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掠影

未曾去過香港的人，幾乎都覺得香港是個非常繁榮、富有、安樂、神秘而又神奇的世界，我亦未能免俗。今年初夏的一個天空微云、溫和宜人的早晨，經(jīng)過了深圳羅湖口岸的一系列例行手續(xù)后，我首次踏上了這片一直心往神之的土地。

到香港我們住在了一個20多年前的老朋友家里。他們一家4口人，夫妻、一兒一女。他們家位于九龍半島，是一座公寓的8樓，沒有電梯，爬上去一趟，累得人氣喘吁吁。房子是三房一廳，客廳約摸有10平方米左右，夫妻臥室估計不會超過8平方米，兒女的臥室不超過6平方米，現(xiàn)代化的家用電器，諸如空調(diào)、電腦等一應(yīng)俱全。據(jù)朋友說，他們有這么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在香港還算是不錯的，許多人還都住在政府出租的經(jīng)濟房呢。

聊起在香港的生活，夫妻倆都說，壓力非常大，這幾年經(jīng)濟不很景氣，物價又高，活得很累、很辛苦。他們夫妻一個月有2萬多元收入，這在大陸可能還算挺不錯，但在香港這種高物價高消費的社會，根本就算不了什么，5千元錢拿在手里還沒捂熱，忽的一下就沒了。他們說，香港實行的是真正意義上的9年制義務(wù)教育，孩子小學(xué)、初中讀書不花錢，但香港社會生活花費多，比如孩子同學(xué)間生日送禮，這個活動那個活動，別的不說，光兩個孩子一個月零花錢就要5千元，干什么都是錢，所以我們現(xiàn)在一門心思都是賺錢?，F(xiàn)在已年過不惑，香港這種地方“天子重少年”，年紀(jì)一大就貶值了，找工作難，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要看老板的臉色過日子。孩子又半大不小的，不能自立，見天都要為他們掏錢。這你就可以想象我們現(xiàn)在的心理負荷有多重。

20幾年前，朋友是教書的，在我印象中，她還是比較愛看書的。現(xiàn)在談到看書的事，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生活壓力這么大，現(xiàn)在哪兒還有那種心情。有錢人我不知道，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的香港工薪一族，除了與自己生計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書，還有唐詩宋詞，看其它書的人很少。像我們每天晚上都八九點才吃晚飯，然后洗涮、沖澡完就10點多了，再看一會兒電視新聞，了解一下香港當(dāng)天發(fā)生的事就很困了，哪還有精力看什么書？我們夫妻倆商量好了，等孩子能在香港自立了，我們就回大陸農(nóng)村老家去，過安安靜靜的日子，那時再安安靜靜地看書。”

到港當(dāng)晚，朋友在酒店里為我舉行接風(fēng)晚宴，并打電話請了我過去的一戶老鄰居過來。在和老鄰居的聊天中，他們也是壓力啊物價啊一大堆，并無意中說了一句，“對來客，香港人有一個比較普遍的心態(tài)：留吃不留住?！?/p>

這句話在以后的幾天里，一直像陰影似的籠罩在我心上。當(dāng)然，朋友是絕對不會對我說這種話的，要不，這不明顯表示不歡迎我嗎？更嚴(yán)重一點說，豈不是在變相地下逐客令？不過，留心看一看，也不難理解那位老鄰居的話。朋友把他們夫妻住的臥室讓給我住，他們夫妻在女兒6平方米的屋子里打地鋪。兒女房間的床鋪都是高架床，像集體宿舍的雙層床，只不過有上層沒有下層，把下層的地方利用來放書桌。后來去老鄰居家拜訪，發(fā)現(xiàn)他們一家人住的房屋更窄，是真正的“鴿櫥”，兒子的臥室里也是高架床，床下放著書桌。據(jù)他們說，兒子的臥室還是利用原來的陽臺改造來的，本來只有兩室一廳。所謂的室，看來都不超過6平方米，他們住的房屋屬香港的經(jīng)濟適用房。

因自己來住，讓朋友夫妻睡地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便留心了一下香港賓館的價格，發(fā)現(xiàn)并不像有些人說的那么貴，中等賓館單人房，設(shè)施齊全，一天也不過150元（也許非旅游旺季），并且還是在交通方便的市中心區(qū)。我有心想去住賓館，又顧慮到會引起朋友誤會，以為是他們招待不周才致使我突然去住賓館的；而朋友實際上是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周到的，次日就給了我一張“八達通”電子消費卡，用這種卡在香港坐地鐵、輪船、巴士，乃至在餐館吃飯、零售商店購物、方便柜上取果汁飲料，都不用花現(xiàn)錢，方便極了。最后我想，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就這么一次，以后不再來打擾人家就是了。

在香港的幾個中心街市，如旺角、銅鑼灣、尖沙咀等，每到夜晚和假日，才會真正感受到什么是七八百萬人口這個概念，比兩個莆田市人口的總和還多，而莆田市有廣大的沿海山區(qū)，而香港呢？就那么一個小小的地方，只有一個半涵江區(qū)大。但那個人之多，連我們這些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人都覺得難以找到自己滿意的詞匯來加以描述，如人流如潮，如摩肩接踵等都不足以說明，最后我想到了一個“疊”字，人疊人，才覺得比較恰當(dāng)。人那么多，可你卻很難在馬路、街巷的地上找到一個煙頭或是一片紙屑，也見不到人闖紅燈，大家都很自覺，過馬路秩序井然。這些跟香港是高度的法治社會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在香港，隨地吐一口痰，就要罰款1500元；闖一次紅燈，罰款500元。

在香港，不時就能在街上遇到佩槍漫行巡查的警察，這就會產(chǎn)生一種威懾力；日子一長，公民就會形成一種自覺的文明行為。我想，這應(yīng)該是香港人口那么多，而衛(wèi)生文明程度那么高，社會秩序又那么井然的一個主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