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者（外一首）

那時候我不覺得渴，

所以只是垂著眉藏在葉背

散漫地觀望一場玫瑰戰(zhàn)爭

為那個春天金貴的雨水。

然而在她們顫動著睫毛預備打開花瓣時，

我正因口干舌燥沒有一絲氣力

遲到者只得躑躇在舞會緊閉的大門外

在心里輕輕數(shù)著數(shù)雌蕊數(shù)瓣上的脈絡

晨露不夠解渴

未開放先枯萎，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旁的姐妹們，被憐愛的目光灌溉得多么豐滿！

焦急，幾乎掐斷我的莖管

直至夏末才有臺風姍姍來遲

我也顧不得看身邊，她們落了一地的殘裳

更無暇追問，雨珠們的故鄉(xiāng)

（追問它們，上一刻睡哪一段云頭）

只知道用力用力吮吸

醞釀了百夜的花事，

今天起不必再沉默

當荼蘼都謝遍枝頭，

我會是最后一季的女王。

獵

我本來是要走去泉邊，

唱每一個午后都唱著的歌，飲兩瓢蜜一樣濃稠的甜水

再踏著野薇和蕨草的香回我的小屋。

重復泉水般波瀾不驚的生活。

可我遇見你，

在森林的入口，你背一把雕龍紋的弓，

不知道是胡楊木還是花梨木。

你輕輕對我微笑，眼眸帶著苦惱。

森林里有熊，傳說中珍稀的熊。

熊皮可以做我的衣裳，熊掌你要去呈給王上。

可是你不認識這森林。

可以為我引路嗎？你輕輕對我微笑，眼眸帶著苦惱。

熊和泉水不在一個方向。

甚少有人走過，路還沒有成形；也沒見到野薇和蕨草；

我們踩過的地方，躺滿蟲尸和葉灰。

白天趕路，晚上休息。

你是最粗心的獵人，忘記火種、忘記雨遮、甚至忘記帶箭！

半路上的那棵老樹貢獻了他的右臂，我?guī)湍隳チ?/p>

三支漂亮而銳利的箭——刻著我和你的名字

這是屬于我們倆人的旅程，我走到這里，

已不再是為那溫暖的熊皮了

我厭倦了泉水般的波瀾不驚，我想你會帶我見

更大的世界，像我?guī)闳カC熊；

你會帶我吃山珍海味，像我們吃遍森林里的飛禽走獸。

我是把你當作伙伴了，在你輕輕對我微笑的那時。

和不見你微笑的現(xiàn)在。

越接近終點，我的心越害怕。我怎么敢告訴你——

每一晚我都夢見，熊倒在我身邊，

你陰惻惻地笑，對著我拉開弓

就像今晚，熊倒在我身邊，胸口插著兩只箭；

我倒在你腳邊，胸口插著第三支箭。

而這竟然不是夢。突然出現(xiàn)的她，挽著你的手我熟悉的她

披著的熊皮還滴著熱乎乎的血。

作者簡介

歐逸舟，1985年出生，福建某高校大四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