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戀愛

當(dāng)兵在很高很遠(yuǎn)的地方，青藏高原海拔四千多米的五道梁是我們的兵站。

“老炊”是炊事班劉老相的綽號。劉老相一米八的大個兒，后背卻過早地有些彎曲了，再配上被高原紫外線灼得紫黑的臉，給人一種大蝦米的感覺。女友就叫他“大蝦米”，或者干脆按電視劇中的“劉羅鍋”叫他“劉老鍋”。不過，他倆的感情很好，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這幾天，老炊的臉上卻寫著不少憂傷。難道又是信惹的禍？因為兵站沒有長途電話，這兒的兵喜歡寫信，也渴望收到信，但卻怕拆信——說不清有多少姑娘的“吹燈”，都是通過信傳遞的。那意思都驚人地相似：海拔太高，“高攀”不起！

我決定找老炊問問情況。原來，他向女友提出結(jié)婚時，女友要他在十日內(nèi)送一份浪漫的結(jié)婚禮物，費用不得超過五十元，否則后果自負(fù)！這可難壞了老炊。

我是機(jī)關(guān)的宣傳干部，專到五道梁兵站采訪劉老相事跡的。老炊說了心事，央求我出出主意：“你一定有點子幫我。如果不幫我，我就第十八次失敗了！”

其實，在高原兵站，哪個士兵談對象不是十次八次的？可老炊次數(shù)最多。團(tuán)長考慮他一次次不成，年齡越來越大，就說服遠(yuǎn)房的一個親戚，把女兒介紹給了他。經(jīng)團(tuán)長好說歹說，女孩總算答應(yīng)了，但老炊卻有意見了！他認(rèn)為對方條件好，自己是個燒飯的小兵，油漬污污的，門戶不對，竟連見面的勇氣都沒有。

這可把團(tuán)長惹火了，他嚴(yán)肅地說：“這是命令！”

軍令如山，老炊硬著頭皮去了。不承想和女方一見面，他竹筒倒豆子，把談過的十七個女友全抖出來了，說到傷心處，禁不住流下了淚水。奇怪的是，女方聽著，也跟著一起流眼淚。

老炊說你不要替我傷心了，那都是我自己的痛苦，不能傳給你。唱首歌給你聽聽：“有女不嫁炊事郎，一年四季守空房。過了一個團(tuán)圓夜，洗了三天油衣裳?！?/p>

歌聲如同昆侖的雪，高原的風(fēng)，撞擊著女孩的心。

第一次見面，老炊夠幸福的。他常常在戰(zhàn)友們面前說起，大伙兒耳朵都快磨出繭了?？山駜簜€他可遇上大難事了！團(tuán)長后來專門打來電話，要我把這件事作為政治任務(wù)完成好。

我和老炊分析開了：打電話，口說無憑，也不浪漫，何況打不出去；禮儀鮮花，浪漫卻費用超標(biāo)；最好，寄上高原上的雪蓮花，這有雪山特色，也浪漫，可沒到姑娘家就枯萎了……

我說：“這樣，咱寫封信，新鮮點浪漫點，怎樣？”老炊說：“俺肚子里那幾滴墨水，大伙知道，你代我寫吧?！薄澳悄銗矍槊孛芸善毓饬ā！薄皼]事沒事，你寫著，我下廚房弄點夜宵?！?/p>

借著微弱的柴油燈光，我寫下了：

親愛的：

用高原的潔白冰雪，為你蓋了一棟幸福的水晶屋，歡迎你隨時入住。

地址：世界屋脊的青藏幸福兵站1314（一生一世）號。

價格：一生的愛。

房東：海拔最高的人。

入住方法：只須將所附表格（結(jié)婚函調(diào)表）按要求、標(biāo)準(zhǔn)填寫好，寄回即可。

獎品：高山雪蓮、昆侖美玉、文成公主的西行婚紗……外加免費拉薩游。

詳情請撥打電話：13142020520（一生一世愛你愛你我愛你），全天候服務(wù)。

附送禮品：戒指一只（注：樣品，手榴彈拉環(huán)）。

活動負(fù)責(zé)人：劉老相。

第二天早上，團(tuán)長打電話說你專門下山，把信帶到格爾木，不要耽誤了劉老相的大事。到格爾木后，我馬不停蹄將這封信連同結(jié)婚函調(diào)表和一個手榴彈拉環(huán)，用特快專遞寄給了他的女友。九天后，劉老相打來電話，說請我吃喜糖，并請團(tuán)長做主婚人。他倆星期六在五道梁兵站舉行婚禮?！?/p>

（潘辰薦自《現(xiàn)代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