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頂”,或者說樓頂探索,是圣彼得堡人特有的休閑活動。當然,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的任何時候,都會有人冒險踏上樓頂;但是,只有在圣彼得堡,一個人可以在天空和大地之間自由地走動。正是因為這點,使得這個被俄羅斯人稱為“北方首都”的城市有了大約1萬名“樓頂人”。對于他們,漫步樓頂不僅是一種愛好,還是個人自由與自主的表現(xiàn),一種與退隱相當?shù)纳罘绞健R粋€人不一定要飛到印度的果阿才能逃避屠場般的辦公室。
與這個群體的出游告訴我,只需一點技巧,一點膽量,每天只需花五分鐘,你就可以變身為精靈。
向上的追求
“集中注意力,小心腳下。用整個腳掌最大限度地抓緊。踩在瓦片的接合處”。安德烈·杜布諾夫斯基柔和單調(diào)的聲音指示著。他正領(lǐng)著我,給我上樓頂漫步的速成課?!澳阋悄_滑,掉下去,我們會去下面的人行道把你刮起來,好像那樣也不錯。今天我們的運氣很好,樓頂不濕?!?/p>
他這么冷靜一點都不奇怪。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到這樓頂?shù)拇螖?shù)了。但是,我怎么能盯著我的腳下,當圣伊薩克教堂以其歷史建筑的全部莊嚴就在我眼前展現(xiàn)的時候?這是圣彼得堡的神奇之地:格羅霍瓦雅大街3號,圣彼得堡樓頂人心中的麥加,另一個稱號是“世界的樓頂”。
圣彼得堡是一座聳立在沼澤地上的博物館,城市里全是直路,沒有任何曲徑。你可能是在散步,但所有的那些街道直角,讓你覺得你是在行軍,讓你不由得懷念起莫斯科的克里沃克倫尼(屈膝之意)胡同。
但是在這里,在格羅霍瓦雅大街3號的樓頂,仿佛只要把手臂伸出去,你就能觸摸到圣伊薩克大教堂。這種貼近感和地面上那些在其柱廊間漫游的觀光客,不,不是觀光客,而是蟲子,所獲得的印象是多么的不同!圣彼得堡就在你的手掌下,看起來像平緩的花崗巖,不是墓地的病態(tài)的花崗巖——這座城市是發(fā)光的,充滿活力的。
總之一句話:這個特別的視點展示出了一座完全嶄新的城市。它的直角消融了,它的幾何體柔化了——它就像你最好的一件夾克,襯里先破了。但事實證明這種破法一點都不影響穿著時的舒適度。艾爾米塔什博物館 (Hermitage Museum)不再以其過度的莊嚴而盡顯霸道。從七層樓之上看來,海軍大樓的金色尖頂也不再那么尖利。
在“世界的樓頂”上你可以看到大教堂圈的全部:圣伊薩克大教堂,圣桑普遜大教堂,浴血救主大教堂和遠處藍金色的斯莫爾尼大教堂。一切讓人屏息靜氣。
我聽到很遠處傳來的海鷗的尖叫和球迷給澤尼特隊的歡呼聲,他們剛踢進拜仁慕尼黑隊一個球。但是安德烈甚至連頭都沒朝佩特羅夫斯基體育場轉(zhuǎn)一下。在圣彼得堡的樓頂上,一個人不會討論足球這樣的粗鄙話題。登頂是一項向上的追求,無論從向上這個詞的哪種含義來說都是。
“你們隊剛進了一個球,”我說。
“我們隊全都在這里,”安德烈回答。看來澤尼特隊的球迷不在樓頂,球迷更喜歡奔向賽場,和對手球隊球迷及警察對峙。樓頂人從來不和警察沖突。傳說他們與警察的遭遇只發(fā)生過一次。三個人上到一個屋頂。兩個俄羅斯人,第三個是他們的荷蘭朋友,一位攝影師。住戶告發(fā)了他們,一隊警察迅速趕到。荷蘭攝影師被指控為間諜,兩個俄羅斯小伙子——當然是在協(xié)助他。過了一會,安全局的人來了。他看著這幾個樓頂人,用長輩的口吻責備了他們幾句就讓他們走了,連他們在屋頂拍的照片都沒看一下。
“ 安德烈, 為什么你不帶外國游客到樓頂游覽?兩三條步行線路,合理的收費——”我們正在圣彼得堡大學(xué)校長樓的屋頂上。在那里能看到涅瓦河神奇的美景。我本該為這懾人美景沉醉。但我頭腦里閃過的是這樣的想法:“我們能不能開一間空中小酒吧?就叫‘切克·卡爾生’,廣告旗就掛在那里,交通信號燈上面?!币皇且驗樨澙?,人們早就彼此消滅對方了。這么看來,消費社會是最道德的社會了。我們就這個問題爭論了很久。如果不在大學(xué)的樓頂上,人們能在其他什么地方來討論這樣的問題?
退隱之途
“樓頂人”自己并不喜歡這一稱謂。這是從英語中轉(zhuǎn)借到俄語中的名字。但是又沒有一個相稱的俄語詞來替代它。根據(jù)俄語的樓頂這一詞根,發(fā)明了不少的名稱:愛樓頂者、樓頂家、樓頂迷,但沒有一個名稱被廣泛接受。
有一句話說:一個樓頂人必須總是帶著相機。這話中含有真實的成分。相當一部分樓頂人去樓頂是為了拍圣彼得堡。他們會在同一個地點,在一天的不同時間和一年的不同季節(jié),透過不同的天氣——下雪,下雨或下霧時,拍攝圣彼得堡。
甚至有人會這么說:“我今天不去樓頂了,因為我沒帶相機?!睒O端的樓頂人會鄙視這種態(tài)度。他們會說:“如果你不拍照,一個好屋頂會原諒你的?!?/p>
把樓頂當作有生命之物是樓頂人的另一種說行話的方式。一個樓頂人會說:“這個樓頂擁抱過我,”他的意思可能是這樣:他爬上了頂樓,發(fā)現(xiàn)一把大鎖掛在閣樓門上,他從帶在身上的一串鑰匙中隨意抽出一把,插進去一試,門開了。
在樓頂探索者看來“ 你怎么對待屋頂,它就會怎么回報你。你把它搞得亂七八糟,你就會被它扔下去。你尊敬它,它就會向你吐露秘密”。
我們有5個人:安德烈、布拉特、馬克西姆·尼科諾夫,我和阿列克謝。5個人就是一群了。對爬樓頂來說,一大群人一起并不合適。這是一項孤獨的追求。
布拉特領(lǐng)頭,直朝“瞭望塔”走去。這些塔建在公寓樓的樓頂,有著特別的用途,那就是在城市被圍攻時供住戶們交流信息。在這座塔上能看到最好的城市全景圖。
有人計算過,要逐一看完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展示的每件展品,一個人需要比他的一生還多的時間。那是因為,當你參觀一個展室時,其他展室的展品又更換了。圣彼得堡也是如此,這城市也經(jīng)常變幻。一個熟悉的屋頂,會一次又一次地提供出新的景觀。某個地方會出現(xiàn)一片新的閃光的金屬片。另一個地方,衛(wèi)星天線的大鍋被移走或被偷掉后,突然露出可愛的莫伊河。還有一個地方,一棟樓新加了一層,原來能看到的景觀,現(xiàn)在不見了。這是變形記。下面的世界不會如此。
布拉特剛過20歲,畢業(yè)于一所名字很難記的技術(shù)學(xué)院,現(xiàn)在從事計算機工作。布拉特邁步在錫鐵皮瓦片上。腳踩上瓦片時毫無聲息。在瓦頂上行走時做到毫無聲息,這是一條核心原則。你不能驚擾住戶。否則會引來麻煩。他們可能會鎖上閣樓,或把它焊死?;蚪o樓門加一把大鎖,或修改通行密碼。這樣的話,就只能和全景景觀再見了?!澳銥槭裁磥順琼敚俊蔽覇栺R克西姆?!白谶@里,沉思。”
馬克西姆兼著兩份工作——在大學(xué)教書和在一個小公司做物流咨詢。
“這確實是思考的好地方?!辈祭刭澩溃霸谙旅?,每個人都渺小而自負,”他朝底下移動的小黑點,汽車和行人,做了一個含糊的手勢?!八麄兩踔翢o法想象有如此的美存在于他們不知道的這里?!?/p>
安德烈說?!笆澜缡茄匾粭l垂直軸心創(chuàng)造的。有地怪世界、人類世界、半神世界,最高處是天堂,神的世界。而樓頂就是天堂和大地的邊界。當一個人坐在這里時,他會覺得自己像精靈。”安德烈顯然在濫用他的學(xué)者才華,但他的說法非常美妙。
有時候——這種時候罕有——地怪也會冒險跑到精靈的空間來。有一次,在探索航海者俱樂部大樓的樓頂時,安德烈闖進了黑幫群中,他趕緊逃命。
黑幫屬于黑暗世界。他們喜歡地穴,洞窟,不會到太陽底下。對他們來說爬到樓頂置身高處是難以想象的,是浪費。他們是屬于地底下的團伙。流氓從不在屋頂上跳來跳去,醉漢也從不會從樓頂摔下去。理由很簡單:他們根本就不會來這里。閣樓是星光的地帶,樓頂是太陽的領(lǐng)地。圣彼得堡極度欠缺陽光。最好的時候,它一年有三四十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本地人概念中的“太陽天”也就是厚厚云層透出一些光暈。但我非常幸運,我在圣彼得堡停留的有一天,太陽竟不間斷地照射了2小時10分鐘!我注意到,突然被陽光撞到,當?shù)氐娜藗兌硷@得不知所措了。他們不知道怎么對付這不正常地突然降臨的幸福。
這些樓頂?shù)木`們是不是厭惡世人呢?他們的回答是:“遠離他人并不等同于討厭他人。樓頂是一個你能單獨呆著的地方?!奔词乖谀闩赃呥€有另一個人,他出來也是為了要獨自坐在那里的。有一種退隱,是賣掉自己的一切,跑到印度去吸大麻。也有一種短期的退往高處,一個人攀爬,坐下,感覺好起來。一些人午餐時去樓頂,退出白領(lǐng)們的激烈競爭。樓頂扮演著心理醫(yī)師的角色。你坐下,平靜下來。在你意識到這點之前,你已經(jīng)原諒了你的老板,不再想著要砸破他的頭了。
突然,我們聞到了炸肉味。
我們開始玩一個游戲:把鼻子伸到排氣孔,聞味猜下面的人們在煮什么。唔,這聞起來像法國豬肉味,這人肯定是專業(yè)廚師。沒錯,一樓確實有一家歐洲餐館。哦,這是速食水餃味。為什么不可能?這本來就是一棟公寓樓嘛。還有這一個氣孔——我后悔死了竟去聞它。這看來是衛(wèi)生間的排氣孔。趕緊回廚房排氣孔,把我鼻子里粘上的臭味去掉。
交友之地
樓頂探索是一項無組織的運動。屋頂人主要通過網(wǎng)絡(luò)交流。他們形成一些不大的自治小組,會經(jīng)常彼此結(jié)交。有一家叫“石橋邊”的咖啡館,他們在那聚會。但是,那也不能算他們真正的聚集地。因為既無規(guī)定也全無團體狂熱。沒有辦公室,也沒有會員費。樓頂人有意識地排斥組織。
他們說:“我們?nèi)贾滥菚?dǎo)致什么。某一個天氣好的日子,某個打領(lǐng)帶的胖子會走來,讓我們所有人加入統(tǒng)一樓頂人黨,在黨的旗幟下邁步向前?!?/p>
根據(jù)一些非正式的數(shù)據(jù),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樣得出來的,圣彼得堡有大約1萬樓頂人。但數(shù)字毫無意義,除非你自己上到樓頂去。底下的人們不知道,但大街之上確實還別有生活。這里不僅有照片可拍,也有艷遇發(fā)生。確實,沒有別的地方比這里更能迷住姑娘。在去“世界的屋頂”途中,我見到一塊謝爾蓋·多甫拉托夫的紀念銘牌,畫著一幅大胡子漫畫頭像。上面寫著,要想讓一個姑娘喜歡你,你只需不斷地給她拍照。
樓頂是沉思之地也是小酌之地,是步行之地也是交友之地。布拉特和馬克西姆就是在樓頂遇見的。第一次見面他們就結(jié)下了長久的友誼。他們結(jié)伴出游,甚至到了遙遠的符拉迪沃斯托克。
每個真正的樓頂人必須與對“探樓事業(yè)”有幫助的人建立起聯(lián)系。安德烈就認識很多這樣的人。這使得他能登上那些別人從未到過的樓頂。比如:阿斯托利亞旅館的樓頂。這要感謝他女朋友的父親在旅館的安保部門工作。我有幸到過一個展臺般的樓頂。那是阿普特卡斯基胡同,畫家維克多·蒂霍米諾夫畫室外的屋頂。他是安德烈的朋友。
畫室直接通向樓頂。你打開窗,就到了樓頂。浴血救主大教堂離得如此之近,以至窗框都框不下整個教堂的輪廓。要么穹頂被切掉了,要么門廊被擋住了。我邁步跨出窗外,感覺就要踏上大教堂了。越過那邊,是16世紀的巴黎城區(qū)風貌,而這邊,看起來像是春天的威尼斯。
樓頂漫步是一項有著圣彼得堡特殊氣息的休閑活動。歷史建筑的密集性創(chuàng)造了理想的條件。在別的城市,一個人不可能從一座屋頂跳到另一座屋頂。同時,圣彼得堡的屋頂平緩,有利于行走。用19世紀一位法國人的話來說,圣彼得堡是一座扁平的城市,有著一個世紀就顯得像四個世紀一樣老的建筑。
托爾斯泰庭院
每一個真正的圣彼得堡樓頂人都有自己的樓頂,自己的景觀。這樣的樓頂只與朋友和心愛的人分享。人們分享開鎖的密碼和鑰匙,就像分享糖果。有些樓頂你是不會隨意帶陌生人去的。有些人屈從于獨占財產(chǎn)的本能,在通往他們心愛的樓頂?shù)拈w樓門上加掛門鎖。樓頂人社群對此行為很不以為然,但也理解這種沖動。
安德烈有一個夢:去到比天使更高處?!翱吹侥切┨焓沽藛幔驮谑ヒ了_克大教堂的廊柱上面。再往上就是教堂圓頂了。那里有一個觀景平臺。再無處可上了,它上面除了十字架和天空,別無他物了。那就是我想去的地方?!?/p>
馬克西姆沒有這樣的夢。他滿足于已經(jīng)到達的屋頂。當我問他最喜歡的屋頂時,他并不說出確切的地址。他只是說在“米羅諾夫劇院附近”。這也是一種獨占:上帝不許說,記者會把它公布,那樣,大批的人就會蜂擁到那秘密之地。
馬克西姆從未被樓頂摔過。但是安德烈摔過。一個潮濕的日子他爬到樓頂,一步不慎,絆倒了。他試圖抓住屋頂,手被劃破了。他非常幸運,屋頂正在維修,一個建筑工人抓住了他。這個工人是從塔吉克斯坦移民來的勞工。這一事件使安德烈成了狂熱的國際主義者。也使他對鞋變得非常挑剔。當然,和其他樓頂人一樣,他沒什么特別裝備,甚至沒一根繩子。
一個圣彼得堡樓頂人除了自己的樓頂之外,還得朝拜一些重要的樓頂,比如:“世界的屋頂”,位于格拉茲旦斯卡婭大街和斯托爾雅米街的轉(zhuǎn)角處的拉斯科爾尼科夫樓的樓頂,托爾斯泰庭院的樓頂,五來者樓的樓頂,等等。
要上到圣彼得堡市中心的樓頂,一個人得有相當?shù)捏w力。長長的陡峭的樓梯將考驗?zāi)愕男难芟到y(tǒng)。那些堅持著走樓梯的人明白這點。那里通常沒有電梯。當有電梯時,它一次也只能載兩個瘦瘦的塔吉克斯坦人,或一個俄羅斯人與一個小孩。當然,樓頂探索不是競技運動,它甚至還不能稱為體育運動,它只是年輕知識分子的避難處。
越靠近市中心,餐館前面的廣告牌上的套餐價就越貴。托爾斯泰庭院到了。這是一個緊湊的典型的圣彼得堡式庭院,四周圍著不高不低的建筑。它剛整修一新,拱門上掛著花瓶,好像鐘擺一樣。這是圣彼得堡最著名的地點之一,雷克薩斯車與捷豹車華麗的廣告守著它,一個停車管理員溫柔的目光盯著它。
沒人熟悉托爾斯泰庭院。它的閣樓有時鎖上,有時開著。我們要克服的第一個障礙是庭院入口。它由金屬柵欄圍著,有一個數(shù)字鎖碼盤。這很容易。只要等著知道鎖碼的人出入之時,就可以趁機進去了。然后,我們?nèi)ッ織潣桥鲞\氣,看能不能找到“黑入口”。外人根本分辨不出正常入口和“黑入口”的區(qū)別。正常入口到不了閣樓,看門人或樓管人員緊急情況使用的通道——“黑入口”,才能上到樓頂。
安德烈仔細地盯著鎖碼鍵,試圖從退色程度來判定哪些鍵被摁的次數(shù)最多。他又摁摁每個鍵,看哪些鍵因摁得多而變得松一些。與此同時,我假裝在打手機和一個住在這棟樓里的朋友通話。不時的,我抬起頭,搖一搖做個樣子,擋著安德烈。他在一分半鐘內(nèi)搞定了開鎖碼。他搖了搖頭:一分半鐘太久了。但他很快找到了一個理由來諒解自己:這里原來只是三位數(shù)碼,但現(xiàn)在成了四位數(shù)碼,他們又加了一位。
我們進去了。看來這里住了一些頭腦簡單之人。墻上貼著一張通知,大得幾乎像招貼畫,上面寫著:“為了杜絕外人隨意闖入本樓,住戶們注意本樓的鎖碼已改為×××?!蔽覀冋冒焰i碼抄下來,然后走樓梯而上。
有兩個大袋子裝著粉狀物放在樓梯間?!斑@是什么東西?”
“黑素金炸藥,最可能是?!彼麄兡眠@東西開玩笑——這座城市還沒發(fā)生過什么大的爆炸案。但是,各種反恐怖措施以及慶祝圣彼得堡建市三百周年,使得圣彼得堡的樓頂探索變復(fù)雜了。市中心的很多閣樓都被封閉了,有些是永久性的。
還有一個討厭的事來自那些新富階層。他們?yōu)榱吮Wo自己不被狙擊手窺視,尋求占有所有高樓層的地產(chǎn)。在買下頂層的公寓時,有時也連帶買下樓頂閣樓。他們決不會讓你上到他們的屋頂,無論你是否請求。但是一個普通人,很可能會為你打開上樓頂?shù)拈T?!霸诶箍茽柲峥品驑牵覀儜┣筮^十個人,每一個人都不肯”,安德烈說,“但第十一個人給我們打開了門。訣竅就是,你要半粗魯又半誠懇?!?/p>
盤旋的走廊。一臺舊冰箱,上面高高地堆著報紙雜物。阿斯穆斯的作品,帶著細長把柄的門鈴之類。
在閣樓門口,我們撞進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的私人領(lǐng)地。他人不在,只有他的氣味在。那些破爛丟得到處都是,像一幅靜物畫。一盒香煙,一瓶黃色的私釀酒,一床被子,一個漂亮的皮夾子。所有這一切都裝在一個有花哨圖案的熟鐵籠子里。
一把大掛鎖橫在最后一道門上。那樣的鎖你沒法打開。樓頂這次沒有擁抱我們。沒關(guān)系,哪一天我們會再來碰運氣。圣彼得堡的樓頂有這種共同的品性:或遲或早,總是會敞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