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收藏里這“陷阱”二字頗有講究,在我的視野中至少就存在兩種:一是“蓋著蓋兒”的,陷阱上邊做好了各種偽裝,能掉進這個坑兒里的,大多還得是有點兒本事的入,您要真是個棒槌還不夠跳這個坑兒的資格,他們通常是有些“武功”在身,但“輕功”不夠,在與造假者的廝殺拼搏中“不慎失足”,也可以說叫“陰溝里翻船”吧,另一種陷阱是“敞著蓋兒”的,說白了就是一個露天大坑,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地、高高興興地抱著銀子往里跳,而且大有“前赴后繼”之勢,看著都讓人心驚肉跳的,
為什么會這樣?要我說是今天大眾對所謂古玩的認識還遠遠不夠,說真格的,現(xiàn)在不少人對文物、古玩的看法似是而菲、似懂非懂,遠看著隱隱綽綽的——真是好,進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頭霧水。買的喇候覺得什么都不錯、都值錢,出來之后另人一說假的,壞菜!全不值錢了,于是乎心態(tài)一落千丈,非常影響收藏愛好者的心情,我今天要說的,就是這兩種陷阱。
聽一場“群口相聲”
有的騙局是一個人表演的“獨角戲”,需要演技非常好,“說、學、逗、唱”全由他一個人承擔,但不過是“小打小鬧”。還有一種有點兒像“群口相聲”,是一幫人一塊兒來設(shè)局騙你。我們知道舊社會有“蜂麻燕雀”的騙人方法,其中“蜂”就是一幫人騙你,有“蜂擁而上”的意思。這樣的事我也遇到過,值得慶幸的是我沒就范。
這事兒發(fā)生在南城,就在沙子口那一帶。我接到一個朋友的“朋友”的電話,那人說:“白先生,麻煩您過來一趟。這兒有一位老先生,如今已經(jīng)年過八旬,收藏了百十件寶貝,全是古玩瓷器。您懂這個,您就幫忙給我們掌掌眼吧?!崩蠈嵵v,那時候我多少有點經(jīng)驗了,知道這準是個“局”。本來是絕對不想去的,可出于好奇,想看看人家這出戲到底會怎么演,于是就挺隨和地跟著去了,嘿——還真就看了一場“歷史劇”,那叫一個開眼!果然又是“老宅子”的版本。
話說我被眾人引進門,一看,這兒是一處小樓房里的兩居室,空間不大但滿滿當當擺的全是瓷器,大的、小的、方的、圓的、長的、扁的到處都是,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屋子中間有一把破藤椅,藤椅上端坐著一位老者,穿了一件中式灰色小棉襖,氣宇軒昂,頜下白胡須飄飄然。往上看目光深邃,炯炯有神。但我一看這一屋子的瓷器,說句實在話,甭跟這位老爺子比,都還沒有我的“歲數(shù)”大呢!但是這位老先生卻用漂亮的毛筆字把它們?nèi)珜懞昧速N上了條,這是“永樂”的什么什么,那是“宣德”的什么,還有“洪武”的、“康熙”的、“乾隆”的……一通亂寫。
幾個人進來之后,對老爺子是畢恭畢敬、客客氣氣。那老先生往那兒一坐,還真有幾分派頭。我掃了一遍屋子里的瓷器,沒說話,因為有個規(guī)矩,不能給人家點破,我沒這個義務(wù),也沒這個膽兒。那么多人呢,保不齊哪句話說“不對付了”,還不得被這伙人抽一頓?我覺得沒什么意思就想告辭。但人家說:“你別走啊,你給我說說這東西怎么樣?我們等著成交呢!”我說:“喲——哥兒幾個,這話還真不好說,您再找高手給看看吧。反正我看這東西欠一點年份?!痹蹅冋f話得客氣點兒,得說“欠一點年份”,不敢說你這些破爛都是假的。
但就是這么句客氣話兒,那老爺子都不干了,“你說什么?你剛才說什么?欠年份?你的意思是說我這些東西都是假的?喔——咔——咔——咔……”說著話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就往腳底下那個痰盂里吐了幾口青銅色的、頗有點“滄?!备械酿ひ?。
旁邊早有人拍打著老人家的后背,一邊拍一邊斥責我:“小子哎,哪兒有你這么說話的?你知道他是誰啊?告訴你吧,這可是國家機密啊,聽好嘍,這位老先生是——張學良少帥的秘書!他的這一屋子寶貝瓷器可跟歷史事件有關(guān),你知道嗎?張學良那會兒被蔣介石軟禁之后,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他就只能靠賣古玩過日子啦。這位老爺子是少帥的秘書,他是出于保護文物啊,就背著少帥到處借錢,可張少帥好面子,哪能讓他知道是借錢呀?得一一這些古玩瓷器就偷偷藏起來了,本想等以后方便的時候還給少帥。沒想到這張少帥后來被解往臺灣,咱們這位老爺子沒跟著去,于是這一別就這么多年,這些寶貝東西也沒法還給少帥了?,F(xiàn)在老人家歲數(shù)也大了,想把這批東西出手,換了錢就捐給‘希望小學’,說這樣也不辜負張少帥的期望。我們今天就是為這件事情來的。這可是個天大的機會呀,東西個頂個的都是寶貝,而且不貴,給錢就賣……”
“戲”既然都“演”到這個份兒上了,逼著我不得不幫他們“收場”。我就給那老爺子深鞠一躬,我說:“您別再往下說了,再說下去我的眼淚就出來啦。我二舅媽的哥哥的兄弟媳婦如今還在臺灣呢,今天這事兒它也讓我思親哪!您老人家的義舉太感人了,我真想都給它買嘍,唉——可惜我是個窮光蛋,沒錢!所以您最好還是留著別賣,等兩岸統(tǒng)一之后您親手還給張少帥的后人吧。真別賣啊!要不然您英明了一輩子,未了沒守住晚節(jié),回頭您可真沒法兒向海峽那頭兒的張家交代……”
我這些話,說得是聲情并茂。在這幫人還沒有醒過夢來的當口,我就逃之夭夭了。
像這樣的騙局,其實都是在利用落魄的“老宅子”,甚至利用所謂“歷史名人”,利用歷史上的特殊事件來設(shè)局、下套兒、作秀的,在古玩收藏圈里應(yīng)該說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您只要有一點兒動心,或者缺乏一定的知識再加上“定力”不夠,我說句實在話,您不打眼才怪呢。
不以多寡論英雄
有一次,我在一個媒體作節(jié)目,在我前邊上場的是一位“骨灰級的古玩收藏愛好者”。這主兒歲數(shù)比我略大一點兒,南方人,上場作節(jié)目也是講收藏,講述他自己的收藏經(jīng)歷,聲情并茂、嬉笑怒罵,說起自己的收藏樂趣和苦衷是一會兒哭來一會兒笑,都快神經(jīng)了。可真是不得了呀!他一邊說“古”,背景銀幕上一邊播放關(guān)于他的藏品的紀錄片。這片子把他們家整個給拍了一遍,就跟一個特大的倉庫似的。我驚嘆此情景實在是“蔚為壯觀”。通過他那熱情洋溢的講述,我們才知道這位不是一般的“骨灰級”收藏家,竟是個普通的工薪階層。他激動地說道:“我呀,20多年的收藏歷史嘍!我是放棄了一切愛好,專攻收藏。20多年我沒買過一件新衣服,沒吃過肯德基,后來連老婆都跑了。我用自己有限的工資總共買下了多少文玩、古董,你們知道嗎?我告訴你們吧,這么多年來我總共收集了9998件!我不知道能不能申請‘古玩收藏的吉尼斯紀錄’?!?/p>
主持人就驚訝地問他:“您為什么不再買兩件湊個整兒,那不就破萬了嗎?估計報個‘吉尼’什么的就有門兒啦!”
他說:“那可不行。我收藏的是中國古代文玩,咱中國的皇帝才可能稱‘萬’,我作為文玩收藏愛好者不能破萬,得講究這個規(guī)矩。所以我把我收藏的數(shù)量界定在9998件,不能‘犯上’呀!”于是他的故事引起了在場觀眾和主持人的一陣有那么點兒“無知”的掌聲和羨慕的驚嘆。
這位“爺”下來之后,有個年輕的編導問我:“哎——我說白先生,您看剛才那個嘉賓的藏品怎么樣?”
我說:“我不敢明說?!?/p>
編導說:“沒事兒,都是業(yè)余愛好者,相互交流吧。但說無妨!”
我就說:“您可千萬別告訴他啊,別讓我得罪人。說實話我很不贊成他的這種收藏行為。第一,我看過他的片子之后,不得不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叫‘’慘不忍睹’啊!基本上都是贗品或者叫‘破爛兒’。你想想看,我們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一輩子也就這么點兒收入,能買到一兩件好東西就得說是‘祖宗關(guān)照’了。收藏家不應(yīng)該做‘苦行僧’,那就沒‘樂兒’啦。其二,他收藏了9900多件‘古玩’,還是那句話——能是真品嗎?哪兒有這么多呀?據(jù)我所知全中國的文物當然也包括文玩是2000多萬件,而且90%以上都是歸國家所有,民間收藏畢竟是少數(shù)。而他一個人就能‘占’將近1萬件?這不是扯淡嗎!所以,我們收藏愛好者應(yīng)該明白一個道理,古玩收藏就不應(yīng)該提倡‘以數(shù)量論英雄’。收藏也根本沒有什么‘吉尼斯紀錄’,沒有意義?!?/p>
這就涉及到一些收藏愛好者確實存在著“灰姑娘情結(jié)”,玩兒瓷器的人都知道,在2005年某國際性的拍賣公司,曾以兩億四千多萬元人民幣拍出了一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罐子。這種東西它就那么一件,所以才拍出了“天價”??捎腥似筒恍帕?,偏夢想著說不定哪個農(nóng)民在挖地窖的時候就又挖出個一件半件的來。保不齊就被自己“趕上”了。這種可能性絕對是沒有的,甭幻想啦。就算您單相思地甘當“灰姑娘”,可是您心目中暗戀的那位“白馬王子”,丫早都“娶了八房姨太太”了。如果真的又來了個長得像“白馬王子”的,一個勁兒地向您“拋媚眼兒”,那一準就是“狼外婆”裝扮的,咬你一口就輕不了!
再說一遍:收藏不以數(shù)量論英雄。收的“破爛兒”越多,您的負擔和煩惱也就越大。
編輯/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