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由心生

2009年2月9日，湖北隨州在遭遇干旱30多天后，下起了立春后的第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滋潤著焦渴的土地，也給人們帶來春天的信息。這一天，震驚全國的“熊振林特大故意殺人案”在隨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熊振林這個殺死8人，被媒體稱為“惡魔”的犯罪嫌疑人被法院一審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對熊振林故意殺人案，隨州市檢察院副檢察長胡良智在法庭上起訴時用了三個“極其”：動機極其卑劣，手段極其殘忍，后果極其嚴重。熊振林故意殺人案引起社會廣泛關注，這起案子的確太大了——1人殺死8人，還有9人被他列入了要殺的名單；太殘忍了——斧錘叉刺，連殘疾人和2歲的小孩也不放過；太瘋狂了——連續(xù)作案十幾個小時，逃亡后又返回來還想繼續(xù)作案；太恐怖了——兩個殺人現場成了屠場，慘絕人寰……熊振林案件無疑是馬加爵、邱興華案件之后，又一起特大惡性殺人案，無疑是一個極其典型的、反面的邪惡的樣本。

2009年1月4日早晨7時至5日凌晨，在大約17個小時的時間里，熊振林在隨州洛陽鎮(zhèn)瘋狂作案，殺死了8名無辜群眾。案情震驚了全國，公安部發(fā)布了2009年第3號A級通緝令。熊振林逃亡七天七夜后，被武漢警方抓獲。隨著案件的偵破和進入起訴、審判階段，這起大案的一些細節(jié)陸續(xù)公之于眾，熊振林的“魔鬼”面紗也漸漸撩開一角。

一殺死8人的驚天大案

時光老人腳步匆匆，永不停歇，穿過大喜大悲的2008年，又迎來了令人期待的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的陣痛還在繼續(xù)，悲觀的情緒仍在全世界蔓延，沒有人能夠預言全球經濟會衰退多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會有多大。沿海一帶不少中小企業(yè)元旦前就開始放長假或停工，不少農民工返鄉(xiāng)。國務院和各地政府相繼出臺了一些政策和措施，救企業(yè)，救房市，救股市，救車市，振興經濟，幫助困難企業(yè)、困難家庭渡過難關，共克時艱。

失望與希望、悲觀與期待、郁悶與欣喜的情緒相互交織中，新年的鐘聲如期敲響。湖北省隨州市小鎮(zhèn)洛陽和神州大地一道迎來了新年。

元旦這天，洛陽鎮(zhèn)九口堰村村民朱德清心情不錯。早晨，她特地給遠在廣東深圳打工的兒子鄒沛、兒媳石曉霞打電話，告訴他們孩子鄒權碩的情況。朱德清前兩天得知鄉(xiāng)里已有在外地打工的人回來了，她想問問兒子的工作情況。兒子說：廠里還有活沒有干完，春節(jié)前他們才能回家。朱德清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廠里有效益，兒子有錢賺。她又叫來孫子鄒權碩在電話里跟他的爸爸、媽媽講話。鄒權碩只有2歲7個月，正牙牙學語，他在電話中喊了幾聲爸爸、媽媽，嘻嘻哈哈地笑著說：爸爸、媽媽，你們快回家吧！回來跟我一起玩吧。聽到兒子親切的叫聲和歡樂的笑聲，鄒沛、石曉霞夫婦高興不已。可是，夫婦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通話，竟成了他們與母親和兒子的永訣。

1月5日，農歷小寒，鄂北天氣陰沉，十分寒冷。上午8時許，九口堰村村民王大嫂在家門口干活，一位老婦人在門前轉悠，還向她打聽洛陽鎮(zhèn)上廢品收購站“熊四”的情況。王大嫂和朱德清家是鄰居，與朱家只隔著十幾米遠，兩人年齡相仿，關系不錯。朱德清幾乎每天一大早都要跟她打個招呼，帶著小孫子碩碩到她家的院子里來玩一會兒。她知道朱德清跟鎮(zhèn)上做廢品收購生意的老板“熊四”相識，就叫老人坐一會兒，但老人急著離開了。王大嫂準備把這事兒告訴鄰居朱德清，可是到了9點多鐘，仍不見朱家的動靜。她心里嘀咕，朱嫂子每天這個時候都來的，今天怎么沒有來？于是要丈夫過去叫一下朱德清?？墒牵斓虑寮议T緊閉，沒有一點兒聲氣。夫婦倆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就將門推開一條縫，往里一看，嚇了一跳，趕快叫人來一起砸開門，只見朱德清躺在臥室床邊的地上，滿臉是血，沒有呼吸，手腳冰涼，早已死亡。朱德清2歲半多的孫子鄒權碩躺在另一張床上，也被人殺害。臥室床上、地上有大量血跡。

9時50分，隨州市曾都區(qū)洛陽鎮(zhèn)派出所接到報警后，立即趕到九口堰村兇殺現場，對現場進行控制，開展調查走訪工作。接著，隨州市公安局和曾都區(qū)分局的刑警先后趕到現場，開展偵查工作。

九口堰村離洛陽鎮(zhèn)大約2公里，群山環(huán)繞，山清水秀，是一個風景秀美的小山村，當年新四軍第五師師部就設在這里，現在成為一個旅游景點，有村級公路相通。被害人朱德清的家就在山腳下的公路邊，獨門獨院。朱德清43歲，其丈夫早年因癌癥去世，有一兒一女已結婚成家，兒子和兒媳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常年只有祖孫倆一起生活。

警方查看現場后，初步判斷死者朱德清是被鈍器打擊頭部，并遭銳器刺殺而死亡的，其孫子鄒權碩死因相同。調查走訪中，民警了解到：朱德清為人不錯，與鄰居關系和睦，丈夫死后，她靠兒女贍養(yǎng)，除了上山砍點柴外，平時每天在家中帶孫子，照料家務，沒跟什么人結仇，仇殺可能性不大，而從案件現場翻動不大的情況來看，也不可能是搶劫殺人。那么，誰會對一個農村家庭婦女和一個不到3歲的孩子下此毒手呢？

民警走訪的時候，有群眾反映說有個叫“熊四”的人跟朱德清關系曖昧?！靶芩摹北久苷窳郑诼尻栨?zhèn)問起熊振林，居民們還會有些遲疑，但說“熊四”大家就知道了?！靶芩摹痹诋數乇容^有名，在洛陽鎮(zhèn)被稱為“破爛王”。 熊振林跟朱德清關系曖昧，在當地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據村民回憶，大概從兩年前，兩人的關系開始密切起來，每天都能看到熊振林去朱德清家，經常是天黑了過來，天還沒亮就悄悄走掉。

熊振林在洛陽鎮(zhèn)經營著一家在當地頗具規(guī)模的廢品收購站。他的廢品收購站地處洛陽鎮(zhèn)西邊的駱畈村，背后是一座山，門前是一條公路，占地兩三畝，四周圍著兩米高的院墻，院內有幾間房屋和一片林地。收購站的墻上懸掛著“廢品收購，我們歡迎你！”“廢品收購，愛你沒商量！”“手扶拖拉機之家！”三條醒目紅色橫幅。

上午10時許，專案民警來到廢品收購站調查時，熊振林已沒了蹤影。但民警在廢品收購站內的地上、墻壁上和椅子上發(fā)現了噴濺血跡，遂懷疑廢品收購站內也有可能是殺人現場。民警當即就在熊振林的收購站院子里搜尋，在收購站的一個豬圈里，發(fā)現了兩具男性尸體，被編織袋蓋著。初步判斷死者死在豬圈里，都是被鈍器擊打頭部而死亡的。經辨認，兩名死者都是熊振林廢品收購站的雇工。

從一個殺人現場，又牽出了另一個殺人現場。調查的民警震驚了。熊振林廢品收購站院內廢酒瓶、廢鐵皮、廢紙箱、廢塑料等堆積如山，亂七八糟。為了迅速弄清廢品收購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警方緊急調集大量人員到廢品收購站來清理搜查。在廢品收購站一間屋子外的樓梯道下面，又發(fā)現了被廢品掩蓋著的四具尸體，一男三女。下午3時許，民警將尸體全部清理出來，初步尸檢，發(fā)現死者都是被鈍器打擊頭部，銳器刺殺胸部而死亡的。從現場情況判斷，這四個人應該就是在廢品收購站房間里被殺害的。在收購站廚房的地上、墻上，有未干的血跡，仔細辨認還有一些拖痕。

通過組織群眾辨認，警方查明了在收購站遇害的6名死者的身份，他們分別是：王萬金，男，54歲，洛陽鎮(zhèn)胡家河村三組村民；龍加富，男，49歲，聾啞人，洛陽鎮(zhèn)怡和路居委會6組居民；丁永蘭，女，63歲，洛陽鎮(zhèn)王家橋村七組村民；張家國，男，54歲，洛陽鎮(zhèn)王家橋村三組村民；徐海蘭，女，56歲，洛陽鎮(zhèn)黃金堂村三組村民；光秀，女，69歲，洛陽鎮(zhèn)怡和路居委會6組居民。這6人中除了光秀外，其余五人都曾是熊振林廢品收購站的雇工。

經過現場勘查，警方將九口堰村雙尸案和廢品收購站六尸案并案。但這是一人作案還是多人作案，一時還不得而知。法醫(yī)們挑燈夜戰(zhàn)，對8名死者作了法醫(yī)鑒定。8名被害人中，有2人系頭部遭斧頭重擊而死，有6人頭部被斧頭打擊后，又被漁叉刺中胸腹。其中有3人顱骨粉碎性骨折，1人胸部有28處刺擊傷，心臟、雙肺破裂，殺人手段極其殘忍。法醫(yī)還推測，這8人死亡時間至案發(fā)時都不超過24小時。

隨州市發(fā)生殺死8人的特大殺人案的消息迅速層層上報，由市到省，直至公安部，案情震驚了隨州，震驚了湖北，震驚了全國。國務委員、公安部部長孟建柱，湖北省委書記羅清泉，湖北省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廳長吳永文，隨州市委書記馬清明、市長劉曉鳴等，先后作出批示，要求公安機關盡快破案，抓獲兇手，做好善后處理及維穩(wěn)工作。當日，隨州市公安局成立了“1·4”特大殺人案專案組，湖北省公安廳也成立了破案總指揮部，省公安廳和刑偵總隊領導率領刑偵人員、法醫(yī)、技術人員當天趕赴隨州指導破案。

專案組在犯罪現場起獲了兇手的作案工具：斧頭、錘子和漁叉，提取了血跡、足跡等大量痕跡物證。并通過調查走訪，獲取了大量的案件線索，最后認為“1·4”案件為1人作案，廢品收購站老板熊振林有重大犯罪嫌疑。

犯罪嫌疑人熊振林，小名“熊四”， 35歲，是隨州市曾都區(qū)何店鎮(zhèn)貫莊人，長年在曾都區(qū)洛陽鎮(zhèn)從事廢品收購生意。熊振林作案后天不亮就潛逃了。隨州警方當晚向有關地、市公安機關發(fā)布協(xié)查通報。1月6日，公安部發(fā)布2009年第3號A級通緝令，全國范圍內緝拿犯罪嫌疑人熊振林。對發(fā)現線索的舉報人、緝捕有功單位或個人，將給予人民幣5萬元獎勵。在此基礎上，隨州市警方又追加5萬元懸賞經費。

熊振林結婚多年，但妻子沒有生育，后來抱養(yǎng)了一個孩子。2008年上半年，熊振林和妻子劉季華離婚，想和關系較好的死者朱德清結婚，遭到拒絕。熊振林想回頭和前妻復婚，又遭拒絕。因此，案發(fā)后有人認為熊振林的殺人動機可能與情感糾葛有關。但警方不完全認同這種說法，警方認為，感情上的失意可能是熊振林起殺機的原因之一。熊振林一夜間連殺8人，特別是他殘忍地殺害其雇用的員工讓人費解。知情人說，他聘用的員工年紀都比較大，有的還是智障殘疾人，平時也沒有得罪他，把這些人殺了，他不應該這么狠心。

1月5日中午開始，隨州洛陽鎮(zhèn)飄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大地很快就變白了。當地人說這是上蒼發(fā)怒了，要洗滌熊振林在小鎮(zhèn)犯下的血腥罪惡。

二恐怖籠罩著隨州小鎮(zhèn)

隨州是湖北省的“北大門”，因古時是隋文帝楊堅的封地而得名。它地處長江流域和淮河流域的交匯地帶，物產豐富，人杰地靈。談到隨州，人們會不由得想起在隨州出土的“曾侯乙編鐘”。那套2500年前楚人鑄造的編鐘，讓世界震驚，被譽為“世界奇觀中獨一無二的珍寶”、“古代世界第八大奇跡”。據傳隨州烈山是華夏始祖炎帝神農誕生地，農歷四月二十六日是炎帝神農誕辰日。

驅車從隨州市區(qū)出發(fā)，沿漢（口）十（堰）高速公路南行37公里，就到了洛陽鎮(zhèn)。洛陽鎮(zhèn)鎮(zhèn)區(qū)依山建在一個４平方公里的盆地里，北有高大的珠寶山，南有低山小丘，雞公山是鎮(zhèn)區(qū)東大門的護衛(wèi)，西邊青山綿延環(huán)抱。一條主路穿過小鎮(zhèn)中心，與洛陽河成十字交叉，洛陽鎮(zhèn)的房屋和商鋪就建在這個“十”字上。這里是遠近聞名的“銀杏之鄉(xiāng)”，有定植銀杏樹510多萬株，其中百年以上的17000多株，千年以上的308株，是世界上最大的古銀杏群落之一。

俗話說：靠山吃山。洛陽鎮(zhèn)近年來依托銀杏、香菇、茶葉等特產以及重晶石礦產，加上青年人外出到廣東、江浙等地做生意、打工掙錢，農民的生活大大改善。元旦剛過，春節(jié)將至，洛陽鎮(zhèn)已有些新年的氣象了，在鎮(zhèn)上最繁華的主街上，擺滿了賣年貨的小攤?？墒?，就在這個年關將近的時候，突然發(fā)生的殺人案打破了小鎮(zhèn)的祥和寧靜。

昔日小鎮(zhèn)的商品和信息中心洛陽橋，現在成了傳播這不幸消息的中心。人們議論紛紛。一位剛從廣東打工回來的青年感嘆道：編鐘沒有讓隨州出名，炎帝也沒有讓隨州出名，這回隨州發(fā)生了一起殺死8人的大案，一下子就出了名，全國人民都知道湖北有個隨州了。

在洛陽鎮(zhèn)方圓不到幾公里的地方，兩個殺人現場，8人被殺，直接牽扯到7個家庭。一夜之間，洛陽鎮(zhèn)緝拿熊振林的通緝令貼得滿街都是，大批警車和警察從洛陽鎮(zhèn)匆匆而過……一種莫名的緊張和不安的情緒像烏云一樣籠罩著小鎮(zhèn)，讓人喘不過氣來。

連日來，吊喪的鞭炮聲、哀樂聲在小鎮(zhèn)的幾個地方響起，悲傷的情緒在人們心底流淌。熊振林濫殺無辜，給7個受害家庭帶來災難式的打擊，令其親人身心備受摧殘。同時失去母親朱德清和兒子鄒權碩的鄒沛、石曉霞夫婦得知家里出事的消息后就從深圳往回趕，一路上兩人的眼淚幾乎流干了。回到家，見到母親和兒子的遺體后，悲痛不已，幾次哭昏過去。石曉霞一遍一遍地大聲質問：“為什么呀？為什么對一個兩歲的孩子下毒手啊！”

連日來，設在洛陽鎮(zhèn)派出所的專案指揮部燈火徹夜不熄，警車進進出出，十分忙碌。民警們化悲痛為力量，夜以繼日地開展工作，各種情況和線索源源不斷地匯集起來。

自從鎖定犯罪嫌疑人熊振林后，警方就圍繞其關系人展開調查。在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里發(fā)現了3把沒有使用過的銅鎖。經過比對，這3把銅鎖跟廢品收購站門上的一把銅鎖是同一款式的。案發(fā)時，死者朱德清門上的銅鎖，也跟這些鎖是相同的，5把鎖都是嶄新的。民警調查了解到，熊振林于1月2日購買了這5把鎖具。民警分析，熊振林具有一定的反偵查能力，他買鎖可能就是為作案做準備，作案后用這些鎖將受害者的門鎖上，以防死者被過早發(fā)現，拖延報案的時間。熊振林還買了一些出遠門必備的物品，并且分幾次取走銀行卡里的部分存款，共計1.3萬元。熊振林平時也流露過要到外面去的想法，不止一次說要將自己的廢品收購站轉讓，這一切說明熊振林的犯罪行為是有預謀的。

1月5日下午，洛陽鎮(zhèn)黃金堂村民王祥林得知56歲的妻子徐海蘭遇害，要他辨認尸體時，62歲的他幾乎昏厥。“跟他無冤無仇，他為什么要這么狠心呢？”據王祥林回憶，1月4日上午9點左右，他吃完早飯后準備出門幫人干活去，熊振林打來電話問徐海蘭是否在家。得知徐海蘭在家，熊振林說自己很快就騎摩托車過來接她。王祥林說，這是徐海蘭在他那里打工以來，熊振林第一次自己騎車來接。以前，每次有活干時，熊振林都是打電話來通知的。每天工資只有15元。

洛陽鎮(zhèn)政府旁的街道上，有一家“老王小吃店”。50歲的老板王宏國回憶說，1月4號晚上6時許，熊振林跟往常一樣來到店里，炒了一盤肉絲，一盤菠菜，叫了一玻璃杯白酒，約有2兩。喝了酒，吃了飯，他大約6時40分離開。熊振林經常來店里吃飯，特別是三個月前和妻子離婚后，更是經常光顧，每次吃飯記賬，滿100元后一起結算。讓王老板感到有點不對勁的是，當天晚上，熊振林將酒喝完后，只吃了半碗米飯。王老板問他，是不是飯做得不好吃。熊振林卻不大說話，吃飯過程中幾次停下來走出店外，像是有心事。

1月4日晚上8時許，熊振林騎摩托車前往朱德清家。途中，不慎摔倒在路邊的水溝里，九口堰村村民張某等人幫其將摩托車拖起。發(fā)現他的摩托車上馱著一袋糠，還有斧頭、漁叉，張某當時問熊振林拿斧頭干什么，熊振林謊稱朱德清借用。由于摩托車無法啟動，熊振林只得推著摩托車走了。

1月5日凌晨3時許，洛陽鎮(zhèn)派出所民警夜間巡邏時，在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不遠處發(fā)現一輛摩托車倒在路邊水溝里，便將摩托車拖起來。巡邏民警想到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有一輛“土三輪”，便到收購站找他借“土三輪”把摩托車拖到所里。不料，廢品收購站大門緊閉，民警喊了好幾聲也無人應答。

熊振林的哥哥家住在距洛陽鎮(zhèn)10公里外的何店鎮(zhèn)貫莊村，熊振林的母親詹紅英也住在那里。1月5日凌晨3時許，73歲的詹紅英接到兒子逃亡前的最后一個電話。老人回憶稱，當時她從睡夢中被電話驚醒，一聽是兒子熊振林從洛陽鎮(zhèn)給她打的電話。熊振林說：“媽，你叫人將收購站內的電視機等值錢的東西搬走。”詹紅英問：“怎么了？”熊振林說：“媽媽你別問，我出了點小事。你保重，你以后再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我走了，現在就走了?！闭布t英急了：“你要到哪里去？那么大的攤子，你走了怎么辦呢？”但這時，電話里傳出忙音，熊振林把電話掛斷了。詹紅英再把電話撥過去，卻怎么撥都撥不通。

詹紅英意識到兒子可能出了事，只見野外一片漆黑，北風呼嘯，她毅然穿好衣服，連夜動身趕到洛陽鎮(zhèn)去找兒子。一路上，她忐忑不安，淚流滿面，摸黑行走了10公里，清晨5時才趕到洛陽鎮(zhèn)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當時天還沒亮，收購站的大門敞開著，燈也亮著，卻看不到一個人，收購站內總共三個床鋪，熊振林的床上和幫工的床上都沒有人。接著，詹紅英在廢品收購站所在的駱畈村挨家挨戶找了一遍，仍不見兒子的蹤影。她想到兒子有個相好叫朱德清，住在九口堰村，就到九口堰村尋找，在村口打聽到朱德清的家后，卻發(fā)現朱家門上掛著鎖。她又返回廢品收購站，這時天已大亮。她在廢品收購站里的一個柜子邊看見一把斧頭，還有一把一米多長的鐵叉。斧頭和鐵叉上都是血。老人隱約感到了什么，便把斧頭扔進廁所里，把鐵叉扔進溝里。隨后，她用收購站內一部座機給熊振林的一個堂兄打電話說：“熊四”可能出事了。上午10時許，民警來到廢品收購站。詹紅英被告知，熊振林殺人潛逃了。老人便將斧頭和鐵叉撈上來，交給了民警。

駱畈村人王定友在離熊振林家100多米的地方開了一家雜貨鋪，由于雜貨鋪里常有許多廢舊紙箱，他成了熊振林的老主顧。王定友是熊振林逃亡前最后一個見過他的人。1月5日凌晨3時許，他被敲門聲驚醒，熊振林說他母親病了，他自己的摩托車翻到水渠里了，王定友就把自己的豪達125摩托車借給了他。王定友說，熊振林看起來很平靜，他當時還看到熊振林額頭上有傷，熊振林說額頭上的傷口是翻車時弄傷的。

根據熊振林在作案前一系列的活動，專案組推斷出其大致作案過程：1月4日早晨5時，熊振林喊來他的兩位雇工吃早飯，有意讓兩名雇工多喝了幾杯，之后趁兩人不備，用事先準備好的兇器先后砸死兩人。緊接著又以幫忙清理廢品為名，騙來了同村的丁永蘭，在廚房里將其錘殺。一個小時之后，熊振林以吃早飯為由騙來了雇工張家國將其錘殺。在9點30分，他騎著摩托車接來徐海蘭，理由是請她來清理廢品，熊振林將徐海蘭錘殺在廚房里。下午2時許，村民光秀提來了廢品到收購站銷售，可能撞見熊振林殺人或清理現場，熊振林害怕罪行敗露，遂將其殺害。當天晚上，熊振林到朱德清處住，將她與她的孫子殺害并且出逃。

警方綜合各方面的情況，認為熊振林可能已經離開隨州，通過武漢為中轉站去了海南或廣東、四川等地。1月9日，湖北省公安廳根據掌握的情況，發(fā)出了關于進一步開展查緝犯罪嫌疑人熊振林工作的通知。通知著重描述了熊振林的外貌特征和個性特點：現年35歲，漢族，身高1.72米左右，頭發(fā)較短，皮膚較黑，體態(tài)較瘦，其背部有陳舊性大面積燙傷，外逃時其頭部有一長約6厘米左右的線形創(chuàng)傷，可能戴有一頂黑色侉帽；此人心胸狹窄，脾氣暴躁，報復心強，個性孤僻，少言寡語；衣著不講究，愛穿西服、球鞋，不講究個人衛(wèi)生；平時抽中低檔香煙，喜歡到小旅社住宿；常看《楚天都市報》等報刊，對軍事方面的知識很感興趣，常年訂閱《世界軍事》雜志，較為關注新聞時事；會兩輪摩托、三輪“麻木”駕駛技術，曾有過在城市開“麻木”載客的經歷；案發(fā)前從事過近十年廢舊收購業(yè)；因妻子無生育能力與之感情不和而離婚，成家生子的愿望較為強烈。

為了盡快抓住犯罪嫌疑人熊振林，湖北省公安廳專門召開新聞發(fā)布會，通過媒體刊登懸賞通告和照片，提請市民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注意發(fā)現其蹤跡，若有發(fā)現，即報告當地公安機關或直接與湖北警方聯系。對提供線索抓獲犯罪嫌疑人的，公安機關將給予人民幣10萬元獎勵，并為其保密。

通過新聞媒體刊發(fā)通緝令和跟蹤報道，“1·4”殺人案在隨州幾乎家喻戶曉，這對發(fā)動群眾提供線索，抓捕熊振林確實有好處。但這是一柄“兩面刃”，這起案件被媒體報道渲染，使小鎮(zhèn)人的恐懼感有增無減。

熊振林殺了太多無辜的人，不知道他還要殺誰。而熊振林在逃，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冒出來。一時間，小鎮(zhèn)人不敢獨行，一到夜晚，家家關門閉戶，聽到村里的狗叫，村民都很緊張。

劉季華是熊振林的前妻，她家和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僅一墻之隔。2005年她和熊振林用2萬元錢買下這塊地，建起廢品收購站以及他們共同的家——一棟兩層的小樓房。離婚后，院子被一分為二，左邊的樓房和院子判給了劉季華，熊振林就住在右邊。劉季華回憶說，1月4日晚她和幫工余啟章險遭厄運。那天，她家的狗叫過幾次，但他們沒有在意。當晚20時左右，她正在家里看電視，突然停電了。她一看，周圍的居民家都有電，知道又是熊振林在搞鬼。劉季華家的電線是從收購站接過來的，離婚后她家就總是斷電，她知道電線是熊振林故意搞壞的，但拿他沒辦法，以前總是求他，甚至叫女兒去求他，他才肯幫她把電接上。這天停電后，劉季華就準備睡覺，聽到熊振林猛敲她收購站的鐵門，他大聲喊：“老余，你那邊有電嗎？我這里停電了，你趕緊開門過來給我接電線?！庇鄦⒄略切苷窳止偷墓と酥?。半個月前，余啟章因為熊振林罵他，憤而轉到劉季華的廢品收購站幫工。當時大門鑰匙在劉季華手里，準備入睡，余啟章猶豫了一陣后回應：“晚上看不見，白天再修?！毙苷窳种坏没厝チ?。過了一會兒，熊振林的叫聲又在圍墻邊響起，執(zhí)意要老余出來。劉季華當時也覺得奇怪，她和老余商量一陣，最終沒有打開這扇鐵門。正是這個決定，讓他們免遭厄運。

熊振林曾公開威嚇劉季華“早晚要死在我手里”。案發(fā)后，劉季華一直在親戚家居住，整天提心吊膽，擔心熊振林報復她。

住在熊振林廢品收購站斜對門的胡安泰，今年已經68歲，自稱差點也被熊振林殺害。1月4日晚上11點多，他已經上床睡覺。熊振林騎摩托車到他家門口來過，當時他的院門鎖著，只聽到熊振林喊“老胡”，還說了一句“不在家”，然后就騎摩托車走了。胡安泰說，他以為熊振林找他有事，于是起床出門來看，當時天很冷，他的動作有些遲緩，開門時熊振林的車子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外。

此前熊振林曾將胡安泰的豬圈弄壞了，他要求熊振林賠償，兩人發(fā)生口角?！澳敲炊喔麩o冤無仇的人都被他殺了，我想那天晚上他肯定也是想對我下手?！焙蔡┱f，“幸虧當晚把院門鎖了，他以為我不在家?！?/p>

盡管熊振林已經外逃，但住在洛陽鎮(zhèn)上的不少居民，提起熊振林這個名字，仍然覺得不寒而栗，特別是平時與熊振林有過接觸的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過他，從而擔心遭到他的毒手。恐怖的陰霾籠罩著小鎮(zhèn)，這給專案民警很大的壓力，大家知道，不抓獲熊振林，社會就不得安寧。

三武漢警方布下天羅地網

警方在街頭、新聞媒體上刊登懸賞通告，使熊振林的形象深入很多居民和每一名民警的腦海之中。協(xié)查通報張貼發(fā)布后，隨州市一名市民看到熊振林的照片后，反映5日早晨曾看到熊振林在隨州城區(qū)出現過。遺憾的是警方接到報案時已經是6日上午9時50分，時隔一天了，熊振林有足夠的時間向外逃竄，因此警方錯過了抓捕熊振林的最佳時機。警方在隨州汽車站與火車站之間的一家旅店附近，發(fā)現了熊振林使用的摩托車，從而判斷熊振林乘車逃離了隨州。熊振林可能通過武漢中轉，逃往海南、廣東、四川、重慶、江蘇、浙江、上海、河南這8個省市。

專案組將抓捕熊振林的重點放在武漢，因為熊振林曾在武漢開過“麻木”（電動三輪車），同時，武漢是“九省通衢”，專案組在武漢布下重兵。專案組還制作了類似撲克牌的微型通緝令，發(fā)放到每個參戰(zhàn)民警的手中。民警稱這個微型通緝令為“掌中寶”?！罢浦袑殹钡恼媸切苷窳值牟噬掌?，背面則是熊振林的一些特征及其攜帶的物品。

隨州“1·4”特大殺人案發(fā)生后，武漢警方高度敏感，按照省廳統(tǒng)一要求，召開會議，部署查緝工作。武漢市公安局江漢區(qū)分局當天即召開室、隊、所長會議，把抓捕犯罪嫌疑人熊振林當做分局的頭等大事，制定了詳盡具體的措施，全區(qū)制作了2萬余份通緝令和宣傳單，在社區(qū)、賓館、旅社、商業(yè)門店、車站、碼頭張貼發(fā)布。

江漢區(qū)常青街派出所轄區(qū)地處城鄉(xiāng)接合部，外來人口聚集，治安狀況復雜。金家墩長途汽車站在其轄區(qū)內，每半小時就有一趟從隨州到武漢的汽車，該所又在漢口火車站附近，每天有幾次從隨州到漢口的列車。熊振林早年還曾經在常青街派出所轄區(qū)開“麻木”、做生意。在抓捕熊振林的工作中，常青街派出所舉全所之力，對轄區(qū)所有商業(yè)門店、賓館旅社、房屋出租戶、廢舊物品收購站逐一上門進行宣傳，使轄區(qū)群眾都能知曉熊振林的體貌特征。

常青街派出所常宏社區(qū)民警唐明勝平時工作十分認真，基礎工作扎實，與群眾關系也很融洽。派出所布置查緝“1·4”案件逃犯熊振林的工作后，他立即到社區(qū)開展工作，還專門到社區(qū)里一家打字復印店復印了上百份通緝令，到處張貼。復印通緝令時，他特地將一張通緝令貼在打字復印店門外的玻璃上，并對女店主高某說：看到這個人，就打電話告訴我。

1月10日夜里，唐明勝和所里民警一起搞清查工作到下半夜才回家。11日上午9時30分，唐明勝在家里休息，突然接到打字復印店女店主高某的電話，高某稱有兩名男子到附近的照相館內照登記照，其中一名男子體貌特征與隨州“1·4”兇殺案通緝令上的犯罪嫌疑人熊振林十分相似。唐明勝立即從家中乘的士趕到該打字復印店了解情況，并向派出所所長鄭剛報告。

原來，當日上午8 時許，兩名男子到賀家墩附近一家照相館照相，其中一名男子要求現照現取，要得很急。照相館的人說照片洗印出來至少需要半個小時，讓他們等會兒來取，這兩人就一起走了。照相館隨后將數碼底片送到附近的打字復印店打印。打字復印店女店主高某打印照片時，發(fā)現照片上的人跟唐警官前天來復印的A級通緝令上的人相像，就給在外面進貨的姐姐打了個電話。姐姐當即趕回店里，將照片放大后仔細與通緝令上的熊振林進行對比，確認是同一人。她們立即與照相館老板章某聯系，但得知該男子已將照片取走了。姐妹倆立即打電話報警。

常青街派出所立即組織人員前往抓捕，并向江漢區(qū)分局報告。獲悉通緝令上的逃犯熊振林在江漢露頭，江漢分局迅速調集40名民警15分鐘內趕到現場，并成立臨時指揮部。分局局長在聽取常青街派出所簡要匯報后，判斷犯罪嫌疑人尚未離開常青街轄區(qū)，下令將最新相片復印，發(fā)給民警人手一份。常青街派出所民警會同刑偵大隊立刻以照相館為中心，對周邊進行逐戶清理，分局還調集巡警大隊巡邏車輛在常青街外圍交通要道設卡，防止犯罪嫌疑人外逃。

社區(qū)民警唐明勝在打字復印店將熊振林的最新照片打印時，常青街派出所增援民警張勇趕到，兩人立即一起展開搜索。上午11時18分，他們搜索至發(fā)展大道156號旁一露天廢舊收購站時，發(fā)現一名男子蹲坐在廢紙盒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身著黑色翻領夾克，與照相館工作人員反映的一致。張勇覺得該男子可疑，便迅速與唐明勝對其形成夾擊之勢上前盤問，掀開該男子的帽檐，發(fā)現他左額有一傷疤。男子見勢不妙，拔腿就跑，張勇、唐明勝當即將其撲倒在地，從其身上搜出12000余元現金。經仔細比對辨認，該男子正是隨州“1·4”特大兇殺案犯罪嫌疑人熊振林。

武漢警方抓獲熊振林后，公安部給武漢市公安局發(fā)來慰問電，湖北省委、省政府領導表示嘉獎和慰問，隨州市公安局局長萬學斌一行當天來到武漢市公安局，向武漢警方表示感謝，并送來10萬元獎金，委托武漢警方將獎金轉交提供線索的舉報人員。武漢警方當晚兌現承諾，將10萬元獎金轉交給有功的舉報人高某姐妹。

在常青街派出所，熊振林交代了他殺死8人的全部犯罪過程、逃亡路線以及繼續(xù)殺人的計劃。

四瘋狂的殺人計劃

2008年12月下旬至2009年1月，在人們盤點過去一年有什么收獲，新的一年有哪些打算的時候，熊振林卻在謀劃一個龐大的殺人計劃。在半個多月的時間里，他一直預謀作案，先后準備了斧頭、漁叉、銅鎖等作案工具，暗中磨快了斧頭和漁叉，他還曾找人打聽能否轉讓廢品收購站，陸續(xù)取出存款。

“心魔”在熊振林的心中慢慢長成。2009年1月4日，一個寒冷的冬日，他決意動手殺人。為排除妨礙和為殺人壯膽，他決定先將在廢品收購站長期打工的智障、聾啞人王萬金、龍加富殺害。

1月4日早晨5時，熊振林喊來在收購站居住的雇工王萬金、龍加富吃早飯。熊振林拿出一瓶白酒，有意勸兩名雇工多喝了幾杯，三人一起將一斤酒喝完。熊振林平時只有二三兩酒的量，為殺人壯膽，當時他喝了半斤酒。對王萬金和龍加富，熊振林選擇了年齡大些的王萬金先下手，同時他考慮到龍加富是聾啞人，聽不到聲音，即使發(fā)現了什么也喊不出聲來。

上午7時，熊振林將斧頭等兇器挪到豬圈旁，喊王萬金：“到雞窩里找找有沒有蛋?！蓖跞f金不知是計，他來到豬圈旁的雞窩邊低頭找雞蛋時，熊振林趁其不備用斧頭猛砸其頭部，致其當場死亡。隨后，他又用同樣手段將龍加富引到豬圈邊，用斧頭猛擊龍加富頭部，將其當場砸倒，又用漁叉在龍加富身上亂刺，致龍加富很快死亡。作案后，熊振林將兩人的尸體拖到豬圈中，用雜物掩蓋，并關了豬圈門。

可憐兩位殘疾人就這樣倒在惡魔熊振林的斧頭之下，此前他們日夜為熊振林干活，每月只拿200元的低廉報酬，死時熊振林還欠著他們一年多的工資。沒有人性的熊振林在交代時竟稱：他們活得很累，殺死他們是幫他們解脫。

7時30分，熊振林聯系洛陽鎮(zhèn)王家橋村63歲農婦丁永蘭，說一天給20元錢，請她到廢品收購站幫忙整理廢品。丁永蘭來到收購站后，熊振林并沒有讓她整理廢品，而是對她說：“老丁，到廚房幫忙搬下桌子?！碑敹∮捞m走到廢品收購站內的飯廳后，熊振林先用斧頭砸其頭部，將其拖至廢品收購站廚房邊的樓梯下，從其口袋內搜出70多元，后又用漁叉刺其胸部，用編織袋將其尸體掩蓋。

熊振林交代說，殺死丁永蘭，只因丁永蘭在他離婚后，給其前妻做過媒。丁永蘭的兒子謝新訓痛哭著說：母親丁永蘭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年輕時當過婦女隊長，大家都很信任她。退休后，閑不住的母親看到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人手少，就主動去幫他做飯，沒有想到熊振林滅絕人性，竟將母親殘忍殺害。

當日上午8時30分許，熊振林以吃早飯為由將王家橋村村民張家國騙至廢品收購站。此前，張家國一直在熊振林位于洛陽司法所樓下的廢品收購分店打工。熊振林誘騙張家國走到廚房旁的寢室后，用斧頭砸其頭部，又用漁叉刺其胸部，將其殺害。他將張家國的尸體拖至廚房邊的樓梯下，從其口袋內搜出30元，同樣用編織袋將尸體掩蓋。錘殺張家國時，熊振林用力過猛，舉斧頭時將自己頭部劃傷，在額頭留下了一條約6厘米的傷痕。武漢警方和群眾正是通過這道傷痕準確辨認出熊振林的。

張家國的弟弟張家強說，他哥哥是一個老實的殘疾人，做事很負責任，家里還有一個未成年的女兒，熊振林濫殺無辜，給他們家?guī)頍o法彌補的傷害。

9時30分許，熊振林打電話到常在其廢品收購站打零工的徐海蘭家，請她來收購站清理廢品，并騎摩托車將徐海蘭接到收購站。徐海蘭來后，熊振林要她到廚房收拾一下，當徐海蘭走到廚房旁的寢室內，熊振林用斧頭猛砸其頭部將其殺害，后將尸體拖至廚房邊的樓梯下，同樣用編織袋掩蓋。

下午2時30分，熊振林用三輪摩托車拖來煤氣罐，準備晚上火燒與他有仇的村民劉某家。此時，洛陽鎮(zhèn)怡和路居委會居民光秀提了廢品來賣，看到地上的血跡，下意識地問：“哪來的血？”熊振林以“是豬血”搪塞。為免事情敗露，熊振林當場用斧頭砸其頭部將其殺害。后將其尸體拖至廚房邊的樓梯下，與丁永蘭、張家國、徐海蘭三人的尸體堆放在一起。

熊振林事后交代說，殺死徐海蘭是“多殺一個賺一個”，殺死光秀是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惡魔猙獰的面孔是多么可怕??！

4日晚6時許，熊振林在鎮(zhèn)上老王小餐館吃了飯后，騎摩托車到九口堰村去找女友朱德清。途中，熊振林的摩托車翻倒在路邊的水溝里，九口堰村村民張某等人路過，幫其將摩托車拖起，摩托車卻打不著火了。熊振林把摩托車推到路邊的水溝里丟棄，攜帶作案工具，步行到了朱家。

熊振林原計劃到朱家后就將朱德清殺掉。但晚上8時他進入朱德清家后，朱德清關切地問他頭上的傷是怎么弄的，熊振林說是騎摩托車摔的，朱德清要他把臟衣服脫下來幫他洗洗。兩人又聊起結婚的事，熊振林心一軟，準備放過朱德清。熊振林躺在朱德清的床上，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朱德清一再催促熊振林將摩托車弄回來，以免丟了。熊振林開始有些惱火了。熊振林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又跟朱德清談結婚的事。朱德清表示，因兒子反對，她不可能同熊振林結婚，并且再次叫熊振林起來去找摩托車，熊振林躺在床上沒有動。大約10點過后，朱德清將熊振林身上的被子掀起，讓熊振林離開，還說讓人發(fā)現了說閑話不好。熊振林越聽越煩，殺機再起，他起身謊稱要換衣服，朱德清就打開抽屜幫他找衣服，這時熊振林從地上拿起斧頭，砸向朱德清的頭部，又用漁叉刺其胸部，致其死亡，之后用棉被掩蓋其尸體，在朱德清家尋找錢物。就在此時，在另一張床上熟睡的朱德清2歲半多的孫子鄒權碩被驚醒，熊振林又用斧頭、漁叉將其殺害。隨后，熊振林扯斷朱德清家的電話線，拿走朱德清的手機，用帶來的一把銅鎖將朱德清的廚房門鎖上，逃回廢品收購站。

5日凌晨1時許，熊振林伺機進入住在隔壁的前妻劉季華家，想將劉季華和幫工余啟章殺害。這時，熊振林見洛陽鎮(zhèn)派出所的一輛警車巡邏至廢品收購站門口，民警下車叫門。熊振林以為殺人一事被發(fā)現，便從側門慌忙逃走。

凌晨3時許，熊振林以母親生病為由，敲開洛陽鎮(zhèn)九口堰村六組王定友的家門，借了一輛紅色豪達125型摩托車。趁天還未亮，他騎摩托車離開洛陽，逃竄至隨州市城區(qū)。凌晨5時許，他在隨州曾都區(qū)東城辦事處天生街一個個體旅社老板吳某處，花60元購買了3件舊衣服和一頂帽子。他換下自己所穿的西服和長褲后，繼續(xù)喬裝出逃。上午9時，熊振林從隨州坐客車到漢口新華路，隨后打的到金家墩長途客運站，乘坐客車逃離湖北前往海南。

6日下午2時熊振林到達海南省?？谑?，在海南，熊振林曾找到一份種芒果的活計，在一個叫荔枝溝的地方住了一晚。7日白天，他在荔枝溝干了一天的活兒，擔心身份證復印件暴露身份，又從老板手中要了回來。當時老板和他開玩笑說：“你該不是逃犯吧！”說得熊振林心驚肉跳。當晚9時許，熊振林趁老板不注意，悄悄地從荔枝溝逃走，在海口郊外一農戶的柴房里躲了一夜。這時，他決定返回湖北，繼續(xù)殺人作案。

8日，他乘輪渡渡過瓊州海峽到湛江，從湛江乘車潛回湖北武漢。10日中午，熊振林到武漢后，他不敢住賓館旅社，就在漢口江邊游泳池廢棄的房屋內躲了一夜。他待在游泳池時，看到一張貼在路邊的“牛皮癬”廣告，上面寫著可以辦各種證件。1月11日清晨5時許，他撥通“牛皮癬”廣告上的電話，想做兩張假身份證。對方約他在漢口火車站附近見面，然后一起去照相館照相。熊振林曾在漢口火車站附近開過“麻木”，當時租住在復興村。上午8時，熊振林大著膽子去照相準備辦假身份證。照相后，他正在等做假證的男子送身份證來時，被武漢警方抓獲，從而結束了他七天七夜的逃亡生涯，也終結了他罪惡的殺人計劃。

熊振林落網后交代：“我其實還準備殺幾個人，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永遠也不可能了?！备鶕苷窳值慕淮?，還有9人被他列入了計劃殺害的名單。他準備在大年三十晚上萬家團圓之時，潛回隨州完成他的殺人計劃。他說，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兩個最想殺的人沒有殺成。他所指的最想殺的兩個人是前妻劉季華和幫工老余。他從海南潛回湖北，就是想搞死劉季華和老余。幫工老余曾跟他吵過架。熊振林與前妻劉季華離婚后，老余跑到隔壁劉季華的店里幫工，這讓他懷恨在心。1月4日晚7時許，熊振林偷偷拉掉劉季華家的電閘，以叫老余幫忙接電為名，想把他騙出來殺害。但劉季華與熊振林積怨已深，對他倍加提防，不開院門，老余也沒有出來，使熊振林沒能得逞。

熊振林想殺王某，原因是王某在劉季華面前說熊振林和朱德清有男女關系，因此遭到熊振林的記恨。50歲的王某是熊振林前妻劉季華的表哥?！斑€有劉季華的侄兒劉軍。我和劉季華離婚時劉軍打過我，我想用煤氣罐去炸他家?！毙苷窳纸淮?，“劉季華的弟弟劉鵬，我也想用煤氣在他家搞爆炸。我還想殺劉運英和撿破爛老朱的老婆秦婆婆。因為他倆很容易被騙到我的門市部去。他們以前都在我的店里幫過工?！痹诼尻栨?zhèn)工作的劉某曾找熊振林借過600元錢，也被列入死亡名單。1月4日中午，熊振林打電話給劉某，想把劉某騙到廢品收購站里殺害。劉某有事沒有來，躲過一劫。1月3日晚，熊振林還打電話給70歲的秦婆婆，叫她4日到店里來幫工。如果她來了恐怕也難逃一劫，幸虧她有事沒有來。

已殺害了8人的熊振林說還要再殺9人，人們相信這個魔鬼不是說假話。幸而，公安機關布下天羅地網，迅速抓住了這個殺人惡魔，終結了他的瘋狂計劃。

五“破爛王”家庭婚姻中的三個不幸

在西方，一提到“變態(tài)殺人”和“連環(huán)殺人”，犯罪心理學家首先就要詢問犯罪人員的童年。西方學者認為，童年的不幸往往是產生這類嚴重暴力犯罪心理的重要因素。

熊振林1974年出生在隨州市曾都區(qū)何店鎮(zhèn)貫莊村一個普通家庭。熊振林的母親詹紅英退休前是貫莊小學的老師，至今拿著每月1200元公辦教師退休工資，在當地可以說是德高望重。貫莊村人多是農業(yè)戶口，而熊振林一家都是非農業(yè)戶口，這在貫莊村乃至何店鎮(zhèn)是少有的家庭。在當地人看來，熊振林的童年是富足的，也是幸福的。

貫莊小學的錢老師說：自己一向深居簡出，很少下山。1月11日，他偶爾出門，在村口的墻上看到一張通緝令，看后吃了一驚，照片上被通緝的35歲男子，竟是自己20世紀80年代初在貫莊教過的一個學生，照片還能看出他小時的模樣。唉！錢老師一聲嘆息，痛心疾首，這個小時候挺可愛的娃子，20多年沒見，居然成了殺害8人的通緝犯。

錢老師回憶說，他當時教小學二、三年級，熊振林的母親詹紅英也是村里的小學老師，教四年級，因和他母親共過事，他對熊振林印象深刻?！叭吮容^聰明，學習成績也還可以。”是班上“很特別”的一名學生。特別在什么地方，他也說不上來，好像是比較爭強好勝吧。和熊振林一起讀過書的中、小學同學回憶說，他們當時對熊振林還是很羨慕的，他的母親是老師，父親也有工作，家庭背景不錯。

然而，正如托爾斯泰所說，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20世紀70年代，詹紅英的前夫在“文革”中投湖自盡，留下三個兒子。后來，詹紅英轉到鄰近的洛陽鎮(zhèn)教書，在那里認識了貫莊人、在洛陽鎮(zhèn)手工聯社做鐵匠的熊大英，兩人結婚后，1974年有了兒子熊振林。

熊振林殺人案發(fā)后，母親詹紅英痛不欲生，這位73歲的老人陷入無盡的悔恨之中。知子莫如母。詹紅英說：熊振林的童年其實是很孤單的。熊振林在家排行老四，綽號“熊四”，但在母親詹紅英的眼中，他卻是個“獨生子”。在詹紅英記憶的深處，兒子依然是童年時乖巧的模樣。當時，詹紅英在附近小學當老師，其他幾個孩子都已經上初中了，熊家三代都是獨子，童年的熊振林經常一個人玩。但他很聽話，很勤快，一放假就上山打柴，大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貫莊，一些知道內情的老年人都說，熊振林成長的家庭并不幸福。詹紅英和熊大英婚后不久，詹紅英就回到了貫莊教書，熊大英則一直在洛陽鎮(zhèn)工作，夫妻倆長期分居。熊振林從小就跟著母親生活，直到讀完技校，都沒跟爸爸住。詹紅英也承認，同母異父的三個哥哥都比他大十歲以上，都在外工作或讀書。熊振林和哥哥們很少往來，他遇到什么事，從來不和他的哥哥們說，跟母親說得也少。熊振林從小就缺少一種家庭的關愛，特別是父愛。

在隨州市何店鎮(zhèn)貫莊村的一條公路邊有一家副食店，是熊振林的母親和哥哥的住處，熊振林的嫂子反復強調說：他（熊振林）與我們沒有來往，沒有什么關系的。

貫莊村的人說：“熊家三代單傳，熊家人在熊振林小時候對他也是百般嬌慣，養(yǎng)成了他信馬由韁的性格。為一點小事，他就跟父母大吼大叫的。”現年35歲的余家志曾和熊振林同窗四年，他的記憶中，熊振林學習成績不差，就是比較好強，說話陰陽怪氣，好出風頭，老搞些搞怪的事。童年時，余家志和熊振林經常去河邊玩水，“他報復心很強，吃不得虧的，你要用水擊他，他非要搞過來，那時就看出他不是一般的好勝！”

童年時，熊振林的暴力傾向還看不出來，長大后暴力傾向越來越明顯。1991年，17歲的熊振林考上隨州市一所技工學校，學鉗工專業(yè)。熊振林當年的班主任黃老師回憶，當時技校是選拔性考試，1600人報名，錄取的100名學生中，有一半指標給了工廠子弟，在鄉(xiāng)鎮(zhèn)里能考上技校成績還是很不錯的。當黃老師從報紙上看到殘害8人的兇手是他的學生，他有點吃驚，但他“并不意外”?！爱斈昃透杏X，這孩子遲早要出事?！秉S老師介紹，熊振林個人衛(wèi)生不是很講究，不愛洗澡，同寢室同學曾經反映他穿的球鞋很臭，身上氣味很重，不愿意跟他住一間寢室，他也曾反映同學們老是排擠他，因此總是和同學鬧矛盾。后來，學校給他調過一次寢室，但他還是無法和其他同學好好相處。當時黃老師還專門找他談過話。他好像對其他同學總帶有敵意。他想一個人住，但那是不可能的，學生是六個人一間寢室。

有一件事讓黃老師至今記憶猶新。一次黃老師查上自習的情況，同學反映熊振林下館子喝酒去了。這讓黃老師有些吃驚，因為當時學生的條件都比較艱苦，開學時熊振林是其撿破爛的老父親帶來報名的，他的父親彎著腰，不停地咳嗽，他的生活費也是靠撿廢品的父親每月送來。黃老師便想找熊振林談談。讓他意外的是，與熊振林談話的時候，熊振林還頂撞，與他爭執(zhí)，錯了也有理由。黃老師說：“在當時，一般學生都怕老師，被冤枉也不敢反駁的。這說明熊振林膽子很大，而且很固執(zhí)。”

熊振林在技校讀了一年后，因與本校學生打架被開除，黯然離開了這個在當時還能包分配的學校，他的命運也從此改變。1992年，熊振林離開母親，到10公里外的洛陽鎮(zhèn)，跟著父親熊大英收購廢品。鎮(zhèn)上人回憶，當年熊大英在車站后一個小門市部收破爛，門面很小，生意也不大，熊振林和父親住在一起。熊振林當時很瘦，穿著不是很講究，衣服每天油膩膩的，像個“癟三”。1995年，熊振林的父親因患肺結核去世，那一年熊振林只有21歲，還沒有結婚成家。

洛陽鎮(zhèn)人說，熊振林的婚姻最不幸。在洛陽鎮(zhèn)，熊振林結識了前妻劉季華。劉季華是洛陽鎮(zhèn)人，早年在鎮(zhèn)上賣早點，她的早點攤離熊振林的廢品收購站很近，一來二去，兩人慢慢就認識了。1995年，熊振林經媒人撮合與劉季華相親，1996年3月兩人結婚。

至于當初為什么會選擇熊振林，劉季華說：“就因為他有上進心，而且勤快。”然而，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不被兩家長輩看好。劉季華的母親一直反對，因為熊振林父親剛剛去世，家里很窮。熊振林也不懂事，比較輕浮。熊父去世時只給熊振林留下200塊錢和兩間土坯房。而詹紅英開始也并不接納這個兒媳：“她比我兒子還大3歲。女的比男的大不好。”但最后還是劉季華和熊振林兩人的意愿占了上風。

回顧這段婚姻，劉季華滿是感慨：“那時候他還是個很勤快、能吃苦的人。我當時從心里面喜歡他。”結婚之初，他們生活拮據，住在一間小屋里，但兩人對幸福生活充滿向往，一起做過早點，擺過小攤，打過工， 1997年到1998年還一塊兒去武漢開過“摩的”。夫妻倆希望能過上富裕的生活，四處奔波，但一直沒什么起色。1998年年底，夫婦倆結束了在武漢的“摩的”生涯，回到洛陽鎮(zhèn)重操舊業(yè)，從事廢品收購。廢品收購的生意很辛苦，跟搬運工差不多。連續(xù)好幾年，他們的收入只能勉強過生活。

熊振林真正發(fā)家致富，就是靠修高速公路的這幾年。2004年，從武漢到十堰的漢十高速公路修到洛陽鎮(zhèn)，熊振林的經濟狀況發(fā)生了轉機。當時，工地上有大量廢棄的鋼筋水泥，廢品收購雖然利潤不高，但是每天總有幾噸的量，再加上交通也方便了，收入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為了應對越來越忙的生意，熊振林收留了兩個曾經流浪街頭的智障人，安排在廢品收購站吃住，每年付給他們2000元工資。

直通鎮(zhèn)門口的高速公路，成了村民們的“唐僧肉”。很多人撿工地上的鋼筋、破爛賣給熊振林，甚至把施工用的好銅管、螺紋鋼、空心管等，偷來賣給他。收進鋼管論斤稱，七八角一斤，賣出去卻論根，能賣幾十塊錢。這使熊振林發(fā)了橫財！

2005年，熊振林夫婦花2萬元買下幾畝地，蓋起一棟很漂亮的兩層樓房，建起洛陽鎮(zhèn)規(guī)模最大的廢品收購站，在鎮(zhèn)上還買了兩間門面和一套房產，生意好時還開有分店。熊振林成了鎮(zhèn)上有名的“破爛大王”，傳聞有過百萬的家產。劉季華說，熊振林實際上沒有“百萬”，賺的錢幾乎都用來買地、買門面、蓋房了。鎮(zhèn)上干部說熊振林在洛陽鎮(zhèn)的四個路口都有房產，他們離婚時，分割的財產是40萬元。在這個經濟并不富庶的鎮(zhèn)上，他們無疑是最為富足的家庭之一。

有了錢之后，熊振林開始變了。事實上，家庭經濟狀況的好轉并沒有給熊振林和劉季華這對患難夫婦帶來更多快樂。他們開始為一件事情而苦悶：婚后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小吃店王大姐曾聽熊振林說，問題出在劉季華身上。詹紅英證實了這種傳言。她說劉季華有病，沒有辦法生育。對這個問題，劉季華也深感愧疚，不愿意多談：“也許是我的問題，但他也沒有去檢查過?！眲⒓救A說她曾勸熊振林去醫(yī)院做檢查，但熊振林認為 “不孕”是女人之事，他自己不屑去檢查。兩人都沒有去檢查治療，就這樣一直拖了下去。

2000年冬天，熊振林夫婦在家門口發(fā)現了一個出生不久被遺棄的女嬰，就把她收為養(yǎng)女。熊振林平時雖然不怎么管女兒，但對女兒還是不錯。就在1月3日（殺人前一天）上午，熊振林還到鎮(zhèn)上買了兩斤橘子送到隔壁給和劉季華同住的養(yǎng)女吃。打離婚官司時，熊振林也曾要求過女兒的撫養(yǎng)權，然而，沒有親生骨肉仍然是他心里揮之不去的陰影。熊振林對沒有小孩一直耿耿于懷，說劉季華斷了他的后。

2005年以后，熊振林和劉季華開始經常為這件事爭吵。劉季華回憶，“他還說想讓別人給他生個孩子?！辈痪?，夫妻間的摩擦升級。在劉季華看來，因為沒有小孩，熊振林的脾氣變得古怪、急躁。有一段時間，熊振林經常在外面喝酒，回來就打她。酒醒了他又賠禮道歉，劉季華最后都原諒了他。但在近兩三年里，也就是熊振林有了“婚外情”之后，兩人感情產生裂變。“他看我做什么都不順眼，總是罵罵咧咧，動不動就動手。當著女兒的面就打，有時候，女兒就哭著攔他?！庇袔状蝿⒓救A去派出所反映，但除了調解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朱德清一家和熊振林早有來往。朱德清的亡夫生前在九口堰村收廢品，收完賣給熊振林。朱德清與熊振林“好上”，大約是在2007年。朱德清長相不算差，穿著挺時髦，看起來很年輕。 熊振林和朱德清的“婚外情”很快在鎮(zhèn)上傳開了。但劉季華直到2008年4月的一天晚上，才發(fā)現熊振林的秘密?！八鲜墙o一個女人打電話，有的時候一說就半個小時。那天我聽到他打了兩個電話，我聽清楚了，電話打給了九口堰村的寡婦朱德清。”

在得知熊振林的婚外情后，劉季華當即打電話質問朱德清，結果被熊振林搶過了電話。熊振林對劉季華說：“我跟朱德清說過不準你打擾她，傷害她的。”熊振林竟然說朝夕相處的妻子打擾了“第三者”，劉季華因此十分傷心。當天，夫妻倆發(fā)生了激烈沖突。劉季華說：“他拿著一塊這么大的石頭砸我的頭?！彼贿叡犬嫵鍪^的大小，一邊揉著太陽穴說，“直到現在我的頭有時候還疼?！?/p>

2008年5月，劉季華提出離婚。由于害怕熊振林糾纏，訴訟期間，劉季華搬到自己姐姐家里住。劉季華說當時也不是真的想離婚，只是想給熊振林個機會，讓他改過。離婚在農村不是件小事。如果熊振林能對她好一點，也就算了。但事情并沒像劉季華預計的那樣。一天，熊振林拿著一把刀到她姐姐家里來找她，掐著她脖子說她傷害了朱德清。劉季華的弟弟和熊振林發(fā)生了沖突，幸好派出所民警及時趕到，才沒出事。

何店鎮(zhèn)法庭受理劉季華提出的離婚案后，法官李品德覺得他們二人當初相濡以沫，有一定的婚姻基礎，現在夫妻反目成仇，主要是熊振林發(fā)財后想生一個男孩好傳宗接代。為此，李品德一次次給他們做思想工作，通過調解，劉季華撤回了起訴。

但不久后，熊振林將鎮(zhèn)上的一處房產以5.3萬元賣了出去。這事再次引發(fā)夫妻之間的“戰(zhàn)爭”，劉季華認為熊振林背著自己賣掉了共同財產，因此很不服氣，找到買房的一方，以她沒簽字賣房無效為由把房子要了回來。兩人關系因此再度惡化。賣房不成，熊振林怒火中燒，他再次上門找劉季華鬧事，劉季華找了她的一個侄子，把熊振林狠狠打了一頓。熊振林因被打感覺蒙受羞辱，一直喊著要報仇。

令劉季華想不到的是，2008年7月，熊振林向法庭起訴要求離婚。劉季華猜測，熊振林主動提出離婚是因為朱德清答應跟他結婚，給他生個兒子。法官李品德找到劉季華，征求她的意見。劉季華說，熊振林既然已經找到要和他結婚的人了，她希望解除這段痛苦的婚姻。鑒于雙方一致要求，2008年9月，劉季華和熊振林正式離婚。熊振林將一半的院子和兩層樓的房子沖抵16萬元給了劉季華，同時，他還需要付給劉季華養(yǎng)女贍養(yǎng)費3.5萬元。他只付了2萬元，至今還打著1.5萬元的欠條。

離婚后，熊振林與劉季華的關系卻無法斷絕。劉季華曾給李品德發(fā)了一條短信：李庭長，你好！感謝你們幫助我解除了那段痛苦的婚姻，我的生意已在營業(yè)中，我雖然辛苦點、累點，但我覺得還是心情舒暢些了，只不過他像條瘋狗一樣，經常來糾纏我，說我奪了他的生意，遲早他要把我砍死。我想他這種惡魔遲早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熊振林終于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跟“情人”朱德清在一起了。不料朱德清這個已經做了祖母的43歲女人卻感到左右為難。因為她已經是做奶奶的人了，再去做媽媽，而且是給別人生孩子，朱德清很難逾越這個心理障礙。她的兒子、媳婦反對母親這樁婚姻。周邊人也在議論35歲的熊振林與朱德清的年齡差距太大?？傊?，朱德清拿不定主意，沒有立刻答應熊振林的求婚。

熊振林感到很懊惱，自己付出了大半家產，跟妻子離婚，目的就是為了朱德清。如今，朱德清的態(tài)度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熊振林雖沒有放棄對朱德清的追求，與其維持著情人關系，但朱德清卻始終心神不定，對熊振林若即若離，沒給他一個確切答復。

相持不下，熊振林又回到了前妻面前，他向前妻道歉，希望能夠復婚。2008年11月中旬的一天，隨州生意人劉斌轉發(fā)了一條熊振林的短信給劉季華。劉斌是熊振林生意上的伙伴，算起來也是劉季華的遠房親戚。在短信里，熊振林說:“我現在很苦悶，沒人給我洗衣做飯，老張還貪我的錢。我想和劉季華復婚?！眲⒓救A陸續(xù)從其他人那里得到了熊振林想復婚的消息，但她覺得，“他傷我傷得太厲害”，而且聽說熊振林還和朱德清保持著關系，因此她拒絕了熊振林的復婚要求。劉季華的斷然拒絕，讓愛面子的熊振林覺得很丟人。

與此同時，朱德清也拒絕了熊振林結婚的要求。沒人知道這對熊振林意味著什么。小吃店王大姐記憶深刻的是，有一天熊振林像往常一樣來小吃店吃飯，“他坐在最里面的那張桌子邊，吃著吃著突然就哭起來。我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話，付了錢一聲不吭地走掉了?！?/p>

熊振林徘徊在兩個女人之間。前妻的大門已經緊鎖，情人也不答應與他結婚，熊振林處于兩難境地。

六壓倒大象的羽毛

心理學中有一個常用的比喻：壓倒大象的最后一根羽毛。意思是說許多細小的微不足道的問題疊加在一起，最終可以擊垮人的心理防線，導致出現嚴重心理問題，就像羽毛堆積起來可以壓倒大象一樣。

在看守所，記者問了熊振林幾個問題，看他是如何回答的。

問：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熊振林：基本上算內向吧，比較內向。

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預謀殺人的？

熊振林：從再婚無望起，就開始想到殺人。

問：為什么要殺人？

熊振林：對生活感覺比較絕望吧。

問：為什么絕望？

熊振林：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原因。第一，這段時間做生意虧了錢；第二，我老婆跟我離婚了，我婚姻不順利；第三，我那個情人答應跟我結婚，她兒子不同意。感覺有點絕望。

問：你跟朱德清關系好嗎？

熊振林：我很愛她，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問：怎么說是真心相愛？

熊振林：反正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借了幾萬塊錢給我，我一直對她有一種感激的心理，而且性格上也合得來。我自從離婚以后，她幫我，我在她那兒吃飯，她幫我洗衣服，搞這搞那，做這些事。她也并不是外人說的那樣，為了錢什么的跟我來往，我主動給她錢，她不要，不是為了金錢。反正她比我的前妻要細心得多，對我的關愛要多得多。

問：她對你那么好，你怎么把她殺了呢？

熊振林：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但兩人無法走到一起，感到有點絕望。得不到的葡萄，我寧愿捏碎它。另外，當時我已經殺人了，沒有選擇的余地了，我要把她帶走。

問：你為什么對你的幫工下手？

熊振林：殺他們是為了“練膽”與排除殺人妨礙，另外，覺得他倆和我一樣活得太累。殺丁婆婆是因為她曾給我前妻介紹對象，我要報復她。張家國貪了我的錢，我說他，他還不聽，還要頂嘴爭辯。殺徐婆婆，是因為女人好對付點，恰好她也趕到了廢品收購站，我已經開殺戒了，就想殺一個多賺一個。至于婆婆，是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也必須死！

警方經過多次審理，將熊振林殺人的原因歸納為四方面。一是感情原因。熊振林的前妻一直未能生育，夫妻二人感情不和。離婚后，與之相好的朱德清不愿與其結婚，前妻又不愿與其復婚，婚姻危機導致他對生活失去了信心。二是經濟上的原因。受經濟危機影響，上半年高價收購的廢品，到下半年價格下降，熊振林虧損較大。同時，熊振林還欠朱德清、劉季華的債，有很大的經濟壓力。三是性格、心理缺陷。經調查，熊振林心胸狹窄，爭強好勝，報復心強，自閉、虛榮，性格也很暴躁、孤僻。四是人際關系危機。手下員工經常頂撞他，令他心煩。對員工極其不信任，懷疑手下員工貪了他的錢。

正是以上這些原因疊加在一起影響了熊振林，當他的人生際遇發(fā)生變化時，心理就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第一根羽毛：情感危機。在成長過程中，熊振林主要是和他的母親在一起生活，母親給了他很多生活的溫暖和啟蒙教育，這種微妙的情感影響到他后來的感情生活。顯然，他跟母親的生活決定了他對于女性和家庭的認識，也養(yǎng)成了他對女性的一種感情依賴。他其實是一個相對比較傳統(tǒng)的，很看重穩(wěn)定的生活環(huán)境和家庭的人。當他身邊的女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他就感到失落和失望，這也是讓他最終絕望的一個根本。

熊振林早期還是很愛他妻子的，那個時候因為愛，他妻子不能生育他也無所謂。但是，到了一定年齡，他看到別人家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沒有孩子，他的內心開始有了想法，感到失去了男人的自尊和面子。他曾對前妻劉季華說讓別人為他生個兒子，對周圍的人也說過朱德清答應給他生兒子，以此來證明他本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他被警方抓獲后說，如果不被抓到，準備逃往廣東和四川躲藏。問他為什么要逃往廣東和四川？他說，廣東好做生意，不少老鄉(xiāng)在廣東做事，發(fā)財了。聽說四川找婆娘很容易，想去四川找婆娘結婚，生個孩子。

沒有孩子，熊振林感到比較苦悶，他反復說過“心里很苦”的話，這也導致他后來出現了婚外情。在婚外情的背景下，他的情人朱德清不肯跟他結婚，而前妻又發(fā)現了這個問題跟他離婚，這種時候他對女性的依賴最強烈，但兩個女性都離他而去，成為誘發(fā)他后來犯罪心理的動因之一。熊振林說，近半年來，他很抑郁，也很絕望。在長達半年多的離婚訴訟和情感糾葛中，熊振林心理嚴重失衡，邪惡在他的心里瘋長。

當然，婚姻問題不是決定他犯罪的唯一原因。

第二根羽毛：經濟危機。小鎮(zhèn)人不知道，鎮(zhèn)上有名的“破爛大王”熊振林在經歷婚姻危機的同時陷入經濟危機。2008年下半年以來，隨著全球金融危機不斷蔓延，普遍經濟不景氣，收廢品的生意也越來越不好做。

隨州市里的一位收廢品的老板說：“上半年，廢銅可以賣30塊、20塊一斤，下半年，連10塊錢都賣不到。廢鐵原來十七八塊一斤，現在才7毛錢，紙張是5毛錢一斤，現在只能賣1毛5一斤，別的東西跌價更厲害。如果在鄉(xiāng)下，價格恐怕還要低?！?/p>

因經濟不景氣，熊振林廢品站的生意逐漸下滑，此前高價收購的廢品，無法賣出。去年下半年，熊振林虧了1萬多元，工人的工資都發(fā)不出。熊振林從朱德清那里借過2.8萬元，用來周轉生意。此后，他又向朱德清借了1萬元。詹紅英說曾悄悄借給了熊振林6000元錢，至今還瞞著家人。他還欠著前妻1.5萬元，欠著員工兩三萬元的工資。

離婚后，劉季華在熊振林的隔壁開了一家廢品收購站，與熊振林形成競爭之勢，也給熊振林帶來了很大的壓力，熊振林對此耿耿于懷，認為生意虧損是前妻開收購站造成的。劉季華說，其實主要是行業(yè)不景氣了，她的收購站一開張就賠了幾千元錢。

熊振林雖然在收破爛的過程中積累了數十萬元的財富，但他并沒有獲得與財富相應的幸福。經歷了離婚，財產縮水大半，同時因金融危機出現經營困難，他更感到絕望。在普通人看來，熊振林完全不必對生活絕望而走上殺人的道路，生意雖受損失，但比起他早年一無所有還是強多了，不至于生活不下去了。但由于他生性好強，當環(huán)境出現變化時，隨之出現心理障礙和心理問題，他走進了自己編織的牢籠。

第三根羽毛：人格缺陷。任何文明的社會，都不可能完全避免扭曲個別人，熊振林在長期矛盾積累下形成人格變態(tài)，導致犯罪人格的形成。熊振林由于沒有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支配，不良需求和不良心理伴隨著人生成長。

熊振林和父親接觸少，與哥哥也沒有來往，因此在社會行為方面，尤其在性格方面有一定的缺陷，不太擅長與人交流和溝通，但他在母親那里可以任性，并能得到母親過度的遷就。這就形成了他偏執(zhí)的性格，這種性格在家庭中不一定有沖突，但在社會人際關系中就會不適應。警方在追捕熊振林的時候，排查了與他有關的544人，發(fā)現這544人當中沒有一個人能稱得上是熊振林的朋友的。在熊振林臥室，有他親筆記錄的生意上有來往的人名和電話，但按其記錄的人名和電話打過去，大多數人已不記得與他有什么來往，個別人說只是生意上的來往，沒有交情。民警曾問過熊振林有哪些朋友，熊振林說朋友不是很多。問他的朋友都有誰，結果他一個人名都說不出來。

從表象來看，熊振林的人際關系似乎還過得去，事發(fā)前他在大家眼里不壞，小孩子去賣廢品他也不玩秤，人家送廢品來，趕上吃飯的時候他還請人家吃飯，事發(fā)前他不是那種惡毒成性、人人害怕的惡霸。但透過表象，可以看到熊振林的內心，他的心理是不健全的，人格是扭曲的。他童年孤獨，產生了既自大又自卑的矛盾心理。母親溺愛，家庭引導不當，形成了熊振林唯我獨尊、驕傲自負、有仇必報的性格。學生時代遭受的挫折誘使其心理發(fā)生扭曲；之后，生兒子的愿望沒有實現，進而受到更大的挫折，形成惡性循環(huán)。離婚之后，生意失敗，情人變卦，復婚無望，他的挫折感越過了臨界點，便產生了報復社會、毀滅社會的邪念。

湖北省公安廳黨委副書記、副廳長尚武是偵破“1·4”特大殺人案的總指揮。作為中國刑事警察學院碩士研究生導師、刑事偵查專家和犯罪心理專家，尚武深刻剖析了熊振林的犯罪心理過程：心靈創(chuàng)傷—孤獨孤僻—矛盾疊加—心靈扭曲—報復社會。尚武說：熊振林作案，許多人感到難以理解，其實不然。其犯罪動機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指向明確的仇殺、情殺或劫財，但它絕不是不可思議的怪事，而是有著深刻的內在邏輯聯系。正如馬加爵那樣，熊振林的心魔，同樣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

法庭審理熊振林案件時，圍繞是否對其進行精神病鑒定進行了調查和辯論，最后法庭駁回了熊振林提出的作精神鑒定的申請，認為其沒有精神疾病的征兆，相反他思路清晰、目的明確、手段堅決，作案后絞盡腦汁企圖逃脫制裁，相當狡猾。

熊振林實施的犯罪，屬于激情殺人。熊振林的人格具有明顯的兩面性。正因為如此，人們對他的防范心理減弱，客觀上使他的殘暴計劃得逞。

第四根羽毛：信任危機。熊振林為何要殺害幾名無辜的工人，一直令人費解。目前人們對此有兩種猜測：一是他認為員工在收購廢品時，本來收了10元錢卻說12元，彼此不信任；二是有人認為他動殺機只因其心胸小，多疑，怕這些工人又跑到別人的收購站去幫忙。警方在訊問后，給出的解釋竟也與之相仿：一些雇工平時和熊振林或多或少有一點點矛盾，占過他的便宜。熊振林在“多殺幾個”變態(tài)心理的驅使下，將積怨發(fā)泄到周圍平時有一點小恩怨小摩擦人的身上。

余啟章對熊振林的印象是，“他過于小心眼，疑心特別重，就像有一種病，對誰都不信任?！毙苷窳蛛x婚后，幾乎每天下午6點30分前往朱德清家，早上6點返回自家的收購站。收購站里長住的是他招收的兩名智障男子和余啟章做幫工，另有幾名均是臨時請的。近幾個月來，熊振林每晚出門時，都會把大門鑰匙交由老余保管。晚出早歸的熊振林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每天早上都會問老余，晚上有沒有偷偷出去，有沒有偷院子里的廢品。更有一次，熊振林一早就反復地問老余，前一天晚上有沒有偷東西出去，并試探地說，他在店里裝了攝像頭，直到問不出東西后，才肯罷休。熊振林的懷疑，讓老余感覺受了侮辱。熊振林還不時對兩個智障人施暴，理由是“這兩個人每天吃飯比常人要多兩碗，做事卻比常人慢”。 元旦前，熊振林踢打兩名智障人，也是懷疑他們背后說他的壞話。其實這兩人交流困難，整天悶聲就只知干活。

2008年年底，幫工余啟章跳槽到隔壁劉季華的收購站，這讓熊振林惱羞成怒，成了劉季華的另一條“罪狀”。劉季華回憶，被熊振林殺害的幫工張家國曾經做過小學老師，后來在鎮(zhèn)上幫熊振林管門面，熊振林也總是懷疑他貪污自己的錢財，說他“收了10元錢的廢品，卻說收了12元的”。

熊振林因個人生活的不順，將周圍人乃至整個世界都當成了假想敵，懷疑這，懷疑那，總懷疑別人搞他的鬼，身邊的人都在欺騙他、嘲弄他。被熊振林殺害的丁永蘭老太太在一個月前對老伴說，熊振林太暴躁，太疑心了，會出事的。不料，半個月后，一語成讖。

心理學家說：“如果拿掉壓倒大象的最后一根羽毛，大象就不會倒。”但遺憾的是沒有人來“拿掉”壓倒熊振林心理的“最后一根羽毛”，最終釀成了他人生的悲劇，社會的悲劇。

2009年2月27日，湖北省高院在隨州對熊振林特大故意殺人案進行二審，并于3月5日對熊振林特大故意殺人案下達二審裁定書。駁回熊振林上訴請求，維持一審原判，熊振林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殺人“惡魔”熊振林受到正義的審判，人們拍手稱快的同時，也開始反思。

魔由心生。傳說中的魔鬼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魔鬼悄悄藏在一些人心里?！靶哪А敝钥膳拢且驗樗芮治g人心，控制人的行為，讓一個“老實人”突然撕下面具，露出狂暴、殘忍、貪婪、嗜血的另一張面孔。這種變態(tài)的扭曲的欲望一旦爆發(fā)，往往會導致毀滅性的極端行為，給社會帶來極大的危害和不安定因素。

一個陷于絕望的人是何等可怕、危險。這也促人反思：我們的安全保障來源于何處？他人的絕望與我們又有何關系？沒有任何人能獨善其身自我保障安全，周圍身邊每一個人的絕望都將減損你的幸福與安全指數。因為生活并不是你個人對生活充滿希望就行，還得最大可能地讓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擁有與你同樣的希望。改革的過程也是社會利益重新調整的過程，社會矛盾多元化不可避免，我們不但要防止社會矛盾的疊加，更要防止矛盾疊加后，人們訴諸暴力的選擇，因為這種選擇往往是最危險的一步，也是社會成本最高的一步。

“魔生”并非不可避免，“魔滅”并非不可實現。

現代社會，人們承受著越來越重的心理壓力，如果焦慮難以緩解，暴戾因此隨時可能產生。幾句口角之爭所沉積的怨恨，如果得不到及時疏導，經過時間發(fā)酵，也可能演化為驚天血案。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人們的生計問題必將更加突出，一些隱性的問題可能會顯露出來，公眾的心理危機干預更是刻不容緩。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行動起來，拿掉壓倒大象的“最后一根羽毛”。

真希望熊振林特大殺人案成為一個警醒我們的樣本，通過和諧社會建設，我們這個社會終有“魔滅”的那一天，而不再有“魔生”。

（照片由作者提供）

責任編輯/楊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