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殖民者視同動物的人
布須曼人,散居在非洲南部國家博茨瓦納西南部的叢林和卡拉哈迪沙漠中,是一個令人向往、同情和困惑的特殊人群,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部族之一。早在3萬年前,他們的祖先就已是非洲大地的主人?!安柬毬╞ushman)”其實是荷蘭殖民者起的名字,意為林中人,這個名稱雖含有殖民者的輕蔑語氣,但已國際通行,而布須曼人自稱為“巴薩瓦人”。
布須曼人大約是現(xiàn)今世界上最落后的部族之一,至今仍有上萬人生活在灌木叢中,居無定所;政府蓋房子,他們不去居住;讓他們的子女上學,他們懶得搭理;教他們上廁所,他們卻覺得在灌木叢里更自在。
他們生活在叢林里,以打獵、采摘野果為生,隨著季節(jié)變化和獵物增減而遷移。從表面特征看,最純正的布須曼人,頭發(fā)黑而稀疏,皮膚黃里透紅,但因缺乏皮下脂肪而干癟;皮膚粗糙,多皺紋(額頭紋尤其突出);鼻子較寬、較扁;眼睛大而圓,且突出,顴骨高;男的身高不過1.6米,女的不過1.4米。但因長期與其他部落人通婚,純正的布須曼人越來越少,據(jù)說只剩下5000人。許多人自稱是布須曼人,但并非正宗;許多人自稱不是布須曼人,卻或多或少有著布須曼人的血統(tǒng)。
盡管統(tǒng)計數(shù)字大相徑庭,但一般認為布須曼人已經(jīng)存在了5萬~8萬年。他們如今大多生活在博茨瓦納,仍有上千人在“堅守”沙漠。有一部分(約上萬人)生活在納米比亞和安哥拉一帶。還有很少一部分生活在南非,那里是荷蘭殖民者第一次發(fā)現(xiàn)布須曼人的地方。
布須曼人是一個十分不幸的部落。他們是南部非洲最早的居住者,但卻一再被驅趕和壓迫。他們是什么時候來到這里的?沒人知道。大批班圖人來了之后,仍習慣于穿梭在叢林中的布須曼人很快就被班圖人所奴役:一部分人成為班圖人的傭人,但不能與他們住在一起,至多住在村落的邊緣,像擋箭牌一樣;另一部分則選擇逃亡,繼續(xù)在條件惡劣的沙漠中過著游獵生活。西方殖民者來到之后,布須曼人被視為介于人類與野生動物之間的“另類”(西方人在研究布須曼人時,常常像對待牲口一樣將他們的嘴巴撬開),被無情地殺戮或驅趕。據(jù)專家考證,西方殖民者來到之前,布須曼人約有50萬。如今,只剩下1/10。
最原始,卻最快樂
有人說,布須曼人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他們沒有私有財產(chǎn),“固定資產(chǎn)”也就是采集和打獵的簡單工具:木弓、毒箭、木棍和籃子。他們走到哪兒,就吃到哪兒,睡到哪兒。他們與世無爭,沒有世事的牽掛,沒有戰(zhàn)爭的恐怖,沒有文明的壓力,更沒有時間的約束。
雨季時,他們常常聚在一起,分享大自然的恩賜:綠色的野菜,成熟的果實,新鮮的肉類,當然還有從天而降的雨水。最令他們高興的事,就是圍在篝火旁一起吃喝,邊吃邊聊。
據(jù)說,他們是世界上最能講故事的部落。也難怪,世界上沒有哪個民族有他們這么多與大自然打交道的機會。他們愛唱歌、跳舞,無拘無束。他們最不缺的,恰恰是我們“文明人”最珍惜的——時間。對他們來說,沒有幾月幾日、星期幾,也不用起早,還可以玩?zhèn)€通宵。
他們在沙漠里,沒有電,沒有水,也沒有火。他們至今仍保留著鉆木取火的習慣。布須曼人的“生火”,不僅是為了生存,更像是一種享受。他們在搓木生火時,雙手手掌在上下來回地移動,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其實,如果僅僅是為了加速木棍轉動的速度,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移動雙掌,那樣做增添了取火儀式的舞蹈成分。當火苗生起,他們放下木棍,怡然自得地看著,那是一種如收獲一般的喜悅之情和成就感。
布須曼人仍過著類似母系社會那樣的生活,這可能與女人仍是家庭生活來源的重要支柱有關。一個家庭常常有10多個人:父母、女兒女婿、外甥、外甥女、未婚兒女。布須曼女人以采集野菜、雜糧和果實為主,男人以打獵為主。女人對財富的貢獻率超過一半。
布須曼人沒有政府,沒有政黨,也沒有首領。有事大家商量,有些類似今天外交上的“協(xié)商一致”。據(jù)說,商量的也就是何時以及如何圍攻一只動物之類的事情。也許,現(xiàn)在還有可能商量如何與“文明人”作斗爭。
布須曼兒童可能是世界上真正無憂無慮的人。他們不用上學,不用學習書本知識,整天就一個字——玩。不僅如此,父母對孩子非常和氣,從不打罵,也不責備。中國人愛說棍棒之下出孝子,可布須曼人的孩子都挺懂事。父母也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生男生女都一樣。孩子們也沒有性別的觀念,也不怎么穿衣服,兩小無猜,也不知道害羞。不知道中國的孩子知道后,會不會都跑到卡拉哈迪沙漠里來?
布須曼人雖過著原始生活,但結婚通常比生活在原始狀態(tài)的其他人類要晚,原因是因缺少脂肪而發(fā)育較晚。這里,十八九歲才成年,經(jīng)過成人儀式和男女各一個月的成人教育(男的獨自到灌木叢林中學會生存,女的學習如何采集食物和生兒育女)之后,就可以結合。
天無絕人之路,沙漠也成樂園
從時間上推斷,布須曼人早期生活的東南部非洲,水草遠比現(xiàn)在多,地盤也比現(xiàn)在大得多。他們躲進沙漠,既是大自然所迫,也是“文明人”所逼。
現(xiàn)在,卡拉哈迪沙漠里,風塵隨風而起,叢林日益稀疏,野生動物自然也越來越少。布須曼人的生存條件越來越惡劣。但時勢造就人,環(huán)境也能鍛煉人。
他們夏天就那點“遮羞布”,直射的太陽能把人烤焦,卻拿他們裸露的皮膚沒辦法;冬天一張獸皮既當衣服又當被,在0℃左右甚至0℃以下的叢林中露宿。“文明人”叫他們穿上衣服,他們不樂意,嫌麻煩;叫他們上學,他們不樂意,嫌勞累;叫他們打針吃藥,他們也不樂意,怕有毒。
布須曼人的腳非常厲害。他們不穿鞋,也沒有鞋,光著腳板走天下,而且是走在遍地沙石的叢林里,追捕野生動物時奔跑起來,個個像長跑健將,那是我們“文明人”難以想象的。
沙漠缺水,但再簡單的生活也離不開水。布須曼人自有辦法。有水的時候,大家分頭打獵、采集食物;水少的時候,他們相對集中,圍著有水的地方生活。他們在沙漠中時,經(jīng)常滴水不見,
在更干旱的年份,或最干旱的季節(jié),布須曼人還有更令人想象不到的解渴辦法。他們把獵獲的大羚羊殺了,取出它的胃。然后,在沙地上刨個小坑,或拿來水碗,在上面放上小樹枝或草葉,再用刀把大羚羊的胃劃破,掏出胃里尚未消化食物。大羚羊以吃草為主,所以,胃里常常也是雜草。布須曼人把這些食物捧在手中,使勁擠出里面的水分和分泌液,滴進坑里或碗里。樹枝和雜草正好起到過濾作用,把掉下來的固體物質擋住。干渴難忍的布須曼人就喝大羚羊這黏糊糊的胃液。
布須曼人打獵的手段很多,其中一種就是用毒箭。這種箭上的毒素取自一種毛毛蟲的繭。布須曼人把毒素抹在箭頭上,然后拿著箭到沙漠和叢林中尋找獵物,有時也“守株待兔”。當獵物進入射擊范圍時,他們才把毒箭射出去。被射中的獵物先是一跳,然后拼命地奔跑,有的能跑出好幾公里甚至10多公里,直到毒素發(fā)作死亡。獵人就循著動物的腳印,一直找到它倒下的地方。獵人的本事就是能夠把眾多動物的腳印與他所擊中的動物區(qū)別開來。如果是小動物,獵人就背回去,或殺了先吃上一頓,把剩下的帶回去;如果是大動物,他就跑回去把親戚朋友叫來,一塊兒點起篝火,邊吃肉邊唱邊跳。吃完了再回去。如果運氣好的,打上一只長頸鹿,他們可以吃好幾天。
以發(fā)展之名: 布須曼人給現(xiàn)代化“讓位”
博茨瓦納獨立后,有相當一批布須曼人離開叢林,融入了現(xiàn)代社會,但那些仍愿意過自由自在“游蕩”生活的布須曼人,卻遇到越來越多的困難。
一方面,隨著鉆石礦在布須曼人生活的地區(qū)被發(fā)現(xiàn),隨著旅游業(yè)的發(fā)展,政府需要他們搬遷。另一方面,博茨瓦納政府十分重視環(huán)境保護,布須曼人生活的大片沙漠地區(qū)都成了野生動物保護區(qū),政府也在規(guī)勸他們離開,雙方展開了“辯論”。
為了妥善安置布須曼人,政府在指定地區(qū)給他們蓋好房子,并配齊水電、醫(yī)院和學校,讓他們過上文明的現(xiàn)代生活。政府還認為,打獵不符合保護環(huán)境的要求,沒有醫(yī)院和潔凈的飲用水,不讓孩子上學,是不負責的,也是貧窮落后的根源。
可是,布須曼人卻說,這片土地是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我愿意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用別人管,也管不著,你認為你的生活文明,可我不喜歡。于是,一些布須曼人走上了抗爭的道路。
文明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布須曼人有著他們的快樂。但是,隨著非洲社會的發(fā)展,“占山為王”的時代已經(jīng)結束,布須曼人天真浪漫的原始社會美好生活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而處于現(xiàn)代文明邊緣的他們又處境艱難。建一棟房屋,一所學校,可能就是這個民族走向文明的開始。
(作者:中國駐博茨瓦納大使館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