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萬億可以做許多事。盡管十大政策的效應大多得在未來一個很長的周期后才能顯現,但現在可以有把握地列出這個刺激經濟計劃的一系列好處:拯救一部分正萎縮的產業(yè),比如鋼鐵、水泥、機械制造;遏制新增失業(yè)率;改善長期被詬病的公共服務;減輕企業(yè)的稅負。有分析說,這將拉動GDP1.8至2個百分點。僅這個新增的“2”,就會超過許多主要經濟體明年的經濟增長,比預測的世界平均GDP也高出一倍。中國經濟增長速度的一個底線是8%,即通常所說的“保8”,有了這個計劃,明年“保8”就不是懸念。
4萬億方案表明中國宏調政策轉向基本結束,也為明年的經濟政策奠定了底調。對于世界經濟來說,中國的擴張性政策將是有力支撐。刺激經濟的政策在地方也得到了超乎尋常的響應。廣東明年打算用1.3萬億刺激經濟,上海準備啟動大規(guī)模基建項目,山東計劃用8000億振興經濟,北京將在兩年內拿出財政1200億至1500億,帶動1萬億社會投資。
從根本上說,4萬億是兩個確認。一是政府大力發(fā)展經濟的決心的確認,二是政府作為公共服務主要提供者的確認。中央政府、地方政府、銀行是目前的三大投資主體。如果民間資本能夠參與進來,規(guī)模將超過4萬億。刺激經濟的力度前所未有,各方對成效的期望值大大提高。企業(yè)主期望脫離對資產安全的恐懼,重新開始資產增值進程;消費者期望脫離對市場前景看不清的恐懼,重新開始財富積累進程。這種期望總結起來,就是內需能夠有效擴大。
但是,即使不將可能出現的腐敗、重復建設等痼疾列為投入效益的折損,大規(guī)模投入與擴大內需的根本目標之間的鏈條仍然有點長,特別是消費內需。毫無疑問,從中央到地方的大規(guī)模投入足以為必須高速增長的中國經濟提供新動力,但仍然不足以為普遍缺失的消費信心提供動力。投入分配是明確的,但利潤分配仍然有些地方不明確。投資主體——主要是政府收回利潤后,利潤只能以公共服務水平提升這一方式間接地分配給公眾。這種分配方式只能間接地削減公眾的支出成本,不能直接提升公眾的消費信心和消費水平。
正因為這個擔心,學界有人提出,投入基建領域的同時,可以通過制度投資部分減免公眾沉重的教育支出和醫(yī)療支出,使公眾有余力增加日常消費,從而直接擴大消費內需。這是一個有價值的構想。
超強力度地刺激經濟,同時也突出了資本市場對于擴大內需、拉動經濟的重要意義。迄今為止,資本市場還沒有真正成為擴大內需大方針的同盟者。如果說實體經濟需要資金的投入,資本市場則需要政策的投入。投入的方向就是修正市場的現有制度缺陷。
市場法則是誰投資、誰受益。盡管此輪政府主導投資的最終受益者是公眾,公眾通過公共服務的進步享受投入成果,但畢竟不能直接刺激公眾的消費意愿。只有給予廣大公眾財富或獲得財富的機會,才能補上這一斷裂點。給予廣大公眾財富是不現實的,國家財政不是無上限的供給者。特別是由于內外經濟環(huán)境的惡化和政策的調整,國家財政的充裕程度將在明年有所下降。因此,只有通過政策投入增加公眾獲得財富的機會是唯一可行辦法。在目前公眾獲得財產性收入渠道狹窄的情況下,提高資本市場的地位是成本最小、經濟和社會收益最大的措施。
減輕公眾支出負擔、增加公眾獲得財富的機會,意味著現行經濟增長方式的必然轉變。即從國家為獲利主體向公眾為獲利主體的方向轉變。這種轉變必然帶來巨大的社會進步。這種進步正是中國全方位進步的必然階段。
更宏觀地看,這次全球性金融危機不僅是經濟領域的危機,也是社會領域的危機。這場危機將導致部分舊的金融體系的終結,部分舊的價值觀的終結,部分舊的經濟決策思維的終結。盡管中國的經濟特征不同于其他經濟體,但在經濟管理和社會管理層面面臨的挑戰(zhàn)極為相似。危機本身從來就是制度變革的推動力。中國有條件也有理由在這場全球危機為世界帶來的深刻變化中起到引領作用。果斷而深入的變革,將不僅給自己帶來新的經濟活力,帶來新的社會活力,而且對于世界的貢獻應該超過經濟領域。這是應有的思維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