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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記耳光

      2009-01-01 00:00:00王季明
      滿族文學 2009年1期

      王小毛今年究竟多少歲,原先大家不太清楚,起先也就是認為大約四十來歲。只是那天他喜氣洋洋地穿著一套名貴耐克運動服來上班,樂呵呵地告訴我他快五十了,這套運動服是他老婆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時,我才如夢大醒。啊,看上去挺年輕的王小毛終于奔五十了。

      在我們A城鐵路局綜合辦公室里,無論老少,把王小毛叫做王小毛的人已經(jīng)非常少了。大家?guī)缀醵冀兴趵厦亍=兴趵厦厥怯性虻?。說來在我們綜合辦公室里就早先的王小毛而言,那是大大地有名。那個時候——,我說的那個時候指的是1983年。那年王小毛剛從華東師大中文系畢業(yè)后,就被我們鐵路局的領(lǐng)導像日本鬼子搶花姑娘似的搶到辦公室里來了。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大學生吃香啊。那時的大學生什么工作不能找,又有哪個稀罕進鐵路局。王小毛自然也是??墒峭跣∶罱K還是來到我們鐵路局辦公室,做上了局長的秘書了。王小毛為什么來啊,我們不知道。王小毛也一直沒有說。我們猜測當時的領(lǐng)導或許承諾過什么。可究竟承諾了什么,我們至今也看不出一個端倪。事實上是王小毛至今依舊是個專職秘書。說來真他媽的難以置信。王小毛這個秘書一干就是二十五年,且前前后后服侍過我們鐵路局的七任局長。你說一個人干了二十五年秘書還沒提拔,那說明什么呀。不說其他,單就把王小毛叫成王老秘,那也是不錯的。不過這些我們并不知道。我們都是80后的大學生,這些都是其他科室里的老同志暗地里告訴我們的。一想到王小毛長達二十五年的秘書生涯,我們不僅心灰意懶更是不寒而栗。如果我們今后也像王小毛那樣一干就是二十五年的秘書,其他人會不會發(fā)瘋我不知道,至少我會發(fā)瘋的。你想啊,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五年呢?

      在我們鐵路局辦公室我有必要說說兩個特例。一個就是做了二十五年秘書而沒有挪動位置的王老秘(這個我接下來會詳說的),還有一個我不認識,只是聽別人講的。別人是位老同志,有一次吃飯時這位老同志對我講啊,小伙子你知道嗎,從前啊,你們辦公室有個新來的秘書,他叫任重。任重這個名字好啊,就是專挑任務(wù)重的擔子啊。這個任重啊可比你們王老秘整整小了十五歲。那是1995年的春天,這個叫任重的同志,剛從鐵路中專學校畢業(yè),也像王老秘那樣直接分到辦公室來做秘書。不過1995年啊,不要說大學生已經(jīng)不稀奇了,更何況來的是一個中專生呢?據(jù)說這個中專生進了辦公室做秘書啊,那個文章寫得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那時王小毛可是辦公室里的老同志了,看到這個小中專生給領(lǐng)導寫的報告,常常忍不住地會指著他的鼻子一頓數(shù)落:你會寫報告嗎?你丫的這是報告啊,這是一個小學生的作文呢,你憑什么到我們辦公室里來呀。據(jù)說當時這個叫任重的小秘書啊,聽著王小毛罵,不但不生氣,而且連連說罵得好,不罵不成器。還說,王小毛啊,你不但是我的老師,更是我的恩師呢。王小毛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悲天憫人地長嘆一聲說:小任啊小任啊,若說辦公室的人員今后誰最沒出息,看來就是你了,唉唉唉,你今后可怎么辦啊。據(jù)說那個叫任重的小子只是笑笑,什么也沒說。任重笑笑不說話,那是有道理的。這個道理就是半年后,讓王老秘書跌破眼鏡的是,這個小毛孩子竟然成了我們A城鐵路局的團委書記了。王老秘聽到這個消息時,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中專生,要水平?jīng)]水平,要學歷沒學歷,工作時間又是那么短暫,領(lǐng)導憑什么提拔這樣的小子做團委書記呢?而他王小毛在辦公室崗位可是實打?qū)嵉毓ぷ髁耸嗄炅耍钟心奈活I(lǐng)導想到他呢。不錯,一個團委書記算不了什么,黨政工團排老四,是最沒實權(quán)的小官兒,可這樣一個小官,是邁向仕途的第一步,是重點培養(yǎng)對象。真的,你可千萬不要小看團委書記,在我們A城鐵路局可是名副其實的中層干部啊。

      王小毛當然知道這些了。想想自己是1983的,而任重是1995的,可人家……其實這也算不了什么,接下去讓王老秘吃驚的事情還有啊。任重這小家伙在A城鐵路局團委書記崗位上也就是做了一屆后,突然又被調(diào)到B城鐵路局去做人事部副主任了。那一年是2000年,也就是新世紀到來的那一年,任重只有26歲,就成了響當當?shù)母碧幖壐刹?,王老秘一聽差點暈倒啊??墒遣还苣阃趵厦厥遣皇菚灥梗虑榫褪沁@樣明擺著呢。你王老秘還敢牛逼嗎?王老秘不敢了。你一個股級秘書,能和人家一個副處級來比嗎?王老秘如夢初醒。

      可見做官這玩意兒就是這么怪啊。

      后來我才知道,王小毛年輕時當然想過要弄個官做做。他之所以進鐵路局,是那時的第一任局長曾對他說:王小毛啊,你年輕,本科學歷又是正宗的,不像有些人凈他媽的拿野雞文憑嚇人,你只要好好干,前途無可限量。當然領(lǐng)導不可能對你承諾什么,可是你要永遠記住一句格言:是金子終會閃光的。王老秘在任重這小子成了副處后,曾在一次辦公室聚餐時暗里對我說:媽的,什么叫金子總會閃光?我告訴你,在我們鐵路局里是黃銅、廢鐵才會發(fā)光。金子只能是給人當錢賣的。

      作為跟著A城鐵路局前后七任局長、秘書生涯長達二十五年的王小毛,他跟著局長什么沒吃過,什么沒看過,什么沒玩過呢。如果說,那時把他挖到鐵路局來當秘書的局長早已調(diào)到部里去做高官,使他失去提拔機會的話,那么在以后幾任局長中,真正想提王小毛為辦公室主任的就是莫局長。用王小毛的話來說,莫局長上任之初,就把他當成心腹來使喚的。說起老莫局長啊,這個人還是不錯的,工作也是認真負責的,要說缺點嘛也就是太喜歡漂亮女人。老莫是個局長,更是一個男人。是男人哪個不喜歡漂亮女人呢。這都沒錯。但像老莫局長這樣工作好,為人好,平時上班黨性極強的干部,下班后或者說外出開會閑著時竟然那么喜歡漂亮女人,尤其酷愛陌生漂亮女人,王老秘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后來才慢慢悟出來的。什么叫人?什么叫男人?職務(wù)是暫時的,人或者說男人那是依隨一生的。這樣一想,也就理解局長了。不就是喜歡女人嘛。再說莫局長從來沒有利用職務(wù)玩弄女性啊,用他的話來說,他是出錢的。既然出錢了,那么他就該享用。明白了莫局長這番心思,王老秘自然按照秘書慣例做他自認為該做的事。然而王老秘千不該萬不該給自己劃下底線。那就是堅持“四不政策”:不看、不問、不聽、不傳。王老秘心想只要把握“四不”政策,就可高枕無憂。后來王老秘對我說: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秘書,還為自己規(guī)定“四不”政策,真他媽的幼稚。你們叫我王老秘是客氣,應(yīng)當叫我王老屎。我說:不對,辦公室里任何人叫你王老秘,那是他們事,我不叫,我就叫你王老師。王老秘一聽,說:你小子會說話,以后肯定前途無量。我無所謂的啦。老師也好,老屎也好都一樣。我告訴你吧,現(xiàn)在老莫死了。老莫不死,我是不會說的。其實我那“四不”政策,可真是個傻逼政策。我能“四不”嗎。我們城市“七不”規(guī)范不知搞了多少年了,照樣有人亂穿馬路;照樣有人亂扔垃圾;照樣有人隨地吐痰……咱就說第一條“不看”政策吧。我隨老莫一出差,正事辦完后,回套房后老莫先是洗澡,我干嘛呢,我能“不看”嗎?我要看啊。怎么看?那就要去賓館里的按摩室里去“面試”?!懊嬖嚒本褪强?。你知道,那個按摩室里的長沙發(fā)上總是坐著一長溜花枝招展的女人。這些女人一看你朝她們看,馬上一個個搔首弄姿,朝你直拋媚眼,希望“面試”合格。有時候你會看得眼花繚亂,不知哪個更漂亮、更騷、床笫之事更好?!懊嬖嚒焙细窈?,還得談?wù)剝r碼兒。一開始我還傻啊,我只知道“打飛機”,我怎么知道還有“獨自吹簫”、“雙打炮臺”、“仨女洗臀”亂七八糟的鬼名堂。要知道不同的名堂,價碼兒也是完全不同的。再說,我“面試”只是我看著順眼,我怎么知道老莫順眼不順眼、口味對不對啊。這“面試”活兒讓我來做,不是折騰老子嘛。幾次下來,老莫就不高興了。老莫說我品位不高,還他娘的本科生呢?這能怪我嗎?鞋子合不合腳,得你自己挑啊。你讓我挑,我說好,你說不好,你說這他娘的拉皮條的活兒是人干的嗎?

      媽的現(xiàn)在秘書難做。

      其實把王小毛叫成王老秘,究竟出自何人之口,現(xiàn)已無法查出。開始我們辦公室的人,哪有膽子叫王小毛為王老秘啊,那可是膽大包天,不想活了。那時我們一律尊稱王小毛為王老師。把王小毛叫成王老師一點也不夸張,他的水平朝那兒明擺著的。不過自從那個無從查起的人叫他王老秘后,據(jù)說他先是極度反感,后來也就慢慢默認了。辦公室里這幫80后的小子,也真他媽的不是東西。見有人把我最尊敬的王老師揶揄成王老秘,于是學著柳宗元《黔之驢》里的那頭老虎,先是試探性地叫他王老秘,他若皺眉,馬上后退一步,改稱王老師,以后決不敢再次冒犯??蓭状谓邢聛恚趵蠋煵o不良反應(yīng),于是這才像老虎那樣,開始大著膽子揶揄他的王老師,轉(zhuǎn)而撩撥著叫起他為王老秘了。當然我是例外。

      現(xiàn)在想來把王小毛揶揄為王老秘的時間節(jié)點,應(yīng)當是任重這小子像火箭升天一樣上升為副處后開始的。那時你無論叫他王小毛也好,叫他王老師乃至王導師、王恩師、王老秘也好,王小毛根本不會生氣。他總是含笑點頭,還是那么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這讓我感動啊。我們鐵路局里有不少人暗地里為王小毛打抱不平,論資歷,他最老;論人品,沒得說;論才華,王小毛更是優(yōu)秀。就說這個寫報告、總結(jié)、先進事跡,包括幫領(lǐng)導們代考試代寫畢業(yè)論文就差不代拿文憑了,媽的,那可真是又快又好又利落啊。更讓人叫絕的是,王小毛還是綜合辦公室里的活檔案。所謂活檔案,用我們前面說過的話來說,就是在他長達二十五年秘書生涯中,他曾前前后后服侍過七任局長。哪個局長的性格、脾氣、特長,為鐵路局做過哪些光彩或者不光彩的事情,他腦子記得清清楚楚。比如還是說曾任我們鐵路局第五任局長的那個老莫,半年前出了車禍死了。我先前也說了,王老師由于堅守“四不”規(guī)范,沒把老莫局長服侍好,老莫生前最不待見王小毛,對他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就差讓他下基層“鍛煉”了。幸虧老莫局長死了。老莫這一死,自然單位要寫悼詞。說起悼詞,我們鐵路局工會里的那幫同志操作起來可謂輕車熟路。反正就是一種格式,就像填鴨一樣,你只要把好話、溢詞朝里面填滿就是了。然而那幫工會里的同志低估老莫局長的家人,說白了吧,這個家人就是老莫局長的老婆費老師。說起費老師,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個女人可是我們鐵路中學高中語文老師啊。這個老教師是鐵路中學一塊響當當?shù)呐谱?。她的學生還真他媽的是桃李滿天下啊,她有好幾個學生考入北大與復旦。不但是鐵路中學一塊寶,而且還是我們市里一塊寶。她數(shù)次看了我們鐵路局工會呈報給她有關(guān)莫局長的悼詞,數(shù)次給她打了回來。那時費老師也不管斯文掃地,一掃往日老師相,翻著白眼說:莫文富是你們的局長,你們給局長寫的悼詞就他媽的寫成這副鳥相啊。據(jù)說我們鐵路局的工會主席當即拉下臉來。可他又不能當場發(fā)火,畢竟是局長的夫人呢。即使局長死了,她也是局長的遺孀。如果遺孀那兒通不過,她不簽字,莫局長的尸體就無法火化。這事可把我們鐵路局的工會主席急壞了,把這事拿到治喪委員會里來討論了。我們鐵路局的黨委書記老楊一聽,不高興了。他不高興不是因為費老師,而是說我們鐵路局的工會主席,他說,連個悼詞也寫不好,你們這是在干嗎?難道你們不會去找辦公室里的那個叫王什么什么老秘的同志寫嘛。他是個老秀才了。再說王老什么秘的,跟著莫局長做了好幾年的貼身秘書,他最清楚莫局長的事跡了,讓他寫悼詞那是再恰當不過了。工會主席一聽就說:我們原本也是準備請王老秘同志動手一展文采的??墒菗?jù)說莫局長生前對王老秘意見很大,幾次想把他撤了,所以我們想王老秘未必肯寫。工會主席這么一說,我們楊黨委書記不高興了,說:張主席啊,今天我尊重你,叫你一聲張主席,你如果連一個秘書都叫不動,你還做什么鳥毛工會主席?

      我們楊黨委書記說這話時,我就在一邊。當然我算不了什么,我只是一個會議記錄的小秘書而已。你們不知道啊,在我們鐵路局我最喜歡做這種小秘書的活兒了??粗I(lǐng)導們平時吆五喝六像真的一樣,而在開會討論某項重大事件時那種唇槍舌劍,暗箭傷人的場面啊,我常常興奮得想跳啊。媽的,這些領(lǐng)導,不就是和大街上與小商販們討價還價的小市民差不多嘛。

      記得那天會后,我們鐵路局的工會主席,一個副處級的干部拿著大中華煙來找王老秘了。他把整盒煙朝王老秘跟前一扔,話語懇誠地請王老秘揮揮大筆寫一篇悼詞。當時我也在場。果然不出所料,王老秘一口拒絕。王老秘說:這樣的局長幸虧死了,不死早晚要“雙規(guī)”。王老秘這樣一說,我嚇了一跳。那是我們的莫局長啊。常言說:死者為大。人都死了,你王老秘寫就寫,不寫拉倒,犯不著這樣損人嘛。如果讓費老師知道了,那還不和你王老秘較真啊。不過奇異的是,我們那個工會主席并沒反駁,而是低聲下氣地說:是啊是啊??伤麐尩乃夷莻€母老虎還要求相當高啊。說著說著,我們那個工會主席就差作揖下跪了。事后王老秘還是寫了。他對我說:我不是真想替那個狗日的局長寫什么悼詞,我是看到這些年來,我們這個老工會主席確實是為工人們做過一些實事,再看看他頂著一頭花白的頭發(fā),我于心不忍。

      王老秘寫悼詞時我就在一邊,我記得我們楊黨委書記曾對我說:王那個老秘要寫莫局長的悼詞,你找些資料讓他參考參考。當時我就捧著莫局長的檔案與歷年來他曾獲得過的各種各樣的先進事跡材料,準備讓王老秘參考。不料王老秘眼睛朝我一翻說:你知道他的先進事跡和述職報告是誰寫的嗎,是老子寫的,你說還要參考嗎。我啞口無言。那時我們工會主席見王老秘這樣牛逼,就對我說:我們先走,請王老師明天一早給我行嗎?話音剛完,王老秘就說:你們別走,我半小時搞定。不過我希望以后不要叫我王老師,我很不習慣。我他媽的希望今后叫我王狗屎。

      王老秘這樣罵罵咧咧地打開電腦,噼噼啪啪地寫了起來。也就是半個小時,那篇悼詞就洋洋灑灑一蹴而就。我們工會主席看都沒看,拿起打印稿就走。后來這篇悼詞獲得費老師高度表揚。那篇悼詞我沒看到,老莫局長的追悼會我也沒去參加,只是據(jù)辦公室參加追悼會的同志回來講,費老師感動得一塌糊涂。說老莫那個悼詞寫得文筆好,感情深,就差和韓愈《祭十二郎文》相媲美了。據(jù)說追悼會結(jié)束后,眾領(lǐng)導坐著豐田面包車打道回府,楊黨委書記問起班子成員,韓愈是哪個單位的,《祭十二郎文》是什么意思。有叫十二郎的人嗎?他是什么級別?當時黨委班子成員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消息傳到王老秘耳里,你猜王老秘怎么說,王老秘非常嚴肅地對我說,媽的,搞不清才能做官;搞得清能做官嗎?

      我在開篇時說了,那天王老秘喜氣洋洋地穿著一套名貴耐克運動服來上班,并且樂呵呵地告訴我們他快五十了,這套運動服是他老婆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時,我說,啊,王小毛今年奔五十了。

      就在我們感嘆王老秘直奔五十那天下午,局黨委突然召開緊急會議。這個會議來得突然。我說突然也就是一周會議安排中是沒有的。這個會議照例有我去做會議記錄,當我走進會議室時發(fā)現(xiàn),除了鐵路局的黨政班子齊齊到位,我還發(fā)現(xiàn)來了三個人。其中兩個我面熟,那是上級組織部的領(lǐng)導,只有一個長得肥頭大耳的男人我不認識。后來我才知道,我不認識的陌生人,就是我們新來的局長。當上級組織部長宣布將由原B城鐵路局人事部主任任重同志擔任A城鐵路局局長時,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雙手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桌面兒上的茶杯倒了,那茶水就順著桌面兒上畫著地圖。我嚇壞了,傻傻地看著。楊黨委書記狠狠瞪了我一眼。就在我心慌意亂站起準備找抹布擦時,卻見任重局長笑笑地站起,搶在我前面,抽出桌上的面巾紙輕輕地吸干了桌面兒上的茶水,并且說:沒事兒的。那時我窘得無地自容,可又有什么辦法?因為任重這個名字讓我想起王老秘曾多次對我提起過的任重。那么這個任重是否就是早年曾在我們辦公室里有過短暫歷史的任重呢?不錯,就是他了。更讓我吃驚的是,新來的這個叫任重的局長點名要讓王小毛做他的秘書。任重局長鄭重地說起王小毛時,我們楊黨委書記滿臉疑惑,朝我看看,我一時也糊涂了,我們綜合辦公室里哪有叫王小毛的秘書?后來還是我們組織科長說:王小毛就是王老秘。楊黨委書記這才恍然大悟。

      記得會后,我也顧不得楊黨委書記一張板著很難看的馬臉,沖回辦公室,急著告訴王老秘早先那個“胡漢三”又回來了,并且成了我們A城鐵路局局長。我想,王老秘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大吃一驚。不料王老秘一副無動于衷,淡淡地說,他當他的局長,于我何干?我說:他點名讓你做他的專職秘書。我這話剛說完,就見王老秘呆了呆,隨后罵了一句:媽拉個逼。走了。

      王老秘再怎么罵,這個專職秘書他是做定了,除非他不干回家。王老秘書快五十了,他不可能辭職,他不干也得干,這是事實。

      任重局長來到我們A城鐵路局任局長后的不久一天下午,突然通知我們辦公室主任說,A城鐵路局那么大的單位,兩個文明工作又做得不錯,他想晚上請辦公室全體同志吃頓便飯,大家敘敘。同時任局長還嚴肅地對我們辦公室主任說,一個不能拉下。拉下一個惟你是問。我們那個主任一聽啊,激動得嘴唇都哆嗦起來。這社會哪有領(lǐng)導自掏腰包請部下吃飯的?這是從來沒有的事,可這事卻發(fā)生在我們?nèi)尉珠L身上。要知道,就任局長這個級別,也不知有多少人要請他吃飯,他怎么會請我們這些草民吃飯呢。當時我也是懷疑的,這怎么可能呢?但事實就是可能。同時任局長請我們吃飯的餐廳就訂在馬克西姆海鮮館,那是我們城市最好的餐廳。

      那天晚上辦公室九名同志如約而到,自然作為秘書的王老秘少不了了。他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那天晚上吃著海鮮不算,光五糧液就上了五瓶。不過我們辦公室的同志能喝白酒的人不多,除了三五個會喝外,其他六七位同志只會喝著那種叫金色年華的黃酒。王老秘和我一樣能抽煙,但喝酒就不行了。不過在任局長的倡議下,為了不使大家掃興,我和王老秘書還是各自喝了一小杯五糧液。人說五糧液是酒中極品,可對我們不會喝酒的人來說,那無疑就是毒藥了,一點都不好喝。讓我大吃一驚的卻是任局長。后來我們統(tǒng)計過了,那五瓶五糧液,我們?nèi)尉珠L至少喝掉二瓶。乖乖,嚇死我們了。

      那件事就是大家喝得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勾肩搭背時發(fā)生的。

      我也說句實話,不是我不說,也不是我裝傻,那時,我喝了一瓶金色年華后,肚子很不舒服,我去廁所了。當我從廁所出來,我看到任局長似醉非醉地用那雙像鉗子一樣的大手放在王老秘的肩上,嘴里不停地說:王老師啊,你在公文寫作上是我的恩師啊,你得再陪我喝上一口……當時我看到王老秘一副非常難受的樣子,那個肩膀好像承受不了任局長像小山一樣的分量。我看到他雙手使勁地去推任局長的手,同時說:任局,我已喝多了。任局長眼睛一瞪說:你是說,我讓你喝一杯你不喝。王老秘說:是的,不喝。王老秘話音剛落,我猛地看到任局長對準王老秘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盡管在座的眾人大多喝高了,但是我相信那記響亮的耳光,眾人不會沒有看到,眾人也不會沒有聽到。王老秘被抽了一記耳光后,像根被壓到底的彈簧,猛地反彈起來,任局長差點摔倒,杯中的酒全灑了。任局長半晌后指著王老秘的鼻子大聲說:我他媽的好心,你竟然翻臉不認人,你什么意思。

      王老秘什么話也沒說,但我看得清楚,他從餐桌上拿起了一塊濕毛巾,捂住出血的嘴,返身走了。

      王老秘一走,我們主任馬上湊了上去說:任局啊,王老秘這個狗日的寫文章行,喝酒不行,你是大人不記小人過,來,我敬你一杯。

      讓我們始料不及的是王老秘一去不返。這下弄得我們主任很沒面子。不但這樣,王老秘第二天第三天連班都不上了。王老秘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打他手機,關(guān)機;打他家里電話,沒人接。直到第四天,我們主任坐不住了,我們主任對我說,晚上我們?nèi)ネ趵厦丶铱纯词窃趺椿厥拢痪褪呛染茣r領(lǐng)導鬧著玩嘛。

      那天下午我們鐵路局領(lǐng)導班子開會,這個會議我們主任參加,我在辦公室里瞎忙乎。這時卻來了一個中年女人。女人是誰?我不認識。她來到辦公室后只是笑瞇瞇地問我:請問任局長在哪個辦公室啊?我見女人長得不賴,又是那么輕聲細氣,就說:任局長在開會。女人又問:幾號會議室?這下我警惕了,我說,你問這干什么?女人沒回答,只是想了想,說,我知道了,肯定是在第三會議室。我一聽,說,不是的,那是大會議室,他在小會議里開會。女人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走了。女人剛走,我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馬上跟了出去,不過晚了。我看見女人輕輕地推開了小會議室門,我聽到她彬彬有禮地在問:請問你們哪位是任局長?我聽到任局長粗著嗓門兒回答:你怎么進來的?你是誰?你找他有事嗎?女人說:我知道了,你就是任局長。女人話音剛落,猛地從后背抽出一把雪亮的切菜刀,照著任局長肥嘟嘟的腦瓜砍了過去。

      眾人都呆了。我們主任啊,還真不愧是主任的料,平時一點都看不出,但關(guān)鍵時,卻見他舍生忘死飛身而起,死死地攥住女人的手,大聲說:你媽的是什么人?女刺客啊!女人被主任攥緊了手,臉頰一下通紅,只見她大聲沖著任局長罵:你他媽的牛皮什么?我老公服侍過七任局長,沒一個像你這樣耍酒瘋的,你憑什么酒后耍瘋打我老公耳光啊?你是誰啊,你以為你是小日本鬼子啊,隨隨便便地可以打人啊?媽的,今天老娘宰不了你,也得去北京鐵道部告你,把你這個小狗雜種拉下馬,這事沒完!

      女人這么一說,我明白了,他是王老秘的老婆。

      這會無法開了。我們主任說:不管怎樣,你持刀傷人,老子就可以把你送往警局。女人嘿嘿一笑:好好,你有種就把我送往警局。說完,另一只手就從口袋里掏出一件東西說:你們都是做領(lǐng)導的,看看這是什么?眾領(lǐng)導一看,是顆帶血的牙齒。女人說:喝酒竟然把我老公的牙齒打落,你們說說看,有這樣的領(lǐng)導嗎?

      這時我就見任局長突然站起,沖著主任嚴厲地說:松手,你不能這樣對待嫂子。我們主任傻傻地看著任局長,囁嚅道:局長,她要是再……任局長說:是我的錯,由我負責,你給我走開。說完,只見任局長拿起掉在會議桌上的切菜刀重新交到王老秘老婆手中說:嫂子,是我的錯,這把刀子我現(xiàn)在交到你手中,我隨你怎么砍。

      那女人一見切菜刀又塞回到她手中,愣了,那個拿切菜刀的手在哆嗦。任局長說:那是場誤會,我說什么也沒用。今天嫂子若是不想砍我的話,那好,我現(xiàn)在就賠你一顆牙齒。任局長說著就沖著我們主任大聲說:你傻站著干嗎,馬上給我去拿老虎鉗來。我一定要賠嫂子一顆牙齒。我們主任還在遲疑著,只見任局長一拍桌子大聲說: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馬上撒了你的職!

      我們主任當然是機靈的。馬上說:行。

      這時我見我們楊黨委書記站了起來,走到女人跟前輕輕地把她扶著坐下,同時又為她沏了杯好茶說:嫂子啊,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任局長犯了那么嚴重的錯誤,他怎么能這樣呢。不就是喝酒嘛。作為一個領(lǐng)導怎么能喝酒打人呢?還是打的耳光,并且把牙齒打掉了。這是嚴重的生活錯誤。但你要相信我們黨委與紀委,一定會嚴肅處理這件事的,也會給你一個滿意說法。據(jù)我所知,王小毛同志是我們A城鐵道局的功臣,工作那么多年了,無怨無悔,寫了多少好文章啊,為我們局的兩個文明建設(shè)做出了重大貢獻,他是個好同志啊。

      王老秘老婆大鬧會議室,只是很小范圍里人知道。作為一個秘書,我覺得王老秘的“四不”政策必須遵守。否則你就不要在辦公室混了。我們辦公室知道的人都盡量想把這事從記憶中忘卻。不過,讓人疑惑的是王老秘老婆鬧事后,我們楊黨委書記也說過了,一定會給一個說法,那么王老秘為什么還不來上班呢。

      半個月后,我們A城鐵路局的內(nèi)部局域網(wǎng)上突然登出一張任職告示,經(jīng)上級黨委鄭重研究,擬調(diào)動王小毛同志擔任A城鐵路局機務(wù)段黨總支書記。若有不同意見,可在一星期內(nèi)或來人來電……啊,我們這才知道王老秘終于在五十歲這一年當官了,盡管是個科級啊。

      我不知道王小毛熬了二十五年的秘書,終于被提升為一個基層黨總支書記是不是與他被打掉一顆牙齒有著必然的關(guān)聯(lián),這我不能瞎說,我寧肯相信,這是我們的黨組織終于在王小毛工作了二十五年后,對他在辦公室做出成績的肯定。

      也就是半年后的一天,我隨楊黨委書記下基層調(diào)研,聽到來自下面的傳說,說是王書記現(xiàn)在不得了了。他與基層班子以及員工們的關(guān)系好極了。早先那種15度的金色年華黃酒早就不喝了,現(xiàn)在特別喜歡喝小糊涂仙。而且酒量驚人,兩瓶不在話下。我聽了大吃一驚。小糊涂仙怎么也得一百元一瓶吧;小糊涂仙怎么也得52度吧。后來我又聽說,他喝酒后,喜歡與人干杯,你若是不干杯的話……我問,難道抽你耳光不成。人家對我說,這倒沒有,他只是喜歡用中指在人家頭上敲毛栗子。那個毛栗子雖然不如耳光,但是敲到頭頂心,那也是非常疼得啊。弄得不好,還會起個腫塊。

      當然這些只是傳說,不能當真。

      [責任編輯 于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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