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即清光緒二十年,祖輩世代務(wù)農(nóng)的江蘇南通人張謇在北京故宮保和殿以一篇殿試文章大魁天下,成為本科狀元,并由此平步青云,成為清末民初著名的實業(yè)家與教育家。
細究張謇的這篇狀元文章,論文彩,并不瑰麗華艷;論學(xué)識,也并不宏富淵博。然而,光緒帝為何能在萬千士子中對其青眼相加,將它列為榜首呢?據(jù)實說來,恐怕只能歸結(jié)為洞悉心機#65380;諛而不諂罷了。
張謇參加的這次殿試考試,是光緒皇帝為慶祝慈禧太后六十壽辰而特設(shè)的恩科考試,制策以河渠#65380;經(jīng)籍#65380;選舉#65380;鹽鐵為問。盡管在中國古代歷代帝王中常有招賢納士#65380;廣開言路的記載,但在事實上往往都是一幕幕的政治作秀,很少有皇帝能真正地不恥下問#65380;從善如流。這是與封建社會中將君權(quán)神化#65380;君權(quán)天授緊密相聯(lián)的。因而,如果士子在殿試考試中誤認為皇帝可能真的要聽聽知識分子的意見與建議,那就真的是呆頭呆腦的書生了。翻開中國延續(xù)一千三百余年的科舉考試試卷,皇帝征詢治國良策的題目比比皆是,然而似乎卻沒有一個是以痛斥時弊而中狀元的先例。
張謇是聰明的。他明白光緒皇帝不過是應(yīng)景式地問問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討教什么良方,而且他也明白不應(yīng)該頭腦發(fā)熱,一聽皇帝虛心求教就不知天高地厚起來。所以,他起首一句就寫道:“臣聞善言天者尊斗極,善言治者定統(tǒng)宗”,將光緒皇帝的征詢治國方略定性為開明君主的善政,即所謂“善言治者”,看到這里,任何一個皇帝想必都會龍顏大悅的。接著,在正文中,張謇也沒有冒冒失失地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治國的能臣,而是小心翼翼抬出被后世認為集孔孟思想之大成的朱熹,順著朱子《大學(xué)衍義》中的意思,分別對河渠#65380;經(jīng)籍#65380;選舉和鹽鐵四方面作了一番闡釋。這是一種最保險的論道策略。任憑王公貴族#65380;博學(xué)鴻儒的百般挑剔與苛求,在朱子圣賢思想的保護下,張謇的這種思想與對策都有了一層保護傘。最后,在如此安全的情況下,張謇還是說道:“臣末學(xué)新進,罔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zhàn)栗隕越之至。”謙虛之至,恭敬之至,難怪光緒皇帝一見就如獲至寶#65380;贊譽有加了!
還要順便說一下的是,張謇的這次科舉考試是在1894年,而那時社會上已有主張改良的光緒與頑固保守的慈禧太后不甚和睦的傳言,因此,盡管這次殿試是為慶祝慈禧太后六十壽辰而特設(shè)的恩科考試,然而在張謇這里,他對慈禧太后沒發(fā)一言,沒寫一字。這又是張謇的過人之處了。畢竟在那年,主持考試的是光緒皇帝,看他殿試作文的也是光緒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