌,以簡勝繁,以小見大,一竹一錦繡,一畫一乾坤;玉森寫竹,坦坦蕩蕩,非名非利,無欲無求,不涂不抹,不修不改,不雕不飾,不制不作,氣靜神悠閑,恬淡品自高。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世傳兵法,乃戰(zhàn)爭舞臺眾將帥提袍撒袖之技藝:史留畫論,亦不過墨藝神壇眾大師硯邊談笑之點滴。舞榭歌臺,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過去的永遠(yuǎn)過去,千秋書畫,任人評說。玉森君如今再添一筆,板橋遺風(fēng),風(fēng)頭正健,借用偉人毛澤東詞曰:“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
2008年8月8日于京華
竹賦
薛玉森
竹,非草非木,虛心勁節(jié)。沒有梅的冷艷,沒有松的蒼翠,仗著一桿鐵骨、幾節(jié)虛心,便神通松柏、品齊寒梅?;钪?,勁節(jié)疏曠寫意君子之風(fēng);砍去,充梁作棟撐起廣宇萬間;剖開,汗青點點昭示古往今來。土中絲絲,呤唱著春的歌;空中瀟瀟,吐納著土的節(jié)。多少恢宏志士,盡將畢生情懷,付之干勁桿節(jié)節(jié),疏葉飄飄。
竹乃清雅尤物。月下弄枝,別有韻致;窗前投影,更添風(fēng)流。天邊幾簇,便曠野生情,云霞生韻;石旁幾棵,又頑石生靈,天然置居。冬日里,把水兒、霧兒,雪兒,都凝成冰花、冰果,比梅潔白,比菊傲強(qiáng),那冰花中刺出的片片竹葉,孜孜地探求著春的訊息:隨之而來,便有春意盎然、夏蔭蔽日,秋葉裁月,把個春夏秋冬日月山川裝入那節(jié)節(jié)虛心,蘊四季風(fēng)云,釀日月情懷,疏曠愈達(dá),清勁奇崛。
竹之清品,畫壇獨立。畫竹易,不過個字、分字、介字而已;畫竹難,難在竹通人品,畫竹必先修身。于是,竹畫便通了人性:個字寫竹,取其特立獨行的個性;介字寫竹,意蘊倚天耿介的氣節(jié);分字寫竹,心存雅俗虛實之鑒;一字寫竹,全在直抒胸臆,隨意揮灑之間。
故爾畫竹已不是用墨,而是用心用品用整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