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至8月,國民政府在廬山召開各黨各派、各界名流參加的“廬山談話會”,共同商討國事。7月17日上午,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兼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在談話會上正式發(fā)表《抗戰(zhàn)宣言》,拉開了偉大的全民族抗戰(zhàn)的序幕。毛澤東同志指出:《抗戰(zhàn)宣言》“確定了準備抗戰(zhàn)的方針,為國民黨多年以來在對外問題上的第一次正確的宣言?!?/p>
“廬山談話會”也因為《抗戰(zhàn)宣言》的發(fā)表而載入史冊。
一
1937年5月27日,蔣介石、汪精衛(wèi)等黨政要員上了廬山,商討對待侵華日軍的國策大計。
1931年日本軍隊占領了東四省(當時有熱河省)以來,得寸進尺,步步緊逼。國民政府為了避免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爆發(fā),制定“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政策,對日軍采取克制忍讓的態(tài)度,希圖依靠外交途徑來解決中日糾紛,幾年來與日軍分別簽訂了《塘沽協(xié)定》、《何梅協(xié)定》、《淞滬停戰(zhàn)協(xié)定》等喪權辱國的協(xié)定。但日軍毫不領情,欲吞并華北、進而吞并整個中國的狼子野心日益明顯。國民政府的妥協(xié)退讓也引起了全國人民和部分國民黨軍隊官兵的強烈不滿,要求停止內(nèi)戰(zhàn),槍口一致對外,收復失地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1935年10月,日本侵略軍要求駐守平津和冀察的國民黨第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通電設立華北自治政府,脫離南京政府,將南京任命的華北官員一概罷免。否則,將發(fā)重兵大舉進攻河北、山東等地,日軍急欲吞并華北的企圖已暴露無遺。12月底,在北平成立由宋哲元任委員長的冀察政務委員會,開始實行華北特殊化,整個華北已危在旦夕。
華北事變的發(fā)生,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北平爆發(fā)了著名的“一二九”抗議運動,全國各大城市熱烈響應,紛紛舉行罷工、罷市、罷課,強烈要求政府立即停止內(nèi)戰(zhàn),出兵抗日。華北事變也超出了南京政府所能容忍的限度,并直接威脅到南京政府的生存,南京政府也不得不考慮調(diào)整對日政策。1935年11月19日,國民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根據(jù)蔣介石的建議通過一個視事態(tài)如何發(fā)展而調(diào)整對日政策的議案。蔣介石建議中有句關鍵性的話:“和平未到完全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后關頭,亦決不輕言犧牲?!边@句話雖表明現(xiàn)在還暫不“放棄和平”,“輕言犧牲”;但也明顯表示:如果”完全絕望時期”和“最后關頭”到來,亦可“放棄和平”、決心“犧牲”。1936年1月,日本外相廣田弘毅宣布包括實行“中、日、滿經(jīng)濟合作”,即承認“滿洲國”等條件在內(nèi)的“廣田弘毅三原則”,世界輿論大嘩,十分關注中國的態(tài)度。這個“三原則”是蔣介石無法接受的,他表明”我們拒絕他的原則,就是戰(zhàn)爭;我們接受他的要求,就是滅亡!”
在這種形勢下,南京政府對日態(tài)度開始強硬,做應戰(zhàn)的準備。南京政府首先要做好國內(nèi)各黨派的統(tǒng)一工作,關鍵是要解決與擁有軍隊、在中國民眾中享有極高威望的共產(chǎn)黨的多年爭斗和矛盾。蔣介石設法通過蘇聯(lián)和宋慶齡等關系,與中共開始接觸。1936年2月27日,宋慶齡請共產(chǎn)黨員董健吾帶著國民黨當局要求同中共談判的信息去延安。中共對此表示歡迎,提出“停止一切內(nèi)戰(zhàn)”等五項要求。當年五月初,中共發(fā)出《停戰(zhàn)議和一致抗日》通電,公開放棄反蔣口號,呼吁停戰(zhàn)議和,一致抗日。8月25日,中共又發(fā)表《中國共產(chǎn)黨致中國國民黨書》,正式提出國共第二次合作,共同抗日救亡。但是,蔣介石一心要解除共產(chǎn)黨的一切武裝,然后才來談“政治問題”,共產(chǎn)黨自然不能接受,內(nèi)戰(zhàn)仍有大規(guī)模爆發(fā)的危險。1936年底,“西安事變”爆發(fā)。在共產(chǎn)黨的極力斡旋下,西安事變得以和平解決,蔣介石公開表示停止一切內(nèi)戰(zhàn),共同抗日,國共兩黨開始正式談判。
正是在這種局勢下,蔣介石、汪精衛(wèi)等大批黨政軍要員來到廬山,進一步商討對日問題。此時,面對全國軍民強烈要求對日作戰(zhàn)的民族潮流,國民黨內(nèi)的主戰(zhàn)派已占了上風。
為了進一步聽取民眾意見,國民黨決定,以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汪精衛(wèi)和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蔣介石的名義,邀請各黨派、各民主團體、各界名人來廬山召開“談話會”。
6月23日,張群以中政會秘書長名義,向全國各界名流正式發(fā)出請柬。柬文為:
“敬啟者:廬山夏日,景候清嘉,嚶鳴之求,匪伊朝夕。先生積學盛名,世所共仰。汪蔣二公,擬因暑季暢接光華,奉約高軒,一游牯嶺。聆珠玉之談吐,比金石之攻錯。幸紆游山之駕,藉聞匡世之言。掃徑以俟,欣佇何如?!?/p>
被邀者計200余人,談話日期定自7月15日至8月15日,分三期進行。
7月7日,“蘆溝橋事變”突發(fā),一時全國形勢驟緊,舉國上下要求立即全面對日作戰(zhàn)的呼聲直沖廬山。7月8日下午,蔣介石收到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9人聯(lián)名打來的電報:“廬山蔣委員長鈞鑒:日寇進攻蘆溝橋,實行其武裝奪取華北之已定步驟。平津為華北重地,萬不容再有喪失。敬懇嚴令二十九軍奮勇抵抗,并本三中全會御亡抗戰(zhàn)之旨,實行全國總動員,保衛(wèi)平津,保衛(wèi)華北,收復失地。紅軍將士愿在委員長領導之下為國家效命,與敵周旋,以達保地衛(wèi)國之目的?!?月9日下午,蔣介石收到由彭德懷、林彪、劉伯承、賀龍等代表全體紅軍打來的電報:“我全體紅軍愿即改名為國民革命軍,并請授名為抗日前鋒,與日寇決一死戰(zhàn)!”各黨各派也紛紛致電國民政府,要求立即對日作戰(zhàn)。
參加“廬山談話會”第一期的代表都克服各種困難,從全國各地趕奔廬山。
二
7月15日上午,匯集廬山的各界名流齊聚“仙巖飯店”,暢敘國事。其中有浙江大學校長竺可禎、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北大文學院長胡適、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廣西大學校長馬君武、金陵女子大學校長吳貽芳、中央財經(jīng)委員會委員長馬寅初、中央研究院總干事傅斯年、商務印書館經(jīng)理王云五、大律師張志讓、著名教授學者梁實秋、梅思平、胡建中等。
《中央日報》的一位記者首先請胡適先生談談對時局的看法。胡適略為思忖,隨即侃侃而言:“眾所周知,我以前曾主張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然而當今之世,日寇欺人太甚,偌大個華北,已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再這樣下去,國將不國,還談什么研究問題、科學救國!當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全國同心,把日寇趕出中國!”
著名教育家張伯苓先生一改平日的平穩(wěn)、持重,情緒激動地說:“‘南開’凝聚了我一生之心血,戰(zhàn)端一開,難以保全。保不住就不保了,決不能向日本人屈服!打爛了‘南開’可以再重建,國家一旦滅亡了,還談什么教育!”張伯苓說著,不禁熱淚盈眶,聽者無不動容。
梁實秋接著說道:“昨天我在松樹路漫步,看到路旁石頭上刻著馬占山將軍的一首詩,慷慨激昂,頗有岳飛《滿江紅》之遺風?!绷簩嵡镎f著,抑揚頓銼地吟哦起來:“‘百戰(zhàn)賦歸來,言游匡山麓。愛此欽崎石,狀如於菟伏。摩挲舒長嘯,狂飚振林木。國難今方殷,國仇猶未復。禹跡遍荊榛,恐汝眠難熟。何當奮爪牙,萬里飛食肉,馬占山將軍把林中之石喻為小老虎(於菟),都要奮爪揚齒,去飛食日寇之肉,何等壯懷激烈。詩是民國二十二年寫的,如今已是民國二十六年了,我們還沒有對日宣戰(zhàn),多少‘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啊!”
傅斯年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再這樣下去,全國人民都要成‘遺民’了,‘王師’又在何處耶?!”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忽聽有人高叫:周恩來先生來了。
周恩來、秦邦憲、林伯渠走進“仙巖飯店”。周恩來是上山與國民黨進行合作抗日的第四輪談判的,他抓住“談話會”這個機會,與各黨各派人士、各界名流廣泛接觸,向他們介紹、宣傳中共的抗日救國主張。
周恩來逐個與各位代表握手。當他來到張伯苓面前,張伯苓一把摟住他,激動地說:“貴黨不計前嫌,共赴國難,可敬可佩呀!周先生,你是我們天津的驕子啊!”周恩來也動感情地說:“張伯老畢生為民為國,世所敬仰。在此民族危亡之時,又深明大義,極力主張對日作戰(zhàn),實為國人之楷模呀!”
代表們請周恩來講話。周恩來談了中國共產(chǎn)黨對合作抗日的一貫主張,強調(diào)在國難當頭之時,各黨各派尤其要精誠團結,以民族利益為重,摒棄一切前嫌、成見,攜手共赴國難。周恩來最后說道:“各位先生都是學貫中西、通曉古今的有識之士,大家都知道,我們中華民族曾經(jīng)有過輝煌的歷史,在世界居領先地位。但是近百年來,我們落后了、衰弱了,多少恥辱的條約,象尖刀一樣扎在中國人民的心上,每一個有志之士都無法忍受這種恥辱。中國是我們中國人民的,不能由外國列強任意爭奪宰割。只要我們四萬萬同胞緊緊擰成一股繩,我們不但能戰(zhàn)勝外寇,而且一定能建設一個強盛的中國?!?/p>
周恩來的話語受到各位名流的一致贊同。
三
1937年7月16日,比原定日期推遲了一天的“廬山談話會”第一期在傳習學舍樓上舉行。
會場布置得很別致,沒有設主席臺,席位被精心安排成“山”字形,桌面鋪著潔白的臺布,每個坐位前泡有一杯云霧茶,唯有蔣介石面前是清水一杯。會廳里懸掛著一對巨大垂幔:“養(yǎng)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
出席開幕式的共158人,除了各界名流外,還有國民黨要人于右任、馮玉祥、李烈鈞、戴傳賢等,青年黨代表左舜生、曾琦,國社黨代表張君勵,以及農(nóng)民黨、村治派的代表。
蔣介石和汪精衛(wèi)并肩而坐。汪精衛(wèi)一身質地考究的淺灰西裝,雪白的領前別著黑蝴蝶領結,頭發(fā)梳理得整潔光亮。蔣介石身穿玄色長袍,上套黑色馬褂,清癯的面容上掛幾絲笑容。
九時許,張群宣布“談話會”正式開始。他簡單地表述了召開“廬山談話會”緣起、宗旨和意愿。接著,汪精衛(wèi)代表政府致詞:
“感謝各位代表來此,共商國事?!跃乓话艘詠?,精誠團結、共赴國難,成為全國一致的口號。共赴國難,是我們共同的目的;精誠團結、是達到此目的的所必需的條件。幾年以來,不但本黨同志,共本此心,不斷努力,即全國知識界、產(chǎn)業(yè)界的有力分子,也是共本此心。對于國家危急,只宜設法挽救,不宜因見解或政策之不同,而輕言破壞。對于政府所處之困難,加以體諒,予以扶助。最近又突然爆發(fā)盧溝橋事件,危機情形,更加嚴重。根本方法,仍是精誠團結,將全國人力物力,熔成一片,方可以抵抗強敵,自救危亡。對于怎樣解除困難,復興民族,參加談話會的代表,定有許多高見。還望暢所欲言。要批評的盡量加以批評,要發(fā)表的意見,多多發(fā)表,千萬不存客氣,不存芥蒂。我們深信,經(jīng)此一番討論之后,必能更看出光明的路線?!?/p>
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第一個站起來,慷慨陳言:“日寇猖狂,中國危在旦夕。身為軍人,惟有以死相拼。戰(zhàn)死疆場,死得其所!現(xiàn)在還有人在說些什么‘和必亂,戰(zhàn)必敗,敗而言和,和而后安’。和了幾年,安在何處?還有人把希望寄于美國、英國的出面干涉和援助,中國人民的事情為什么不能由中國人民自己做主?以全國之人力物力,難道還怕小小的日本嗎?當今之時,惟有速速抗戰(zhàn),寧使人、地皆成灰燼,決不任敵寇從容踐踏而過!”
國社黨代表張君勵接著發(fā)言:“民國成立前后,吾國黨派紛起,各為中華復興而籌劃謀略,惟望吾國能洗雪外寇屢次欺凌之恥辱。民國成立二十六年中,對于中山先生治國之理想,無不竭誠希望其完成。目前國難嚴重,在此時民族生存之重要,超過一切。必先有民族,方能談到其它。在國民政府之精誠團結號召下,各黨各派,在野人士,都應對政府表示其信任之善意,同心同德,本著中山先生‘天下為公’之遺訓,共赴國難,共擔憂慮,盡快驅除外虜,光我中華是要?!?/p>
在會上發(fā)言的還有胡適、左舜生、錢昌照等人。大家一致?lián)碜o精誠團結、一致抗日的方針。整個會場充滿熱烈、慷慨的氣氛。
開幕式結束后,國民政府宴請與會的代表。汪精衛(wèi)代表政府致詞,對代表的蒞會表示歡迎,再次懇請各位人士對政府工作提出誠懇批評,政府保證虛心聽取意見,認真采納意見云云。胡適接著代表全體與會人士致答詞,說今日會場中所發(fā)言極為一致,足以代表全民族之意愿。今日國之大事,應以國家利益高于一切,在“談話會”期間,各方面所表現(xiàn)者,皆能以此為共同出發(fā)點,實令人欣慰云云。
酒過三巡之后,商務印書館總經(jīng)理王云五手舉酒杯,來向胡適敬酒,邊說胡博士幾天來侃侃而談,所持高論實令人敬佩,我有一詩欲獻博士,未知可笑納否?說著,便故作正裝地吟道:“匡廬溽暑盛會開,八方名士溯江來。吾家博士真諶道,慷慨激昂又一回?!焙m聽了,笑著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亦作小詩一首,請予指教。”說著,便搖頭晃腦地吟哦起來:“哪兒貓兒不叫春?哪兒蟬兒不鳴夏?哪有蛤蟆不夜鳴?哪有先生不說話?”周圍人聽了,盡皆大笑。
7月17日,“談話會”的第二天,一個永載史冊的日子。一身戎裝的蔣介石,精神抖擻地發(fā)表《抗戰(zhàn)宣言》。他說:“各位先生、女士,中國正在外求和平、內(nèi)求統(tǒng)一的時候,突然發(fā)生了盧溝橋事變,不但我舉國民眾悲憤不置,世界輿論也都異常震驚,此事發(fā)展結果,不僅是中國存亡的問題,而將是世界人類禍福之所系。”“我們是弱國,對自己國家力量,要有忠實估計,為進行建設,絕對的需要和平。過去數(shù)年中,不惜委曲忍痛,對外保持和平,即是此理。如果臨到最后關頭,便只有拼全民族之生命,以求國家生存,那時節(jié)再不容許我們中途妥協(xié),須知中途妥協(xié)的條件,便是整個投降,整個滅亡的條件。全國國民最要認清所謂最后關頭的意義,最后關頭一到,我們只有犧牲到底,抗戰(zhàn)到底。唯有‘犧牲到底’的決心,才能博得最后的勝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茍安,便會陷民族于萬劫不復之地?!薄斑@一次事件并不是偶然,和平已非輕意可以求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已快要臨到這極人世悲慘之境地,在這世界上,稍有人格的民族,都無法忍受的。我們不能不應戰(zhàn)。至于戰(zhàn)爭既開之后,則因為我們是弱國,再沒有妥協(xié)的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全體代表都靜靜地傾聽著,蔣介石越講聲調(diào)越高。他猛然舉起一只手臂,厲聲說道:“我們知道全國應戰(zhàn)以后之局勢,就只有犧牲到底,無絲毫僥幸求免之理。如果戰(zhàn)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zhàn)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闭f著,蔣介石將手臂猛地往下一劈。
會場上響起熱烈的掌聲,掌聲飛出窗外,在峰巒間蕩漾。與會代表都站了起來,長時間鼓掌,不少人熱淚盈滿了眼眶。中國人民苦盼了七年的心愿,今天終于得以實現(xiàn),偉大的全民族的抗日戰(zhàn)爭,終于在廬山正式拉開了序幕。
在各小組的討論會上,代表們都衷心擁護蔣委員長的講話,衷心擁護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
18日部份代表專程赴廬山西麓海會寺,參加“廬山軍官訓練團”畢業(yè)典禮,勉勵即將與日寇作戰(zhàn)的將校軍官們奮勇殺敵,打出軍威國威,驅逐外寇,收復國土,重整河山。
第一期談話會于7月19日結束,比預定計劃提前5天。
四
應該特別指出的,是在“廬山談話會”期間舉行的國共第二次合作談判。周恩來1937年6月4日初上廬山,與蔣介石、宋子文、張沖進行國共合作的第三輪談判。周恩來將中共提出的《御侮救亡、復興中國的民族統(tǒng)一綱領(草案)》遞交給蔣介石,并就國共兩黨所轄的軍隊合作抗日交換了意見。周恩來提出共產(chǎn)黨愿意取消蘇維埃政府,服從國民政府,將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但不能將紅軍改編的人數(shù)壓得太少,也不能將紅軍分散到國民黨各個部隊中,必須保持獨立的編制,特別是要保證共產(chǎn)黨對改編后的紅軍的獨立指揮權。蔣介石提出可先成立由國共兩黨組成的國民革命同盟會,所有重大問題都由同盟會來解決,他本人具有最后決定權。周恩來指出兩黨合作應是平等的,但決不可能將共產(chǎn)黨融入國民黨內(nèi),共產(chǎn)黨的軍隊也決不可能融入國民黨的軍隊內(nèi)。蔣介石請共產(chǎn)黨再提交一個具體的合作議案。周恩來于6月18日返回延安。
7月15日,周恩來和秦邦憲、林伯渠再上廬山,繼續(xù)與國民黨進行國共合作的第四輪談判。
7月17日下午,周恩來一行來到“美廬”別墅,與蔣介石、邵力子、張沖進行會談。剛剛在上午發(fā)表了《抗戰(zhàn)宣言》的蔣介石心情十分愉快,他握著周恩來的手笑著說道:“恩來,我們在黃埔軍校、北伐時期都有過很好的合作,只要貴黨有誠意,我們以后還會很好合作的?!敝芏鱽硭实卣f道:“抗日救國是我黨一貫的主張,也是全國人民的強烈要求。我們贊同貴黨提出的‘精誠團結,共赴國難’的口號,我們贊同蔣先生在《抗戰(zhàn)宣言》中所表明的態(tài)度。只要各黨各派都能以民族利益為重,服從人民的要求,中國的事情是能夠辦得好的?!?/p>
周恩來說著,將經(jīng)過修改、作出重大讓步的《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呈交給蔣介石,并就其中關于取消蘇維埃政府、改編紅軍為國民革命軍等重大問題,作了詳細的說明。
蔣介石連連點頭說:“這樣很好!貴黨愿將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政府可以頒布3個師的番號,12個團的編制,總人數(shù)為4萬5千人。師、團設政訓處,直接指揮軍隊,政訓處主任由我黨委派李秉中、丁維汾等人擔任。我們還準備委派劉伯龍、龔建勛、梁固任3個師的參謀長,具體負責軍事行動。你們看這樣可好?”
周恩來與秦邦憲、林伯渠交換了一下眼色,嚴肅地說道:“委員長先生,我黨愿與貴黨合作,并在軍事上接受國民政府的統(tǒng)一指揮,但必須保持我黨對改編后的紅軍的獨立指揮權。如果貴黨想取消我黨對軍隊的獨立指揮權,我黨是不能接受的。至于師參謀長的人選,我看就不用勞委員長操心了吧,委員長總不至于認為我軍缺乏軍事指揮人才吧?!?/p>
蔣介石思忖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這些具體問題可以再商量。舉國抗戰(zhàn)是一件大事,光有熱情和愿望是不夠的,必須統(tǒng)一指揮,嚴肅紀律。貴黨的劉伯承、林彪、左權、陳賡都是難得的將才,指揮軍隊當然是沒有問題。”
國共兩黨經(jīng)過幾輪商量,合作抗日談判終于在“談話會”期間取得原則上一致的意見。國民黨承認共產(chǎn)黨的合法地位,同意共產(chǎn)黨擁有對改編后的紅軍的獨立指揮權,向所屬共產(chǎn)黨獨立指揮的軍隊提供武器給養(yǎng),停止內(nèi)戰(zhàn),一致抗日。
應該說國共兩黨能舉行談判并最終取得成功,蔣介石是起了積極作用的。由最權威的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著、胡繩主編、胡喬木作序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七十年》中公正地評價說:“蔣介石9月23日發(fā)表承認中國共產(chǎn)黨合法地位的談話,宣告國共兩黨重新合作和中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形成。國民黨最高領導人承認第二次國共合作,實行抗日戰(zhàn)爭,是為國家民族立了一個大功。國民黨當時是執(zhí)政黨,擁有兩百萬軍隊。國民黨當時的政策轉變,對抗日戰(zhàn)爭的全面展開有著重要意義?!?《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七十年》第148頁,中共黨史出版社1991年8月北京第1版)
五
出席第二期“廬山談話會”的各界名流,七月下旬相繼抵達牯嶺。他們之中有任啟珊、吳康、許仕廉、王蕓生、洪深、章益、蔣百里、張季鸞、沈鈞儒、吳南軒、潘序倫、劉彥、戴修瓚、周北峰、張凌高、肖一山、王亞明、朱慶瀾、杜重遠、李劍農(nóng)、陶希圣、顧毓繡、楊公達、潘公展、段錫朋、經(jīng)亨頤、葉楚傖等。留在廬山的張伯苓、蔣夢麟、胡適等也參加了第二期談話會。
27日晚,來賓們在“仙巖飯店”共進晚餐,相互交流意見。忽然著名戲劇家洪深跳進餐廳,宣布中國軍隊重創(chuàng)日軍,克復豐臺的消息。大家極為興奮,紛紛舉杯慶祝勝利。窗外,傳來一陣陣鞭炮聲,整個牯嶺山城都沸騰了。廬山山民和來山游客紛紛走上牯嶺大街游行,歡慶勝利。代表們也涌出飯店,匯入歡騰的人流之中。
7月28日上午,第二期談話會仍然在傳習學舍二樓舉行。因蔣介石返回南京主持戰(zhàn)局,談話會由汪精衛(wèi)獨自主持。
汪精衛(wèi)在致辭中說道“各位先生,跋涉遠來,今日相聚一堂,不吝賜教之盛意。當下為諸位先生所深切關心的,無過于時局問題。盧溝橋的炮聲,已使第一期共同談話中各位來賓,都集中視聽于此一點?,F(xiàn)在事態(tài)愈擴愈大,亟有待于解決,好在對于時局之應付的方法和決心,已有蔣先生在第一期共同談話中,明白宣布了。全國同胞唯有本著一致的決心,向著一定的方針,邁步前進。任何困難,皆不避免,任何犧牲,皆所不辭。自從‘九一八’以來,我們政府及人民,受不能受的痛苦,忍不能忍的屈辱。所祈求的,只是欲得一些和平的時間,以完成建設現(xiàn)代國家的工作,不但是中國本身的需要,并且是國際共同希望,我們相信這工作的完成,于日本正是有益無損的。因為共存此榮,是人類之共同利益。我們因此之故,數(shù)年以來,不惜以最大之忍耐,期待中日兩國,有真誠攜手之一日。然至于今日,實已瀕于最后關頭了。過此一步,國家民族的命運,便將處于永劫不復之深淵。所以我們不能不以一致決心,殉此最后關頭。我們?nèi)绻麄€個都愿以身殉國,則其最后的勝利,必在我們?!?/p>
汪精衛(wèi)致完詞后,任啟珊、吳康、許仕廉、王蕓生、章益、吳南軒、潘序倫、洪深相繼發(fā)言。他們一致認為:蔣委員長在第一期談話會上所宣布的政府對日既定方針及汪主席今日的演講,充分表達了全國上下一致,共赴國難的意愿。大政方針既定,今后地方各項工作的統(tǒng)一化、組織化、紀律化,就顯得尤為重要,都應緊密圍繞大政方針來進行。代表們就政治、外交、經(jīng)濟、教育等方面如何適應舉國抗戰(zhàn)的新形勢發(fā)表了各自的意見。汪精衛(wèi)表示要將代表們的意見好好整理出來,送交行政院和各有關部門,加以仔細研究和落實。
中午,汪精衛(wèi)照例宴請所有與會代表。席間,潘序倫建議以第二期談話會同人名義,發(fā)電勖勉宋哲元將軍及二十九軍全體將士。眾人一致贊同,當即由王蕓生等人擬就電文,云:
“第二期談話會開始之際,奉讀感電,敬悉我忠勇將士守土御寇決心,至深欽佩。讀閱戰(zhàn)報,尤切激昂。頃聞移節(jié)保定,切盼與中央所派各軍同心戮力抗戰(zhàn)到底。同仁等不敏,竭心力以從諸公之后。中國每一塊土地,皆滿布每一個國民之血跡。寧使人地都成灰燼,決不任敵人從容踐踏而過。謹布精誠,遙祝勝利?!?/p>
7月29日,談話會繼續(xù)進行。因日軍已占領北平,局勢日益嚴峻,加之大政方針已定,與會代表都急于返回原處,安排應對事宜,第二期談話會于29日下午即告結束。
喧騰的牯嶺山城因代表們和大批工作人員及新聞記者們的離去而顯得冷清許多,但在廣袤的中國大地上,一場轟轟烈烈的抗日救國戰(zhàn)爭正在全面展開,并在八年后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第三期談話會因戰(zhàn)事緊張而未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