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凝聚

2008年5月12日 星期一 多云

午后，與病中的起鳳正在午睡，忽被震醒。我敏感到這是強烈地震，立即扶起鳳起床。只見臥室中央上面的大吊燈像蕩秋千般來回晃動，房屋似搖晃有嘰嘰聲，人也站不穩(wěn)。櫥門有的已震開，五斗櫥上的照片框“啪啪”摔倒。我尋思應當離屋，但我們倆都是84歲老人，她又眩暈，住的二樓，已來不及外逃。我扶住起鳳說：“別怕!”心想：地震很快會過去!誰知道震不停，遂拉起鳳到臥室門框下站立，想：“立柱頂千斤”，如果房塌了，至少頭部可以得到保護……約四分鐘，震才停。起鳳說：“你不要離開我!”我安慰她說：“房子堅固，不要緊的!”實際，震后檢查已有數(shù)間房有裂紋，但承重墻安然無恙，比較放心。地震過后，我扶起鳳急忙下樓。樓下花園里已集滿了人。同一棟樓的幾家熟人都說：“敲你們的門，你們也聽不見!……”有的讓出椅子給我們坐，十分關(guān)心。我心想：這地震應在七級以上，太厲害了!不知損失有多大?心里很是牽掛。

與大家同在花園里坐了約三小時。在槐樹街出版大廈上班的大女兒王凌匆匆趕回來了。他們的辦公樓是高層建筑，她在十樓辦公，搖晃強烈，電梯停了，人都從樓梯上往下飛跑，有跌了跤的，有脫了高跟鞋跑的，因為都沒有經(jīng)歷過大地震，都嚇壞了!一會兒，大女婿澤魯也回來了，他正開著車在路上，地震晃動，只以為路不平或車子出了問題。接著大外孫楠楠帶他的女友小尹也趕回來看望我們。很快，成都電視臺播報：地震震中在汶川，離成都92公里，為7.8級強震(注：幾天后改定為8級強震)。估計災情嚴重，大家都焦灼不安。我們?nèi)叶忌蠘腔匚葑鐾盹埑浴?/p>

晚上消息來了!說汶川、北川、青川、綿陽一帶損失慘重，但說成都不在龍門山地震帶上，又知都江堰、青城后山等都有損失。很懷念在那些地方的熟人。

夜間有雷雨，不少人決定外出過夜。我說：“一動不如一靜”，既非震中又不在斷裂帶上在家睡吧!決定和衣而臥，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2008年5月13日 星期二 大雨

大雨如注?？措娨?，才知地震傷害之嚴重。汶川、青川我去過。綿陽、德陽、都江堰等地都不止一次去玩過。都是些美麗的地方，如今那些使人流連忘返的山水、城市都消失、變形了!死傷人數(shù)肯定巨大，使我想起當年唐山大地震!心情哀傷浩茫。

成都生活未受影響，但也有傷亡。生活正常，是市政工作好。電燈、電視、煤氣、自來水均未停。菜肉供應正常，商場超市與店家基本照常營業(yè)。只是人們都被地震嚇壞了!見面都是談地震。

王凌一早去上班又回來，因為怕不安全，領(lǐng)導關(guān)心大家，有緊急任務(wù)再作安排。

電話暢通。從昨晚開始，來電不斷，第一個來電話的是在英國的小女兒亮亮和小女婿衛(wèi)平。接著兄妹們及陳清泉、靖一民、小亞、麗萍等都從石家莊、北京、上海、南通、福州來電話，問我們是否平安。

2008年5月17日星期日 陰間多云

幾天來總是整天看電視，關(guān)心著災區(qū)情況，成都公布的死傷數(shù)字也有一千多人。十萬解放軍和武警、民警及大批飛機已投入抗震救災，我常被許多體現(xiàn)人性光輝的事感動。無數(shù)志愿者投入抗震救災，使我想起往事。我愧恨自己年老體衰，起鳳又病。倘我能做為一名志愿者去災區(qū)盡一分心力該有多好?？上抑荒芸蓱z地在家里看著電視落淚，真是慚愧!

從5·12地震開始，我就常想起1976年7月28日的唐山大地震。那次一下子死了二十幾萬人，也是大批解放軍到唐山營救的。但那時，“四人幫”正在當?shù)来埸h奪權(quán)，民怨沸騰，唐山大地震的事既無透明度也木像這次黨中央以人為本竭盡心力抗震救災。當時，“四人幫”泯滅了人性。這次黨中央?yún)s使人民高漲向心力和凝聚力。汶川及周邊災區(qū)的抗震救災鍛煉了國人，并且使外國人也看到了中國的好!那時的條件跟情況與這次真沒法比，但解放軍當時也是了不起的，人民之間的互助也是好的。我深深記得一大批解放軍完成救援任務(wù)撤走時，唐山滿街那些被地震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都自動來送別解放軍，一個個都是淚流滿面哭著送的。大家哭出聲來響成一片，我也夾在人群中送解放軍走，發(fā)自內(nèi)心地哭著。這些解放軍缺乏工具救人或?qū)ふ沂茈y者的遺體，都靠雙手扒。許多人的手指甲全掉了，血淋淋的，那是在我腦海中永遠火辣辣的場景，永遠難忘。

我那時到唐山，主要目的是想去寫點什么，尤其是為了想重寫威震冀東的礦工出身的游擊隊長節(jié)振國。1956年我在唐山開灤五礦和冀東采訪后，寫了抗日烈士節(jié)振國的傳記小說《赤膽忠心》，被中央臺連播、《中國工人》連載，被改編成話劇、京劇、評書、電影，被譯成外文發(fā)行國外。但“文革”中，節(jié)振國被誣為叛徒。我打算充實內(nèi)容，重寫烈士。我對唐山和開灤有感情，對烈士夫人劉玉蘭和烈士的子女有感情。唐山也有我許多老朋友。我?guī)Я艘粡埥?0人的名單和地址去，但無法尋找，心情悲涼。我五妹趙平萍是長春醫(yī)療隊赴唐山救災的，也未找到，那時，還沒有“志愿者”的名稱，我就是以作家身份帶著上海電影制片廠和山東臨沂地委介紹信去的。路過天津住天津飯店，這兒隔壁有一幢高樓在唐山地震時傾塌了一半，留下大半，晚上看去像站著的一個死神的鬼影。天津當時，到處都是簡陋的地震棚。我買了半箱餅干、一批感冒和消炎藥、一捆口罩和線手套、雜七雜八的十來斤糖果，估計這些東西唐山人一定需要。唐山當時滿目瘡痍，遍地度墟、慘絕人寰，我住市革委招待所——實際是帳篷。用水困難，水里放了太多的漂白粉，放出水來像牛奶一樣，過一會兒才能澄清。招待所辦公室實際也是市革委的辦公室。我將餅干、藥物、口罩、線手套及糖果等留下一點自用，其余全部交他們?nèi)ヅ捎脠?。也幫他們的工作人員搬運裝遺體用的大黑塑料袋和一些救災物資。地震棚里有個十六七歲的原市委干部的女兒，全家死了，她瘋了，總是坐在那里哭。我同她談，勸她，把吃的留一份給她，她仍是哭。常有余震，但都不十分嚴重。我到礦務(wù)局，樓房早毀了，找不到熟人，天熱，捂著口罩極難受。到唐山機車車輛工廠找節(jié)振國的二女兒節(jié)鳳蘭也未如愿。找到冀東烈士陵園，只聞到尸臭味。原先華麗巍峨的紀念堂、陵園的辦公室全部從根傾。烈士的墓，如包森司令員的已開裂，節(jié)振國的墓碑也倒了，陵園里有個用塑料布搭的地震棚，住的是原來陵園管理局檔案處的一位女同志，姓趙(年久了，已忘名字)，她真了不起，家人有死亡的，她卻將有些檔案從廢墟中挖了出來存放地震棚中同住保存，十分敬業(yè)。她告訴我：家里房已毀，有些放檔案的保險箱還埋在瓦礫堆里。第二天，我就去同她一起挖尋，但只有一把十字鎬，我們倆按她指定的地方挖尋。烈日下空氣惡劣，烈士陵園的工作人員也有殉職埋在山一般的瓦礫堆里的。我和她用鎬用手只挖尋到了些散碎的文件、材料，瓦礫堆像座小山使我們無計可施。她覺得我在這種時候到唐山來很奇怪也很危險。我談了來的想法，她才點頭表示理解。干了兩天，我們明白非力所能及。只好住手不干。我?guī)挖w同志整理檔案及文件材料，發(fā)現(xiàn)有兩部手稿，一部是《包森傳》，一部沒有稿名?？赡苁呛髞怼秾④姾印返奈赐瓿筛?。均是用毛筆寫的。紙很粗糙，字卻細小流暢挺拔。兩部稿末頁都有紅衛(wèi)兵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的“此稿從黑幫管樺家抄來”，并蓋有紅衛(wèi)兵造反組織的紅印章。趙同志說這是地震前紅衛(wèi)兵串連到烈士陵園時丟棄下的。作家管樺也是書畫家，冀東豐潤人，其父鮑子菁是抗日犧牲的烈士，也葬在這烈士陵園。管樺的作品如《辛俊地》等我讀過，他寫的歌詞《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譜曲后我也會唱。我征得趙同志同意，后來將稿帶回北京送還了管樺，他很高興。

唐山大地震倏忽過去三十多年了!但當時的慘景刻骨銘心。那時唐山?jīng)]有也不可能有正式的志愿者。我也是不經(jīng)意地做了點志愿的事。不像今天汶川大地震有那么多自發(fā)起來的好人，成群結(jié)隊地有組織地發(fā)揮著不可缺少的抗震救災行動。我看到唐山人在第一時間里就對汶川大地震作出了可敬的反應。后來，我看到電視上有一支唐山農(nóng)民自發(fā)組成的志愿者隊伍，萬里迢迢自費來到四川災區(qū)，帶來了物資，不分晝夜地在做救援工作，說：地震能觸動唐山人的神經(jīng)，當年唐山大地震得到全國人民支援，今天唐山人也要盡自己的力量!我的心十分激動，對唐山人肅然起敬。

5月12日大地震發(fā)生后，次日我就接到唐山名作家王立新同志(《曹妃甸》的作者)的慰問電話。他知道我們一家平安，表現(xiàn)得很高興，原唐山市委宣傳部的崔永泰同志也來電話問情況，我告知他一切均好，他也高興。我同唐山之間似乎永遠維系著深深的感情。

(2008年6月5日加注：今晚突然又接到王立新同志來電話問好，說：“我已到災區(qū)來采訪了!打算寫點東西!現(xiàn)在在新都，離得遠，不來看望了!”又說：“唐山來了許多志愿者!我現(xiàn)在身邊全是唐山人!”我說：“四川人將永遠記住唐山人!你們真都是太好人!”最后，要掛電話了，他謙虛而深情地道：“老師!保重!”僅僅四個字，我卻忽然濕了眼眶。)

2008年5月19日 星期一

樓上原省新聞出版局黨委書記老潘同志從青城山回來了，他在地震中傷了頭部，夫人斷了肋骨住院了!

天天從早到晚看電視，除中央臺、四川臺、成都臺外，也看香港鳳凰臺?？吹剿拇利惖纳剿冃巍⒊鞘袎Φ刮菟?，看到那么多人死亡傷殘，尤其是北川中學、都江堰中學等學校的師生在上課時全被壓在倒塌的廢墟中，我是年輕時做過中學校長的人，更加動感情?？吹絿翌I(lǐng)導人迅速上火線指揮抗震救災，獻出肝膽?？吹阶羁蓯鄣娜伺c志愿者、救援隊日日夜夜舍生忘死，總?cè)滩蛔×鳒I。解放軍冒著余震、塌方、泥石流進入與外界斷絕的重災區(qū)；救援隊連續(xù)從毀壞的廢墟里救出超過72小時仍生還著的傷者；一位老師用身體護住了他的學生，獻出了生命；一個三歲的可愛男孩從水泥板下被救出放在擔架上時，他舉起了手向解放軍敬禮表示感謝；一個小女孩在解放軍叔叔把她從瓦礫中救出時，她唱歌給叔叔們聽表示敬意；一個鎮(zhèn)干部家人在地震中死亡他忙著救災助人，拼命工作，但傷心地說：“我現(xiàn)在沒有空哭泣!”一個女民警死了女兒死了父母和親屬，堅持抗震，累得暈倒……苦難中這些羌好的人和事不斷撥動我的心弦，我這并不軟弱悲觀的人卻總在拭淚。

許多外國人都送來了援助，有的國家還派來了醫(yī)療隊和救援隊!

全國各地都在支援四川抗震救災!

中國四川大地震感動了世界。

今天，全國開始下半旗并默哀。

午后，十四點二十八分收視中央臺，黨中央領(lǐng)導人在北京新華門口肅立默哀。我們?nèi)乙苍谑覂?nèi)與電視上一同默哀。天安門前群眾云集，默哀后高唱國歌。歌聲使我心弦鏗鏘震動。

寫短詩一首，交給楊山同志主編的《銀河系》詩刊發(fā)表，題為《唱響國歌，擦干淚水》：

為什么我有這么多的淚水?

為什么我看著電視里的汶川災情總會流淚?

我并不怯懦，更不悲觀，

但我抑制不住潸潸的淚水；

今天，我看到那么多人在天安門廣場默哀，

他們后來高聲唱起了昂揚的國歌。

此時此刻我對國歌的每一句都有更深的體會。

我們永遠會萬眾一心發(fā)揚抗戰(zhàn)精神!

擦干淚水停止流淚吧!

未來有一天5月12日的陽光下，

在四川旅游的國際友人們，

將會看到療好重傷的四川比原來更加燦爛!

不擅寫詩，只是發(fā)自肺腑的心聲而已。

2008年5月20日 星期一 陰

昨日傍晚，電視臺一遍遍播報：“將有六至七級左右余震”，要大家注意。

聽到有這么大的余震，晚間決定不在家睡了。萬家燈火時街上霓虹燈依然五顏六色，但人心并不平靜。街上車輛及行人擁擠，人都到屋外來了!大女兒夫婦倆用小車載我們夫婦到浣花溪公園附近空曠處停下，等候余震。一路上擬出外避震的小車排成了長龍。路邊鋪席就地坐臥的不少。但一夜平安無事，凌晨回家安睡。虛驚一場，人感到疲勞。但有預報總比沒有預報好，防患于未然總會減少損失。

日來不斷有小的余震，有時震感也強烈。中央調(diào)來大批飛機與直升機參加抗震救災，空中飛機聲日夜不斷，顯示救災行動之緊張迅速。

從5月12日迄今，從晨至晚不斷有國內(nèi)外電話來問候平安，使我深感友情與親情之可貴。大哥宏濟兄嫂每天必來一次電話，三妹、李淑、羅經(jīng)國夫婦與五妹趙平萍、馬正立夫婦也常來電話。顧驤、吳泰昌、陳興芫、李書敏、張嘉、殷慧芬、江曉天夫人李茹、祖丁遠、王善本等老友也打電話來問訊。上海、北京、重慶、南京親友均提出要我們前去居住暫避。作家與出版界好友來電話的極多，山東臨沂的同志也紛紛來電話。我用本子將來電話者名字寫下，已超出百人以上，作為紀念。

2008年5月25日 星期日 陰，晚雨

仍舊是每日在家看電視；仍舊是經(jīng)常感到有余震，但各單位均已照常上班工作。成都主城區(qū)是無問題的，商店營業(yè)一如既往。

收到詩人屠岸兄信，并附詩兩首。屠岸兄是我歷來十分敬重佩服的老作家之一，其人品、文品及淵博之學識非一般作家可以望其項背。來信關(guān)懷之外述及對汶川大地震的感受與心情，不同凡響，特錄信及詩如下：王火兄：

汶川大地震，舉國悲痛，世界震驚!黨政軍、工青婦、陸?？?，全民總動員，協(xié)力抗災!臺港澳，血濃于水。幾個外國救援隊也到達四川救援第一線。救援規(guī)模，大異于工9761

中國抗災史上，空前!世界抗災史上亦罕見!

中華民族的脊梁，像ATLAS，扛起整個天宇!

1991年5月我和妻是新聞出版署老干部旅游團成員，從成都出發(fā)，經(jīng)汶川、茂縣……到九寨溝。在茂縣南遇山體滑坡，巨石擋道，我們的大巴受阻五小時。見到這里的男女老少，純真、誠實、美麗!就是這些美麗的人民，今天蒙受著巨大的災難!大概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為之一哭!天公何不公!!

成都處于震區(qū)，不知吾兄及嫂夫人并全家安，否?不勝牽掛，特馳函慰問。謹祝

平安!

屠 岸

Z008.5.19晨

阿特拉斯的脊梁

屠 岸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非典!禽流感!冰雪低溫!地震!

邢臺－海城－唐山－汶川

水火蟲土考驗著中華民族的振興!

一道裂縫一聲塌方就是命令：

整個國家呼拉拉站立起來!

黨政軍，工青婦，陸?？?，

全民總動員，抗震救災，快快快!

一百個夸父奔走在抗災的道路上。

一千個愚公正在把災禍的大山搬開，

一萬個后羿挽起長弓去射滅災星，

一億個精衛(wèi)終究要填沒災難的大海!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中國人早已從唐山走過來!

默哀一分鐘，奧運圣火繼續(xù)前進呵，

中華民族有如阿特拉斯的脊梁

正在扛起一個光燦的新時代1

2008.5.14

王火兄：

上信尚未發(fā)出，補寫數(shù)語。

今日為全國哀悼日第一天。下午2:28全民為四川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默哀三分鐘。北京天安門廣場數(shù)萬民眾在下半旗的五星紅旗下默哀三分鐘后，不即離去，自發(fā)地高呼：“中國加油!”“四川加油!”“祖國萬歲!”呼聲撼天地!表現(xiàn)出中國人民的巨大凝聚力，中華民族的偉大生命力!

14:35我被接到“北京音樂廣播”演播室參加支援四川災區(qū)的音樂廣播，并接受電視采訪。

之前，5月16日，我的詩《阿特拉斯的脊梁》為抗震而寫。

這次抗災的最大特點是盡一切力量搶救人的生命。救人是重中之重!財產(chǎn)可以重造。生命不能再生。以人為本，還體現(xiàn)在對逝者的尊重。過去只有為國家領(lǐng)導人的逝世而舉國哀悼，這次是為平民，為普通的人民!這是中國歷史上也是第一次!我多次流淚，無法控制……

臨筆嗚咽，不知所云。

屠 岸

2008.5.19夜

2008年5月28日 星期三 陰晴相間

四川省作協(xié)通知：下午三點鐘中國作協(xié)主席鐵凝和黨組書記、副主席金炳華兩位要到我家看望。他們心系災區(qū)群眾、激勵作家創(chuàng)作，早上由北京飛來成都就去都江堰災區(qū)慰問群眾和奮戰(zhàn)在抗震第一線的救援人員，慰問在四川災區(qū)采訪、創(chuàng)作的中國作家抗震救災采訪團的作家們，也看望四川作家和文學工作者。汶川大地震后，中國作協(xié)做了大量工作，黨組、書記處在第一時間通過電話和短信把慰問帶到地震災區(qū)的作家協(xié)會。5月18日，在中國作協(xié)參與主辦的中央電視臺“愛的奉獻”大型募捐活動中，許多作家?guī)е鴲坌南驗膮^(qū)人民送出溫暖。接著中國作協(xié)先后組織了四批作家深入災區(qū)，許多作品均在報刊發(fā)表。知道他們當天就要趕回北京，我覺得他們實在太忙太勞累還要關(guān)心看望實不敢當，請來電話的同志轉(zhuǎn)達辭謝之意；但他們兩位仍是在下午三時由四川省委宣傳部副部長朱丹楓、省作協(xié)黨組書記呂汝倫、副書記勾春平、副主席傅恒等陪同來了。

正巧下午傳又有較大的余震來襲，我與起鳳出屋在樓下花園里接到作協(xié)小周電話說客人要來。我說：“聽說要有余震發(fā)生，是否就請不來了!”但小周說：“已在來的路上，快要到了!”果然，一會兒，鐵凝、炳華同志都到了!此時此地，大家先握手熱烈擁抱，隨即站著互相問候，談起地震及災情等情況，敘敘舊，最后合影留念。我看看表，總共40分鐘。他們又匆匆握別去工作了!朱丹楓同志在抗震指揮部忙碌，告訴我：從汶川地震至今，他沒有正式吃過一頓飯，都是匆匆吃點方便面。我看到深入災區(qū)回來的呂址，倫同志也黑瘦了!

這真是一次特殊的看望，由于地震。大家都是站著的，連一杯開水都沒有招待，也沒有一張椅子可坐。雀成都的余震可能襲來時，他們這么忙這么累，竟還帶著鮮花來了!我忍不住說：“在這種時刻，你們這么忙還來看望，使我深感溫暖，非常感動!真是感謝之至!”炳華同志指著鐵凝同志說：“我們在北京時就商定這次來一定要來看望你的!”炳華同志任黨組書記多年，歷來善于做好團結(jié)工作，有口皆碑，平易近人，工作周到細致，對老同志有感情。鐵凝同志過去在河北任作協(xié)主席時，河北的作家們都常告訴我：“她不但作品好，為人同樣好”，“十分關(guān)心作家創(chuàng)作和生活”。當選中國作協(xié)主席后，她與炳華同志等相處極好。有人說：“金和鐵是兩種最珍貴重要的金屬!”她會議多，不免會犧牲一些創(chuàng)作。我給她介紹起鳳時告訴她：“起鳳過去愛讀你的作品，只是現(xiàn)在老了病了，沒法讀了!”她握住起鳳的手，親切而謙遜。

他們走后，忽有李白的詩句涌上心頭：“客從長安來，還歸長安去?？耧L吹我心，西掛咸陽樹。此情不可道，此別何時遇。……”為什么這詩句會涌上心頭：想不真切。李白寫詩?；摓閷崳帜芑瘜崬樘?，形象怪奇，詩句絕妙，難以效法也。

至夜晚寫這日記時，余震并未光臨。睡前，看電視——中央臺《以生命的名義》，頗感動。

2008年6月12日 星期四 晴

近日來，掛念著兩件事：一是震區(qū)唐家山堰塞湖搶險泄洪以保障下游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主要涉及綿陽一百幾十萬人的命運。這堰塞湖是大地震山崩地裂山體滑坡形成的。該地區(qū)的強降雨也對水位上升生成了一定影響。這個問題終于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地處下方的綿陽市民轉(zhuǎn)移的二十多萬人已開始安心返家。綿陽吃緊前我與克非兄曾通電話，知他平安甚以為慰，但接著綿陽吃緊，人口疏散，電話不通，估計他無問題，但今日打電話去仍未接通，估計是疏散了尚未回家。但一定是平安的。

第二件事是成都軍區(qū)某陸航團米一171直升機特級飛行員邱光華機長駕駛的直升機組的直升機不幸遇難。上萬解放軍及民兵后備役官兵搜山尋找。如今飛機殘骸及烈士遺體已搜尋到。大家都很悲痛。

青川屬于廣元市，這次災情嚴重。我是廣元市作協(xié)名譽主席，災后電話不通，今日才與廣元市作協(xié)童臣賢常務(wù)副主席接通電話，他夫婦平安，但有親屬傷亡。

今天，距汶川大地震已整整一個月。成都的小震有時仍有，大約還會延續(xù)一兩個月，但已不可怕。一個月，我們還擦不干悲痛的眼淚；一個月，奮力抗震救災的中國從災難中不屈奮起，讓世界注目。

汶川大地震，死亡人數(shù)近七萬人，失蹤者一萬七千余人，受傷者三十七萬多人。2008年5月12日至今天的這段歲月必將為13億中國人共同銘記永難忘懷!現(xiàn)在，傷者治療及災區(qū)群眾生活安排得較好，災后重建已在開始。成都的旅游已在恢復，活力在復蘇。今天成都商報上出現(xiàn)了這樣的標題：“震后一月，最佳旅游城市復蘇”、“讓世界知道，成都很安全，成都最中國”、“震后一月，我們從災難中站起”!……

我為我們親愛的祖國和人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