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君(1917—2006),原名潘希真,浙江永嘉人,臺灣著名女作家。她古典學養(yǎng)深厚,代表作品有《三更有夢書當枕》、《細雨燈花落》、《水是故鄉(xiāng)甜》等,被譽為“臺灣文壇上閃亮的恒星”。其多篇作品入選中學語文教材,為大家熟知的電視劇《橘子紅了》也是根據(jù)她的小說改編的。
琦君是20世紀臺灣文壇的散文大家。她寫普通人、身邊事,詮釋親情、友情,回憶童真童趣,用清麗的文字、疏淡簡約的風格營造出一個和諧寧靜的世界。
(一)
琦君散文的題材領(lǐng)域并不廣闊,多半是寫童年經(jīng)歷、倫理親情、師友之誼及日常生活。出生在江南一個舊式大家庭的她,滿懷深情地寫出童年少年時代熟悉而摯愛的人:母親、父親、哥哥、外公……各個栩栩如生,豐滿感人。其中對親情的追憶,尤其令人動容。琦君認為“世界上只有一個真理,就是愛”。(《圣誕夜》)一般一篇文章寫一個人物,但她借鑒《史記》寫法,對人物描寫不是一篇完成,而是通過許多篇章,一篇一兩個重點,將許多重點串聯(lián)起來后,人物形象鮮活地躍然紙上。像她傾注筆墨最多的母親形象,《母親》展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具有舊時代女性美德的形象:任勞任怨,勤勞儉樸,同時注重對孩子的教育;《粽子里的鄉(xiāng)愁》寫出母親的心靈手巧,樂善好施;《一對金手鐲》、《春雨》等也多側(cè)面、多角度地對母親的慷慨善良進行了淋漓盡致的書寫。
琦君和母親是母女,更是朋友。她常在心中輕聲地說:“媽媽,如果您現(xiàn)在還在世的話,我們將是最最知心的朋友??!”(《母親》)琦君以女兒、朋友,更以一個女性的視角,寫出母親作為一個失寵女人所特有的心理?!秼寢尩男∧_》中母親為討父親歡心而裹腳,父親卻帶回有雙天足的二姨太;不識多少字的母親居然牢記父親作的得意詩句。
琦君善于借物抒情,使情感如潺潺小溪般緩緩流淌于字里行間,如《一朵小梅花》中的小梅花,《母親的金手表》中的手表。這種連環(huán)畫似的寫法,對散文來說是一種創(chuàng)新。
(二)
琦君說:“就我個人來說,我就只會寫自己:自己的童年與故鄉(xiāng)、自己的親人師友、自己的悲歡離合、自己在這動蕩的大時代里如何掙扎奮勉?!辩龑ν陼r光作過許多描述,她的童年在江南水鄉(xiāng)度過,雖然后來隨父親去臺灣,但她從未淡忘童年時光。在《留予他年說夢痕》中,她說:“我常常想,我若能忘掉童年,忘掉故鄉(xiāng)……我寧可擱下筆,此生永不再寫。然而,這怎么可能?”林海音認為,琦君“大部分的散文作品都是懷憶往舊的,所以常常在那里面,可以看到笑影中閃著淚光” 。
浙江永嘉鄉(xiāng)間,有琦君“小時候那段快樂的爆裂開來的好日子”,即使是下雨天,琦君也覺得很好,在《下雨天,真好》中寫出雨天的許多好處:可以溜出去看電影、邀同學吃蜜棗……這些充滿童真童趣的描寫,勾起成人對童年往事的回憶。琦君對童年的追憶,充滿溫情。但在這溫情中,有種淡淡的惆悵。過年時,“阿榮伯嘆息似地說:‘大人總是要老的,只要小的長大,一代一代接下去就好了。’”(《燈景舊情懷》)喝會酒時,母親親釀的“八寶酒”令琦君終生難忘,后來她也做這種酒,但“究竟不是道地家鄉(xiāng)味啊。可是叫我哪兒去找真正的家醅呢?”(《春酒》)
琦君也寫童年中一些不開心的事。《壓歲錢》便是一例。雖然二媽奪走的僅是放壓歲錢的錢包,但傷害的卻是一個美好的童年。還是在這篇文章里,作者小叔叔那“我是一片爛葉子,誰也無法把它粘回到樹上去”的情況,更是對人生辛酸苦辣的訴說?!遏兆永锏泥l(xiāng)愁》中討粽子小女孩“一臉悲苦的神情”和“一雙吃驚的眼睛”令人心酸。
琦君在有些文章中寫童年的歡樂,而在另一些文章中卻道出難以言喻的凄愴?!督鸷凶印繁械貎A訴對哥哥、弟弟的思念?!案绺缗c弟弟,就這樣離開了我,留下的這一只金盒子,給予我的慘痛該是多么深?但正為它給予我如許慘痛的回憶,使我可以捧著它盡情一哭,總覺得要比什么都不留好得多吧!”
這樣的生死離別,一般人的心靈深處該經(jīng)受怎樣的撕裂啊!然而琦君卻保持著平靜、沉穩(wěn),原因很多。她從小受儒家思想教育,母親是佛教徒,后來琦君在教會女校讀書時又接受了基督教教義。這些都使她的文章籠罩在“哀而不傷”的氛圍中。
﹙三﹚
琦君散文風格平淡、簡約。質(zhì)樸、含蓄,極富古典美的文字便是這一風格的體現(xiàn)。
她的語言樸素,和魯迅先生在《朝花夕拾》中所體現(xiàn)的“閑話風”特征有相似之處,在自然親切的氛圍中,任意而談,像和老友圍爐夜話?!秷F圓餅》講述母親做餅的過程;《媽媽炒的酸咸菜》顯現(xiàn)母親炒咸菜時包含的濃濃親情;《燈景舊情懷》展現(xiàn)出一幅熱鬧的家鄉(xiāng)過年風俗畫……語言簡潔優(yōu)美,自然中透著情韻。
琦君散文文心情深款款,語言質(zhì)樸,在平和舒坦中愈見穩(wěn)定凝重,如春蠶吐絲細細抽出,于細微中見淳厚?!段业陌鰵っ扌肪陀镁従彽墓?jié)奏,顯出姨婆對琦君的疼愛。悠悠的思緒、淡淡的情懷宛如山間小溪潺潺流淌,和諧恬靜。由于題材多集中在親情領(lǐng)域,這種長于抒情的節(jié)奏與氣勢則是這類素材的最佳表達方式。
琦君的語言又是含蓄而有古典美的。她常常用煉鑄詩句的精湛功夫,力求做到“語近情遙,含吐不露”。在《下雨天,真好》中,“……院子里風竹蕭疏,雨絲紛紛灑落在琉璃瓦上,發(fā)出叮咚之音”,寥寥幾筆勾勒出優(yōu)美的雨夜風竹圖。同樣在此文中,她引用范仲淹的詩“片心高于月徘徊,豈為千鐘下釣臺。猶笑白云多自在,等閑因雨出山來”來贊美“妻梅子鶴”的隱士林和靖。古典詩詞的引用,不僅有助于文字的精煉,更增添了文字的典雅優(yōu)美,營造出一個柔美的抒情意境。
“潘琦君的散文,無論寫人、寫事、寫物都在平常無奇中含蘊至理,在清淡樸實中見出秀美,她的散文,不是濃妝艷抹的貴婦,也不是粗服亂頭的村俚美女,而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保ㄠ嵜骼墩勭⑽摹罚╃运毺氐镊攘Γ谖膶W寶庫里開創(chuàng)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園地。
編輯小語:建議通過網(wǎng)絡(luò)搜索更多的琦君散文作品閱讀,并試著比較其與冰心作品的異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