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板橋呆呆地站在廠門外,等待婆娘白玉蘭下班。
下班了。隨著鈴聲的叮咚流淌,像魚兒用身子打開了汛期,四處的空地一下子擁滿了清一色女工。跟往常一樣,白玉蘭是全廠最后一個知道自己老公來了的人。她的心情極為復(fù)雜,不想見他,又想著立即要見到他。于是,她吩咐助拉在后面負責(zé)工作后,自己就草草收拾要下樓去。可是,當(dāng)她看到抽屜里的一本《贏的策略》時,又坐下閱讀起來了。直到搞清潔的阿姨用掃把碰了一下她的腳,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才像撿海螺一樣,在一棵芭蕉樹的后面找到他。
這一下,她不知從哪里來了這么大的火,臉色發(fā)青劈頭就問:“這么早就來,難道你不上班了?”王板橋退卻半步后,說領(lǐng)導(dǎo)分了任務(wù)的,我中午沒休息,把全部一天的事都做完了!她又加大了聲音問:“干完了你也不要來得這么早呀?”他說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呆著沒事做不舒服。盡管這樣了,她的火氣還是大,喉嚨的坡度還是陡。還說他:“那么你吃飯了么?我可沒有吃飯哩。”他說中午吃了兩缽飯,也把晚餐的任務(wù)一起完成了!于是不由地,白玉蘭嘆了一口氣。其中有怨恨,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哀嘆。這時候,王板橋卻激動起來了,猛地從腋下取出一個小耳機(錄音機)往空中晃,說這是給你的,給你聽歌哩!
這期間,滿世界都流行著這個東西。管你打工的還是做官的,走路的還是坐車的,都在腰上掛這樣一個比巴掌稍大一些的玩藝,一邊鼻子哼哼,有的還身子搖搖。這一下,倒是輪到白玉蘭緊張起來了,好像害怕被人看到一樣趕緊躲,擋住說:“這是你買的,你自己拿著用!”同時,她又使出搶的動作,接過這部自己早就想買的小耳機,東按西按,試弄起來。她當(dāng)然清楚,老公每一次來找自己時,總要找一些理由的??煽v有千個理,說到底還是那一件事,就是為了解決身子里的那個做愛難題。于是漸漸地,她臉上的表情也松動一些了,將耳機遞還他。說:“還是你先拿著吧,等一下我會再出來的!”
為了強調(diào)要給他解決那個難題,白玉蘭又回過身來說:“等我吃了飯沖好涼,再換好衣服請了假……”可是這一回,王板橋竟然沒聽明白她的話。因為他這次來,確實只是為了給她送這個玩藝的。于是,他更加舉高了小耳機,對著她的脊背說:“我昨天又發(fā)工資了,有三百二十塊,是我們那邊最高的,我還得到了表揚哩!”白玉蘭也有一些嗓門兒大了,回他道:“曉得的你等我,過一會我還要出來的!”
終于,王板橋弄清她的意思了。身子里也不止一個地方高興起來,將耳機吻了又吻后,就抱在胸口藏好它。抬起頭來,還想問她什么時,就看見她的腰桿閃動兩下后,泥鰍的模樣兒,融入人群中不見了。
王板橋和白玉蘭兩個本是姨表兄妹,王板橋比白玉蘭大十歲,從開口講話的時候起,她就叫他橋哥的。由于白玉蘭的父親死得早,娘又體弱多病,王板橋一家就對白玉蘭的家里關(guān)照特別多。這一年,白玉蘭十五歲時王板橋二十五,照當(dāng)?shù)氐幕橐鰳藴剩粋€是到了可婚嫁年齡,一個又快要打單身了。王板橋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娘在沒有第二個好辦法時,就想著要將白玉蘭抬回家去,幫王家人傳宗接代。
這里的人還有一種老式思維,喜歡表兄妹通婚,說是親上加親。作為親戚,白玉蘭的娘也想過這回事,覺得王板橋這人老實牢靠,是個可以考慮的對象。加上又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回報老姐恩典的機會時,玉蘭娘就先認可了這回事。于是,當(dāng)王板橋的娘用話語一探,要測試玉蘭娘的深淺時,玉蘭娘就臉上笑笑地認可了。并親自設(shè)計好話語,帶了老姐去問自己的女兒。那時候的白玉蘭才初中畢業(yè),做夢也沒想到要找對象嫁人,于是一口咬定,決不同意這回事。還以為她是年少懵懂,不諳世事,兩個老姐妹就暗中商定,要來個生米熟飯,不由她不依。這一天,當(dāng)王家請來的媒人在神龕前面寫好她的生庚八字時,流淚哭著的她猛沖進來,就將那字跡未干的紅紙片兒撕得稀爛,滿世界飛揚。按照說法,這是不祥之兆,不宜成親的,于是誰也不敢再提??墒沁@世上的事情就有這么怪,一年后的這一天,白玉蘭自己妝扮后,就主動走進了王家為他們設(shè)置好的新洞房。
那是撕了“八字”以后不久的事,王板橋他們那個村有人在縣里弄了一筆扶持基金,圈地建了柑橘場。由于誰也不知道來頭與底細,加上媒體的又擂又吹,被圈了地進入里面做事的人都好比被招工招干了。王板橋家里的土地全被征用,自然也成了里面的一員,只見一夜之間,全家人都換上了新衣服,改變了新面容。由于是按月發(fā)工資的,王板橋也來白玉蘭的家里更勤了,不是打酒就是割肉,隨便往哪個袋子里摸出來的都是錢。他也常常給白玉蘭一些零散的錢,每給一次時總在說,自己最大的麻煩還是少了一個能識字會管錢的婆娘。這一年,王板橋利用廣闊的柑橘地種上了西瓜,雨水好,加上王板橋又勤快,橫七豎八的西瓜躺了一地,都像那出來曬太陽的豬崽了。幾個月中,他們家就像在打仗了,又是護瓜又是守瓜還要賣瓜,搞得王板橋長出十雙手來也不夠用。王板橋的娘過白玉蘭家里來“搬兵”了,說只有白玉蘭能幫自己家。就這樣,白玉蘭在胸前掛一個管錢用的袋子后,勾了頭笑著,徑直走到了橋哥賣西瓜的攤位前面來,充當(dāng)起了婆娘的角色!
只是好景不長。三年過后,柑橘場垮了,所有人都像鳥獸一樣散盡。可喜的是白玉蘭自己長大了,也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也像當(dāng)年跟在人家的后面去學(xué)校讀書一樣,她嘻嘻地笑著,跟隨老公等一批家鄉(xiāng)人來到這里打工。先時,廠房這里的所在地還是菜場,他們是在這里種菜割菜的;后來,這里被推平成了工業(yè)區(qū),他們就被逼到對岸的新菜地去了;又后來,這里的工廠大量招工時,他們也像籠子里放出來的雞,一窩蜂過來入了廠。那個時候在菜場做,兩口子的關(guān)系還是不錯的,還像在家鄉(xiāng)搞果場一樣過得比蜜甜。只是到后來入了廠,兩個人才顯示出了一些差距來。
問題還是出在王板橋身上,他在廠里呆了兩個月就吃不消了。他做事手腳慢,腦子呆,整天都要挨罵受罰;加上又不習(xí)慣這種排隊打卡,要坐在凳子上吃飯的規(guī)矩,就做得度日如年,辛苦異常。反觀白玉蘭,卻像那放回到水里的魚,人也漂亮了,腦殼也靈活了,看什么會什么,學(xué)什么精什么,很快就由員工提升為品管員,還被安排去小飯?zhí)酶习鍌円黄鹩貌?。于是他再也忍受不住了,硬著辭工出來,跟親近自己的泥巴打交道。
重回菜場后,開始時他還是堅持有空就過來的??匆豢雌拍铮f幾句話兒;或者買點好吃的給她,或者接她去宿舍做一回愛。今年初,隨著白玉蘭又升了拉長,還報名讀了一個什么夜大后,他連過來的時間也少了。
白玉蘭出來了。可是,她的老公王板橋卻不見了。
一時間,白玉蘭的心里急起來。她打著圈子往四處看,問自己:“他到底跑去哪里了?”想來又想去,覺得唯一的可能,就是回到他所在的菜場去了。
這一會她火了,提起腳跟就對海的那邊喊:“板橋你回來,你說話不算數(shù)還像一個男人么?”見怎么也沒有反應(yīng)時,相反她又變得輕松起來,還莫名其妙地講了一句連自己也弄不懂的話。說:“走就走哩,走了不過來更加好!”可她還是站了好一會后,才拖著腳步,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宿舍來。將換下的衣服洗好晾起,又翻出夜大的功課準備學(xué)習(xí)。
說起來奇怪了。當(dāng)她真的坐下來了,心里就忐忑不安了??傇谙胫降兹チ四睦?,會不會出什么事故呢?因為就在這個地方,他是出過一次問題的。那還是剛從家鄉(xiāng)出來的第一年,兩個人晚上去投影場看片子,明擺著是拉著手從大門擠出來的,可走出人群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三天以后,還是菜場的老板在惠東一個收容所里找到了他,原來他被查戶口的人捉去了。當(dāng)然,如今的情況不相同,他有了暫住證,再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xiàn)了。可是,也不排除其它的問題呀?她最擔(dān)心的是:一段時間以來自己待他的態(tài)度不好,他會不會胡思亂想,會弄出一些出格的事?于是立刻站起,問自己:“要不要過那邊去找他?”
白玉蘭就是這樣一個軟心腸的人,就愛憐憫他。像當(dāng)年呀,她撕碎了自己的八字后,就是可憐姨媽又可憐他,才主動跑去幫他賣瓜,進而又走進他們?yōu)樽约涸O(shè)置好的洞房的。這樣,她變得害怕起來了,心跳變快,呼吸加劇,提起腳桿就要往外面走,去他所在的菜場找他。走了兩步,她又回來了,換上那身能讓胸部鼓起,能叫屁股翹起的連衣裙。這是她托老板的小舅子從香港買回,還沒有穿給他看過一次的。這確實是一件上好的裙子!白玉蘭一拿出來往身上比,雙臂過白的肌膚,就顯得莊重與高貴了。為了配得上這身連衣裙,白玉蘭還拿出了一個深藏著的真皮鑰匙包,握在手里,向廠大門“泊”來。
殘陽如血。走在形只影單的曠野里,白玉蘭好像明白了,為什么這個城市總是不夜的。因為它便于女人垂淚呀!也不知怎么,她哭泣起來了。這一哭,倒讓她萌發(fā)出一個想法來,說何不繞道去新推出的工業(yè)區(qū)旁邊看看?那是他們兩人以前常去散步的地方,她有一個感覺,他會在那里等自己??墒?,當(dāng)她轉(zhuǎn)了整整一個圈子時,還是沒看到他的影子。
再往前走就是望夫石,就是海,就是絕境了。望夫石是一塊石頭,由一個守望出海打魚的丈夫的古代女子變來。白玉蘭聽老公說過,站在望夫石的前面,看得到他所在的菜場的宿舍;同時,她只要能在望夫石的前面站立,他在那邊也看得到。她鼓起勇氣,朝望夫石走來。她已下決心,要在這個別人的家鄉(xiāng)做一回望夫女;就算望,也要將他從半島的那邊望過來。
可是,當(dāng)真的站在往前一步就是深淵的石頭旁邊時,白玉蘭就立即傻眼了。因為能夠看到的,只有腳下深深的黑暗,和遠處不定的繁星。那是漁火,魚的眼睛和海的生命。她突然問自己:“魚活在水里,也有淚水么?”回答是肯定的,魚一樣有淚水,海水就是它們的淚水,只是淚水多了誰也沒有在意。于是,她默默說:“這也正像我自己呀?”
突然,一個黑影從石頭的那邊跳出來了,蛙一樣就到了她的面前。白玉蘭先是驚嚇一跳,繼而就聞到那股熟悉的汗臭味了?!笆菢蚋?,自己的橋哥!”她一聲驚呼,就張開雙手,跟人家搶一樣將他抱住了。喊著問:“是你嗎,你跑到哪里去了呀?”王板橋也緊緊地抱了她,出力地吮吸她眼里涌出來的淚。告訴她曉得你要來尋的,我就在這里等你了!
白玉蘭不住地在他身上摸,好像會掉了什么。見還是自己以前那個完好的老公時,一撒手放了他,就像一頭產(chǎn)籽沖灘的鯉魚往四處沖。同時她放聲大哭,傷心得連夜色都顫栗起來。王板橋的大腦靈醒了,曉得是自己犯了錯,立即趕上前來將她抱住。跟她說:“我知道我錯了。我承認錯了還不行么?”白玉蘭揮起雙手,“噼哩啪啦”就往他的臉上打。直打得將身子里的高興變成恨,恨又變成痛,痛變成了濃濃的幸福后,才伏在他的肩上不動了。
還跟往常一樣,兩個人拉開距離往前面走,去坪地上散步。一邊走,王板橋坦白地告訴她,說自己剛才不在廠門口等她,其實是替她想,怕人家笑她嫁了一個次品的老公。
白玉蘭的淚水更加流,要捂住他的嘴巴不讓說。
終于,王板橋掏出耳機遞給了白玉蘭。也趁著機會,白玉蘭緊緊地抓住他,要他替自己掛上去。一邊聽,王板橋就問她:“好聽么,你這是在聽哪一首歌了?”又問她:“你現(xiàn)在聽的是,那個《粉紅色的回憶》了么?”還說她:“哦對了,你就聽《蛤蟆戲天鵝》,那一首最好聽!”
見他總是說錯字,白玉蘭就忍不住笑起來,擰他的腰。說他:“不是不是的,是《濟公戲嫦娥》!”王板橋也跟著笑起來,還在說,都是鵝,都差不多!不一會,兩個人來到了一堆倒伏的樹木旁,像小溪流遇上了湖泊,兩雙腳緩緩地停下來不動了。白玉蘭拉他的身子,讓他緊挨著自己坐下來。同時,也像給孩子喂食物一樣,拔下一個塞子往他的耳朵上掛。問他:“你現(xiàn)在這樣做,吃飯和休息不是都亂套了么?”王板橋笑一笑,說沒事,說自己一直以來都這樣習(xí)慣了!白玉蘭說:“不行,你的生活得有規(guī)律,你要學(xué)會照顧好自己?!庇謫査骸澳隳莻€肚子痛,還經(jīng)常發(fā)作么?”王板橋說好一些了。白玉蘭當(dāng)然明白,他這是在敷衍自己的,就出手來他的下腹處摸。說他:“好像脹脹的,肯定有問題?!贝_實有問題,就在剛才呀,他已經(jīng)拉過一次了。
還在說著,他突然將身子一彎,就覺出肚子里有誰用刀子在攪拌。就皺著眉頭弓著背,快速地向旁邊走去。王板橋這是多年積下來的老疾,老寒痢,周期性發(fā)作的,跟吃藥打針無關(guān)。它的癥狀是,本來好好的,說來就來了,并且來得猛烈。這時,蹲在陰暗處的他,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像小母雞下蛋一樣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然而,當(dāng)你真要看他到底拉了什么時,卻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因為他拉出來的只是一點膠著的白色液體,浸入這些全是砂粒的地上后,什么也看不出來了。白玉蘭也蹲身過來了,給他抹著臉上的汗,問他:“怎么樣,拉干凈了么?”又問他:“還是那句話,我回去跟總管說情,讓你再回到我們的廠里去?”
夜色更濃了,濃成了一種重。不一會,兩個人又起身散步了,來到了坪地的一處邊緣處。這邊緣的地方是土坡,坡的上面盡是荔枝樹,正是平時兩個人分手的地方。同時間,兩個人都停下不動了。這會兒,白玉蘭的形態(tài)有點毛。她一會抬頭看老公,又一會低頭看自己的新衣服,好像在尋找什么東西,又好像有什么話兒啟不開口。的確,她是在尋找一件東西,一種從老公身上突奔出來的怪物。它張牙舞爪,兇狠無比,將她撕裂后讓她很快從這個世間消失。可令她失望的是,他還是那個畏縮的形態(tài),還是將一對肩膀抱攏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白玉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望著他,望著那尊望夫石。她曉得,按照他這種形態(tài),就是分手離去的時候了。他從這里向上走過荔樹林,可以操近路回菜場。終于,她打開了自己艱難的嘴,對他說:“你看我,今晚上穿上新衣服了!”
想不到,他像蜇了一樣退一步,轉(zhuǎn)過身子走開了。白玉蘭的心里刀割一樣痛,揚起耳機就要朝他的背后扔。可是,她實實在在能做的事,就是雙膝跪下來,凄愴地喊:“我比以前更漂亮了哩,難道你也沒有看出來?”得到的回音,是一聲比斷腸還悲傷的鳥叫聲。那是一只受驚的魚鷹,將靜寂的夜空劃出一道流血的口子后,向著更遠的天際擊去。
白玉蘭的心口也流著血。天地間又恢復(fù)了沉寂的靜。也正在這時候,王板橋猛地轉(zhuǎn)身,將白玉蘭抱起來往林子里走。
白玉蘭的心里慌亂極了,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可是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就算拿自己去割去剮,她也是激動興奮的。為了表達這種激動與興奮,白玉蘭用兩個比鯽魚還快活的手掌在他胸口拍打起來,還裝出放大聲音來罵他。說他這是無禮,是不要臉皮,再這樣下去以后就不理你了!
王板橋一直將婆娘往荔枝林里抱,一圈又一圈,竟然找不到一個地方放。最后,還虧他看到了一棵像椅子一樣的駝背樹,將她木頭一樣放直后,再將她麻線一樣往上面靠。到了這時,白玉蘭才知道,老公要對自己怎樣了!同時也曉得,老公正在做什么又要做什么了!她痛苦地快樂著,抱緊了他的肩??上У那闆r是,還沒開始時,王板橋就自己硬生生地將要做的事結(jié)束了,像一只吹不起的球,沒聲沒響地離開去。
白玉蘭還是做出一個祈盼的造型。她曉得,老公這一次的努力失敗了,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了。又一只受驚的魚鷹刺向天空。白玉蘭緩緩地抬起身子,向他離去的地方看著。
她看到的是海,是海上比繁星還多的眼睛,是天地粘連的海的水。
責(zé) 編:鄢文江
題 圖: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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