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定義的佛門方丈

關于中國傳統(tǒng)的佛教文化該不該發(fā)揚光大，該不該走向世界，幾乎沒人有異議；而釋永信方丈的具體方法是否適當，操作是否太過庸俗，也許暫時沒人可以給出標準答案。

在很多外國觀察者看來，當下中國是一個充滿了魔幻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國度。

比如少林寺與IPO，似乎永遠不可能交叉在一起的兩個詞匯，在2008年的春天有了產(chǎn)生交集的可能。

據(jù)3月1日鄭州日報報道，根據(jù)河南省政府上市公司會議安排，在今年排定的上市目標中，“少林企業(yè)、威科姆、鄭煤機、生茂廣電等19家公司要在6月底前上報IPO申請材料”。

會議所提及的“少林企業(yè)”即為嵩山少林旅游集團而非少林寺，目，少林寺也不持股。

對于少林寺的上市計劃，卻有媒體透露，少林寺有意將來將旗下的少林國際禪修中心這塊資產(chǎn)運作上市。

2007年，媒體就曾經(jīng)爆炒過一輪“嵩山少林寺赴港上市”的新聞，盡管隨后少林寺方丈釋永信明確表示，“卷入這種高風險的交易有損佛教精神?！?/p>

但是誰也無法否認，沒有了少林寺這塊招牌，不會出現(xiàn)這么多的是是非非。

釋永信，當代中國最有名的僧人。和以往傳說中的高僧大德不同的是，他的知名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爭議。

《南方人物周刊》曾在2006年9月采訪過這位極富爭議的方丈。當時，他剛剛獲得了由當?shù)卣剟畹囊惠v豪華越野車，而且放出豪言“明年要拿更大的獎”。

面對種種爭議，他對我們說：“佛門的發(fā)展有自己的規(guī)律，但不受外界干擾是不可能的。我們能做的就是遵循古制而不泥古，對得起祖庭和自己的內(nèi)心，對得起身處的這個社會?！?/p>

即便是近距離觀察過、交談過，也看了無數(shù)關于他的報道。我們還是無法把握住這位僧人的內(nèi)心世界。

他究竟是一位不被人理解的高僧?還是很多人眼里的塵世中人?

少林寺也應該有企業(yè)的觀念

至少我們無法否認的是，少林寺在釋永信接手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勃興。

1999年8月20日，34歲的少林寺住持釋永信正式升任第三十代方丈。自此少林寺進入了釋永信時代，也開始了狂飆突進的迅猛發(fā)展階段。

此前的1987年，釋永信就已經(jīng)接任了少林寺管理委員會主任，時年22歲，是當時全國最年輕的寺廟當家人。

在少林寺采訪期間，我們聽到了很多關于這位年輕方丈的傳聞。少林寺旁塔溝村村民告訴了我們很多這位方丈當年的故事，聽起來與官方版本完全不一樣。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當17歲的安徽潁上年輕農(nóng)民劉應成來到嵩山少林寺的時候，他看到的還是一副凄慘破敗景象：十幾個僧人，九個還是老人，守著一座破廟和28畝無法澆水的旱地過活。而他主要的工作就是跟著老和尚一起干活種地，日后的聞名世界、香火興旺是根本想象不出來的。

這一年最重要的事情是幾經(jīng)周折他拜了少林寺方丈行正法師為師。行正方丈因為眼疾，需要一位助手，年輕的劉應成成了他的主要侍者，而少林寺正是一所極為重視宗法門頭制度的寺廟。

當少林寺的歷史掀到釋永信這一頁時，人們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代長老的新方丈。

他是中國第一位獲得MBA學位的僧人，在他領導下的少林寺很多做法新穎卻又備受爭議，甚至有營銷類雜志視之為“一所寺廟的營銷奇跡”。

從1988年1月在少林寺院內(nèi)首次公開對外表演開始，少林寺走上了“功夫經(jīng)濟”的道路，第二年改名為少林武僧團，開始了國內(nèi)外的演出，1998年成立了“少林寺實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經(jīng)營少林素餅和少林祥茶，并注冊了國內(nèi)29大類近100個商標，向一些社會企業(yè)特許授權使用“少林”商標。

自1986年始，還先后創(chuàng)立了少林寺拳法研究會、少林武僧團、少林寺紅十字會、少林書畫研究院、中華禪詩研究會、少林寺慈善福利基金會。

雖然少林寺自己并不忌諱言商，但釋永信辯解：“我們出家人學佛修行，不能老待在山里、寺里，安于清凈的山門，賣賣香，收收門票，該主動走進眾生的日常生活。我希望同修們能明白，佛教不避世佛教如果避世，早就自取滅亡了?！?/p>

釋永信說：“不是我太‘入世’，是我太超前”，“少林寺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官府供給、農(nóng)禪并重、商業(yè)服務。不僅少，林寺是這樣，這也是中國佛教發(fā)展的大趨勢。”

“西方研究宗教的學者就曾提出，現(xiàn)在的宗教就是為了提供信仰這種產(chǎn)品?！薄吧倭炙乱矐撚衅髽I(yè)的觀念，就是要給社會提供一種好的產(chǎn)品、好的服務，只有堅持這個理念，少林寺才能更好地生存。”

少林CEO

2002年，美國探索頻道曾為釋永信拍攝了電視片《新少林方丈》。這部片子追蹤拍攝少林方丈一天的生活：方丈如何坐奔馳車穿行于繁華的都市，如何用手機遙控少林寺內(nèi)的日常生活，等等。這部片子在翻譯成英文版時，“方丈”被譯成了“CEO”。

美國《洛杉磯時報》在對釋永信的報道中稱，他“常常坐著配有專職司機的吉普車四處旅行，坐噴氣式客機周游世界，與好萊塢名人過往甚密”，是“身披袈裟的首席執(zhí)行官”。

英國《衛(wèi)報》報道，少林寺的生意做得很大，每年收入達1000萬英鎊，其中1/3歸寺院。對此釋永信卻表示，那些說三道四的人應該解放思想：“每個和尚所做的事情不同。有的專心于修行，有的努力學習，有的希望贏得追隨者。每個人都可以選擇不同的道路。如果有些僧人想成為經(jīng)營管理者，我想也是可以的。”

少林寺與時俱進的作風，與明星方丈的大力作為一脈相承。以出世心做人世事，反對避世不畏曝光，是這位大和尚在自己的著作和身體力行中所體現(xiàn)出的一貫方針。雖然大和尚本人對CEO和“政治和尚”、“經(jīng)濟和尚”的稱謂并不完全贊同。

在光大門楣的事功上，少林寺無疑是成功的，但在事關傳統(tǒng)的“公共形象”上，少林寺卻引發(fā)了巨大爭議。

2006年，為表彰他對河南旅游的貢獻，登封政府獎勵他個人一輛豪華越野車，他的個人感言是“明年要拿更大的獎”，更是激起了輿論對他是否符合傳統(tǒng)僧人戒律的爭議。

人們指責釋永信把神圣的少林功夫變成了庸俗的舞蹈表演，甚至跑去美國拉斯維加斯這個娛樂化色彩過于濃烈的舞臺上表演，是嚴重影響了少林武功的聲譽；還有媒體質(zhì)疑，佛教宣揚的是“眾生平等”，可釋永信帶領的少林武術團自稱接觸和影響的都是主流社會，“眾生平等”從何提起?

面對各種質(zhì)疑，釋永信也有自己的解釋，他認為，武術表演只是少林寺這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的枝丫，他更注重宣揚的是佛家禪文化，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認目前少林寺還不得不靠武術來打開名氣。甚至靠武術來拓展僧源。對于眾生平等的指責，釋永信認為社會畢竟存在階層差別，佛教現(xiàn)在之所以要先接觸主流社會，是希望利用主流社會的影響力來擴大佛教的影響，并不是他不注重“眾生平等”的佛教宗旨。

關于中國傳統(tǒng)的佛教文化該不該發(fā)揚光大，該不該走向世界，幾乎沒有人有異議；而釋永信方丈發(fā)揚少林禪宗文化的方法是否適當，如此操作是否太過庸俗，也許永遠沒人可以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我們采訪這位方丈時，正值第一屆“少林論禪”大會，方丈邀請了譚盾、朱哲琴、蔡志忠、袁和平等社會知名人物，以及一位科學家和一位神父。

就在論禪的同時，還在進行“功夫之星”的最后終極PK賽。

論禪結(jié)束后，方丈還接待了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周鐵農(nóng)和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烏云其木格。

就在這期間，登封市政府接待客人，方丈也要參與陪同。

方丈總是顯得那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