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我的徽州情結(jié)。宗祠,一個個家族“博物館”,遠方游子們夢影迷離的故園。
終于能夠再次踏上這片古老、寧靜的土地。
十三年前,作為一名攝影愛好者,踏上了這片古韻猶存的土地。至今依稀記得,月夜里,那位長者領(lǐng)著我在屯溪老街的青石板路上悠悠行走……
那是一個柔美的五月,讓我多年以來,浮華過后,仍感念那份宛約與清純。很多人都愛懷舊。我也不例外。而且是特別的那一種。十三年后的今天,重新踏在老街這條青石板路上,我像一個遲歸的游子,分不清它們是否還清晰的存在,只有導游,一個快樂而略帶憂愁的徽州女孩,她告訴我這就是,我才幡然醒悟,只是一路走來,有些悲壯。我不知道是老街變了,還是我變了,或者我們都變了。
終于可以上黃山了。在我的徽州情懷中,我一直在等待,如今我終于可以一見芳容了。霧氣很大,在不見數(shù)米的山間,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霧凇,是如此親近它們。在濃霧包裹的大山深處,除了我腳下的青石板路,就是這傲立山崖的寒松。我想到了那首徽州古謠:“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歲,往外一丟”,在寒風中,徽州男人們在漁梁壩前別過妻兒老母,一路前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凝重之余,我只能用松的情懷贊譽他們。
聽到一聲歡呼,那是為日出而頌的贊歌。只可惜,我未能位列其中,否則,我會與我的同伴們一樣歡呼雀躍。黃山的日出,是美不勝收的,在蒼山翠谷間一躍而起,如蛟龍出海,萬物復蘇。再看黃山,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繼續(xù)前行。黃山的秀,天下聞名?!拔逶罋w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可想它的景,是有多嫵媚。但,在導游似猴、似象的一片附和聲中,惟一讓我感憾的是,缺少了不足數(shù)里之外的齊云山景的厚重、徽州府渾然天成的古韻、文人騷客的足跡。這是一個新的名勝,值得后人久久的期待,在幾千年之后,我想她不僅美,還會有一種獨特的味道,擁有著女性的陰柔。
再看貞節(jié)牌坊,這個被世人命名為全世界絕無僅有的奇觀,今天看來是如此的沉重與壓抑??吹剿鼈儯椭莱讨炖韺W對女性缺乏人性的虐待,看到徽州女人的血淚。車行在山間,青山翠谷,如桃花源記中的世外,沁入我的夢境。多年來,一直在想,何時能有一方清靜安然之地,拭去塵間的浮華,能讓我小憩片刻。然,寒風中孤立的、破敗的牌坊,讓我的心境跌入谷底,如此壓抑而心悸。又見你們,被稱為中華奇跡的牌坊群,一位位忠貞的女性,前仆后繼,為它獻出了年輕而美麗的生命。而在男人的心中,這是一種美德,一種維護夫權(quán)的美德。在女人先逝或未逝,男人可以再娶的舊時,女人惟一的出路,是與她們的夫君一道,走上黃泉,或在奈何橋的另一頭,用青春等待終老的一日。在古徽州,這個詩書禮儀之邦,是文人騷客集聚之地,然后,也許正是因為他們別具一格的思維,束縛了一個又一個徽州女性本該有的快樂與人生。她們走了,不帶走一片山水,殘留的是孤寂和散落在田間、村頭的牌坊和占去三分之一多厚厚的《縣志》的文字,某某女性,為夫守節(jié)數(shù)年,修牌坊一座,以待后人瞻仰,等等,等等。我們這些憑吊她們的女性,一路走來,平添幾分傷懷與悲憫。遙望揚州府城,瘦西湖畔,五亭橋邊,多少江南美色盡收其中,一派徽商別苑煙雨逍遙。唉,好個徽州女人。
歸去來兮,我的徽州情結(jié)。宗祠,一個個家族“博物館”,遠方游子們夢影迷離的故園。看了武旭峰先生的《深入黃山背后找尋徽州》,全國幾乎全部的俞姓便出于此,忽然間明白我的徽州情結(jié)的淵源,來自我的母親。宗祠,徽州府真正的神韻,不在于山高、不在于水靈,而在于它的根,它的血脈。家族男人們幾乎統(tǒng)統(tǒng)而出,漁梁壩前別過母親與新婚的妻,激流而下,獨闖天下。歸來兮,我們只記得宗祠畫卷內(nèi)的榮歸故里者,又何時想到流浪外鄉(xiāng),無顏而歸的徽祖先人。
“生于蘇州、長在杭州、葬于徽州”,這是一代又一代“徽駱駝”們的夢,我只能用我的文章,寄情于他們,寄情于我的外祖先們。
歸去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