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英雄出少年

正如戰(zhàn)爭創(chuàng)造元帥與將軍一樣，戰(zhàn)爭也創(chuàng)造了井岡山、延安、西柏坡、懋功等革命圣地。

四川夾金山北坡的小金縣，有一座被稱為東方的阿爾卑斯山——四姑娘山。70多年前它叫懋功，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時的“懋功會師”就發(fā)生在這里。

1935年1月，毛澤東在遵義會議重新被確立中共中央的軍事領(lǐng)導權(quán)后，即電令紅四方面軍由川陜革命根據(jù)地向西出擊，以策應和配合中央紅軍作戰(zhàn)。3月，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轉(zhuǎn)而進軍川西北。

到5月底，中央紅軍經(jīng)過10個月的行軍作戰(zhàn)，疲憊交困?！巴系闹皇Ｏ铝艘桓惫穷^架子”。就在這時，中央紅軍的先頭部隊收到了來自雪山那邊的紅四方面軍的電報：

中央：紅軍西路軍先頭部隊指揮員望轉(zhuǎn)呈朱德、毛澤東、恩來諸同志：

一、我們已派一小隊向西南進占懋功與你們?nèi)÷?lián)系。你之先頭部隊確取聯(lián)系后，請即飛示以后行動總方針。我方情況請問我先遣之指揮員同志，即可得知大概也。

二、川西一帶情況有利于我們消滅敵人作戰(zhàn)鞏固之后方根據(jù)地……。

國燾、昌浩、向前

6月2日

來電如一陣春風，迅即傳遍中央紅軍各部，一片歡呼。

6月12日，紅四方面軍總指揮徐向前，給中央起草了《關(guān)于川西北敵我情況的報告》。在報告中，徐向前詳細地介紹了敵方的部署、兵力、調(diào)動情況，匯報了紅四方面軍所屬各部隊的部署情況和戰(zhàn)斗任務。第二天，連同兩幅地圖，一起送往紅一方面軍。并稱：紅三十軍政委李先念同志已來懋功，并帶電臺一架。在懋功之部隊目前應如何配合兄方行動，請直接示知之。

14日，毛澤東、朱德率領(lǐng)軍委縱隊翻過夾金山，到達達維鎮(zhèn)。紅九軍第二十五師師長韓東山，按照張國燾“要拿出全套派頭來，不要丟了自己的臉”的指示，率部列隊站在進入達維的路口，一個個軍容整齊，精神抖擻，熱烈地歡迎中央首長和中央紅軍兄弟。

達維小鎮(zhèn)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一袋袋來自江油中壩的大米，一包包來自南部鹽井的白鹽，一壺壺來自資陽、郫縣的豆瓣，還有川北山地的茶葉、川西平原的海椒面、阿壩草原的酥油糌粑和帶著紅四方面軍將士體溫的綁腿，凝結(jié)著當?shù)厝嗣袢罕姾图t四方面軍將士的深情厚誼，塞到了中央紅軍指戰(zhàn)員們的手中。中央紅軍指戰(zhàn)員們捧著紅四方面軍贈送的東西，萬分高興。一位姓曹的團長，因傷躺在擔架上。他緊握著四方面軍同志的手說：“感謝同志們，感謝徐向前總指揮親自派你們送東西來，這可是給了我們最大的支援啊!”

在懋功，李先念第一次見到聶榮臻。

“你的牲口呢?”李先念見聶榮臻沒有座騎，關(guān)心地問道?！霸瓉碛幸黄ゲ韬稚拇篁呑?，前幾天推到河里去了?！?/p>

聶榮臻的警衛(wèi)員忙解釋說：“政委原來的那匹騾子可好啦，可幾天前在靈關(guān)過鐵索橋時，一只蹄子陷到橋板縫里，怎么也弄不出來。而那時大部隊正在過橋，為了不影響部隊行動，政委命令我們只好把騾子的那條腿砍斷，推下了激流?！?/p>

“那真是一匹讓人喜歡的好騾子啊!”聶榮臻動情地說。

李先念什么話也沒再說。半個小時后，他把一匹膘肥體壯的大青騾子送到了聶榮臻的手中。

“你真行，從哪里這么快就找到了一匹好騾子，是不是你的座騎喲?”

“什么也別問了，反正我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從今天起，這匹騾子就歸你了?！?/p>

聶榮臻翻身騎上騾子，跑了幾圈，連聲叫好。后來，聶榮臻就是騎著這匹騾子穿行出草地，一直走到陜北。

1944年11月，在延安，聶榮臻還念念不忘，對即將赴新四軍第五師工作的馬兆祥說：長征時，先念將自己最好的一匹戰(zhàn)馬送給了我。才使我勝利地通過了雪山和草地。這使我永遠難忘。

正在大家高興時，一位女紅軍唱著歡快的歌走來：

“三月里來百花香，小妹送郎上戰(zhàn)場。叫聲我郎慢點走，有句話兒記心上。母親雖然年紀邁，小妹在家奉高堂，愿你全力殺白匪，勝利歸來再拜堂?！?/p>

“同志，你找誰?”哨兵客氣地問道。

“我找紅三十軍政委李先念同志?！?/p>

“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總政治部的宣傳干事?！?/p>

哨兵走進院子匯報后把女紅軍領(lǐng)了進去。

“李政委，你好?！?/p>

“請坐，請坐。”李先念與女紅軍握手并讓坐。

女紅軍自我介紹說：“我是紅軍總政治部宣傳部的宣傳干事，叫李伯釗。今天來是有事向你請示?！?/p>

“不用客氣，請講?！?/p>

“總政治部宣傳部部長陸定一同志說，一、四方面軍大會合，這是紅軍開天辟地的大喜事，讓我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另外，想問你們?nèi)说烬R沒有，我們總政治部準備開個聯(lián)歡會?！?/p>

李先念滿面笑容地說：“奉張國燾副主席的命令。部隊全部按時到達懋功?！?/p>

“陸定一部長讓我?guī)砹艘皇赘枵埬阒附獭＠畈撜f著，就輕聲唱起來：

“兩大主力軍邛崍山脈勝利會師了，歡迎紅四方面軍百戰(zhàn)百勝的英勇弟兄!

團結(jié)中國蘇維埃運動中心的力量，噯!

團結(jié)中國蘇維埃運動中心的力量，

堅決赤化全四川省!

萬余里長征經(jīng)歷八省險阻與山河，

鐵的意志，血的犧牲換得偉大的匯合!

為著奠定赤化全國鞏固的基礎(chǔ)，噯!

為著奠定赤化全國鞏固的基礎(chǔ)，

高舉紅旗前進赤化全國!”

“好，好!”李先念拍手叫好。

李伯釗，四川妹子，時年24歲，曾留學莫斯科中山大學，時任中央蘇維埃政府教育部藝術(shù)局局長，在紅軍總政治部從事文藝宣傳鼓動工作，是紅三軍團政委楊尚昆的夫人。

會師的喜訊，很快傳遍了一、四方面軍的機關(guān)、連隊和川西北的縣城，夾金山下沸騰了。

《紅星報》報道：“太陽”縱隊在懋功開了一次干部同樂會，四方面軍駐懋功部隊的干部亦全部參加，大家唱歌呀，談話呀，整個會場充滿著歡快的表情。邊章武同志的京調(diào)，李伯釗同志的跳舞，都博得了大家的掌聲。會場空氣盛極一時，為反攻以來第一次!……

16日，毛澤東等中央領(lǐng)導同志在一座法式建筑的天主教堂內(nèi)，會見了在那里迎接他的紅三十軍政委李先念。

毛澤東伸出他那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李先念的手，上下打量，連聲說道：“名不虛傳，果真英雄少年!”

李先念第一次見到毛澤東等中央領(lǐng)導，顯得十分激動。

毛澤東親切地問：“你今年多大?”似乎覺得眼前這位叱咤疆場，使敵聞風喪膽的軍政委太年輕了。

“屬雞的，還差幾天滿26歲。”

“我大你16歲，屬小龍的，已是不惑之年了?！泵珴蓶|羨慕地說：“你真年輕。前途無量啊!”

“我手下還有更年輕的，八十八師師長熊厚發(fā)剛滿20歲，那才是我們的小老虎哩!”

“好呀，好呀，我們黨有希望，我們軍隊有希望!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不簡單，不簡單呀!你是湖北哪里人?”毛澤東又問道。

“紅安，紅軍來之前叫黃安?！?/p>

“曉得，曉得。董必武同志也是黃安人。這么說，你和董老是老鄉(xiāng)啰!”

“是的，董老是我的前輩、老師、革命的引路人?！?/p>

“董老就在軍中，你有空去看你的老鄉(xiāng)、老師?！?/p>

“是!”李先念高興得笑了。

毛澤東代表黨中央和中央紅軍，對四方面軍全體指戰(zhàn)員表示親切的慰問。同時充分肯定四方面軍的成績，給予了很高評價。他說，過去兩支紅軍獨立作戰(zhàn)，力量分散，現(xiàn)在好了，兩支力量合在一起，我們的力量就更大了。

隨后，毛澤東打開桌上的軍用地圖，邊看邊問，岷(江)嘉(陵江)地區(qū)的氣候怎樣?地理條件如何?人民目前的生活狀況?毛澤東以十分親切的目光望著李先念，期待著回答。

李先念如數(shù)家珍：岷、嘉兩江之間地區(qū)，山間平壩子多，物產(chǎn)豐富，人煙稠密，居民以漢族為主，也有羌族和藏族，部隊的給養(yǎng)與兵源估計都不成問題。從戰(zhàn)略地位上看，東連川陜老根據(jù)地，北靠陜甘，南接成都平原，可攻可守，可進可退，回旋余地大。紅軍如果進入這一地區(qū)，有了立足之地，可以休整補充，恢復體力，再圖發(fā)展。趁現(xiàn)在茂縣、北川還在我軍控制之下，可以打回去，否則，再打過岷江就難了。

毛澤東聽得很投入，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李先念補充道：我們來懋功的路上，人煙稀少，只看到少數(shù)藏族牧民，籌糧很難，大部隊久駐無法解決給養(yǎng)。大小金川和邛崍山脈一帶，高山連綿，谷深流急，大部隊很難運動，不容易生根立腳。向西北去條件更差?！薄耙牢铱矗瑹o論從地理條件、群眾基礎(chǔ)，還是紅軍急需休整的實際情況和發(fā)展前途看，兩軍會師后應向東北方向，首先是向岷、嘉地區(qū)發(fā)展比較有利?！崩钕饶詈翢o保留地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好!說得好，很有見解，真知灼見呀!”毛澤東對李先念大加贊許?！白怨庞⑿鄢錾倌?，我們相見恨晚嘍!”

1984年6月15日，時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的李先念對索爾茲伯里回憶當年的情形說：“我們到后，他們(指紅一方面軍)跟著就到了，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盡管我們做了很大努力，也只給他們補充了1000多人。確切地說，做得太不夠了。當時一、四方面軍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可爭吵的?！?/p>

在懋功，李先念與毛澤東相識，他誠懇謙虛的態(tài)度，給毛澤東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真知灼見的一席話，為毛澤東等確定北上戰(zhàn)略方針提供了依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