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得而得

天下奇事無處不在，而這樣的奇緣也會降臨到我的身邊。2008年6月，我去廣西南寧參加“全國文物修復(fù)及研討會”。會議結(jié)束時，由于南寧連續(xù)多天的暴雨，空中、地面的交通都嚴重受阻，我被老天滯留在賓館。桂林的同學(xué)秦保義趕過來看我，說他有位朋友好收藏，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看看，我由于天氣原因暫時也回不了家，索性安下心來聽他安排了。當我們冒雨驅(qū)車趕往時，天已經(jīng)很黑了，剛一進門我就很是失望，滿屋子堆的都是一些從當?shù)睾拥览飺靵淼脑煨透鳟惖钠媸?。正當?shù)曛魈咸喜唤^地講述著他珍愛的每件奇石藏品時，我不經(jīng)意問抬頭看了一眼柜子上方，我驚呆了，在高高的柜子上面竟然靜坐著一尊尺寸足有50多厘米高的藍釉瓷質(zhì)觀音，左手持如意，右手施無畏印，結(jié)跏趺坐于仰蓮座之上，蓮座下方的海浪紋似洶涌的波濤，宛如身置廣大佛海。再細看那豐滿圓潤的觀音面容，深遠的靜思，嫻靜的祥和，我的心當時就被震撼了。雖然自己對瓷器與佛造像方面的知識知之甚少，但我認為，這尊藍釉觀音造像只能出自具有高超技藝的工匠之手，現(xiàn)今急功近利的造假者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當我提出請他們把觀音取下來，讓我好好看看時，店主很不情愿地說：“別看了，東西不對?！蔽掖蟪砸惑@，追問原因才知道，這尊觀音是他們隔壁做其他生意的小老板從老家?guī)н^來委托他代為出讓，前兩年也確實有幾個買家來看過，都沒有相中。其中有位當?shù)氐念I(lǐng)導(dǎo)還看過多次，后因貨主與買主雙方話不投機，傷了和氣，未能成交，店主也覺得很沒面子，發(fā)誓決不再幫貨主賣了。聽到這，我心里一陣欣喜，我當即就提出自己今天就想請下這尊觀音，但店主說貨主的脾氣很怪，根本就不可能談得攏。在我和朋友的一再要求下，他很不情愿的最終還是讓我見到了貨主。我非常誠摯地告訴他我是來這里出差，由于天氣的原因，今晚被困在了這里，并表示愿意以上次他們談好的價格馬上成交?；蛟S是我的這番誠懇的話語打動了他，貨主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交割之后，他找來了一個破舊的紙箱和一塊黑乎乎的抹布要幫我擦拭和打包時，被我拒絕了，我不能讓如此污濁的抹布擦拭我已鐘愛上的瓷器。當我脫下自己雪白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布滿灰塵的觀音時，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記得當叫‘店主與身邊的一個人說：“真沒想到，放我這冷落了兩年的觀音，今天等來這么一個喜歡它的人?！?/p>

當我?guī)е^音回來時，廣西的汛情和汶川余震帶給人們的災(zāi)難與恐慌基本上都已過去了，生活又恢復(fù)到了往昔的平靜。藍釉瓷觀世音也有驚無險地順利與我回到了家。我用溫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把瓷觀音穩(wěn)穩(wěn)地放在臺燈下，用尺子一量，有55.5厘米高。此時再看拂去塵埃的觀音煥然一新，更加精美了。原來被污物粘滿的觀音面部、手和腳的表面，全部都是刷金的，并且在上一層刷金之下，竟然能看到還有一層貼金，而且金色明顯不同，上層的刷金是金黃色，較淺淡，而下層的貼金呈赤金色，金的純度很高，顯然這兩層金不是出自同一時期。觀音的底部也多處留有不同時期的磕痕，磕痕裸露的胎體為白色，細膩堅硬。藍釉淺淡柔和，釉質(zhì)溫潤，釉面開片和包漿十分自然。衣褶突出部位由于釉的自然流淌，類似“燈草口”現(xiàn)象，而凹陷部位釉質(zhì)肥厚，觀音座下部有積釉現(xiàn)象。仔細觀看之后，我更加堅信這尊觀音是吃過香火，有相當年代的古代造像，但具體是哪個時代?是哪個窯口燒制的?過去是放在什么地方供奉?……我?guī)е@些疑問，請教了幾位陜西的陶瓷專家。他們從觀音的面容、整體造像風格、雕塑工藝技術(shù)、藍釉釉質(zhì)釉色、白胎的胎質(zhì)和底部火石紅等特征，認為這尊貼金藍釉瓷觀音是清代晚期的產(chǎn)品，很可能是為當時的某個佛堂在景德鎮(zhèn)訂燒的。時至今日，這么大尺寸的觀音，能保存這么完整，并且還是非常稀少的藍釉，十分難得。專家們說：藍釉是以氧化鉆為著色劑，經(jīng)高溫焙燒而成的顏色釉品種之一，創(chuàng)燒于元代景德鎮(zhèn)窯，光澤瑩潤，自元以后明清兩朝一直在燒造。

收藏這尊藍釉瓷觀音的這段經(jīng)歷，將是我人生中非常難忘的經(jīng)歷，人世間到底有沒有緣分?我不敢說，但我深切地感受到在這個人與人相互依存的社會中，我們要學(xué)會與人善處，待人以誠，無欲則剛，我們的心就會平靜，世事之中其實一切盡是得之無意，成之無意。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緣分吧!

(責編：石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