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畫像,可以采取多種手段和途徑,比如白描,比如影射,比如繪聲繪色地刻畫,比如多側面進行勾勒……但若體現人性,那就需要更多些的筆墨,從外表到心理,從言談到舉止,從思維到性格等等。
作家蔣藍則通過更別致、更生動也是更形象的方式——以動物哲學來折射人的理念與性格、思維與情愫,從而剖析人性,批判某些社會現象與文化心理。讓讀者不僅從邏輯推理的角度認知某種人性的丑陋與惡行,而且從情感和知識譜系減否人類的訴求。
有一種書蠹,即“脫體似蟫蟲,咬破他書帙”的文字蟲,據說這書蠹一旦吃到誨淫誨盜的書,就變成一種可怕的動物,可以在人的體內安家,于是這個人就會縱欲暴虐,女色和功名就成為其追逐的目標。反之,喂其大量圣賢之書,它就會夜郎自大成為“玄靈”,住進人的大腦控制人的思想。
吊詭的是這種蟲還能鉆進人的肚子變成應聲蟲,不過,用藥物可將其驅逐出來。這時人們發(fā)現。這種神乎其神的家伙不過是蛔蟲而已
由文字蟲(蠹蟲)到應聲蟲再到蛔蟲的嬗變,讓人自然聯想到古代某些知識分子的人生軌跡:嗜書如癡——投機鉆營——賣身求榮——御用文人——高官厚祿——貪腐敗類。
以書蠹變蛔蟲演繹由書生到幫閑,形象而貼切地袁現了一種人性的走勢。這個價值判斷,基本上概括了封建社會知識人的人性底線。
如果說書蠹的嬗變折射出古代文化人之投機鉆營從而實現其榮華富貴的預期,那么魚鷹與漁人的關系則是主子與奴才的秕害體現。
漁人為使魚鷹為英捕魚,不惜使用殘酷手段對其進行訓練,且常年不準其飽食。當其逐漸失去捕魚之能力,漁人便令其食用一種特殊食物,魚鷹便很快醉死于夢中。
魚鷹為什么忍受煎熬之苦。受制于漁人?馴化使其習慣了掙脫意識,如同《法門寺》里的賈桂,在主子面前,毫無自由的向往。
漁人的居心叵測,卸磨殺驢,魚鷹的甘當奴才,為了一口嗟來之食,看著主子眼色行事,昭然若揭。我們的生活中,有無這類人物?
昆蟲蟬,人們當熟悉又陌生。說熟悉是人們都聽過其叫聲,說陌生是大多數人對其無研究。據有心者觀察,蟬有孤獨、寬柔、高潔的特性,另有其嗚叫起來“一味高八度”的討嫌。作品在這里也有一比,即做思想政治工作不能來“堅硬”的,不能像個“血性武夫”般“毫不妥協(xié)”。過去很長時期不懂得做思想工作也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潤物細無聲”嘛。經驗告訴我們,堵塞不如疏導,口服不如心服。
蔣藍的《動物論語》一個突出特色是作品題旨獨特、創(chuàng)新。如命運多舛的魚鷹,本來漁人和魚鷹應該同舟共濟、互相關愛、和諧相處,但他們卻反其道而行之,成為主仆關系。“世間已經越來越不需要這種信任了”。以此比喻某種人性,如同治人與治于人的一對矛盾,其社會意義非同一般。再比如應聲蟲之“腹語術”。這是同類作品不曾生發(fā)到的層次,這一筆將使本文的張力和深度提高了品位。
以動物哲學喻人性,已經問世一些作品了,但其文化審視的遠近、文學元素的多寡、思想意蘊的深淺是有很大區(qū)別的?!秳游镎撜Z》在以動物成為人的一面鏡子這個創(chuàng)意中,明顯優(yōu)于我們曾經讀過的一些作品?!秳游镎撜Z》調動小說、散文、詩及政論的元素,有細膩的描寫,有形象的刻畫,旁征博引,情感豐盈,深意存焉。我以為,就其思想價值與藝術價值講,超出同類作品的美學意義。
2009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