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交換（大結局） Ｉ’Ｍ ＢＡＣＫ！

“你白癡啊，她暈倒了你該打急救中心啊，找我干什么，快找醫(yī)生啊!”我真服了她了。

“我不知道急救中心的電話多少號!”夏菲在電話那頭大哭起來。

我當場石化，那你不會打114查一下么……我的內(nèi)心隱隱有了些不安，能讓夏菲驚慌成這樣，那“丁曉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全身潰爛七竅流膿，還是變成了雙頭怪?

“急救中心的電話是120……你別哭了，你們在哪?”我反而鎮(zhèn)靜下來。

“我們在……在女人街旁邊的餐館后面的小巷里?！毕姆平辜钡卣f，“你快來吧!我，我給急救中心打電話。”

說著，電話那天傳來一片忙音，夏菲掛斷了電話。我打回去，無人接聽，看來這個姑娘急瘋了，我三步并作兩步奔回餐廳，對著餐桌前面閑聊的三個人說：

“快，丁曉蒙暈倒了。”

“什么?怎么?”葉時第一個從座位上竄起來，像一只按也按不住的兔子。

“在哪?”蘇敏按住我哆哆嗦嗦掏錢包要結賬的手。

“女人街?！蔽矣X得自己抖得越來越厲害。

“叫救護車沒?叫醫(yī)生沒?”王文博追問。

“夏菲已經(jīng)叫了，咱們還是快點去吧!”我煩躁地咬著指甲——在我還是丁曉蒙時，咬指甲是我焦躁時常干的事。

而葉時早已沖出去叫車了，在這個遭天殺的堵車的日子里，當我們趕到女人街后面的巷子里時，我預想中“花季少女病倒小巷，驚慌同伴痛哭求救”的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巷子里很安靜，遠處街道上嘈雜的聲音傳到這里已經(jīng)變成一聲輕柔地嘆息。

我轉過身對身后的幾人說：“她們……”

“啪”地一聲，我眼前一黑，鼻子嘴巴眼睛凡是臉上有洞的地方全被黏膩膩的東西糊起來了。我伸手抹干凈臉上的東西，費力地睜開眼睛：

“干什么!”

我眼前是夏菲笑意盈盈的面容，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穿什么顏色的衣服，我的眼睛鼻子嘴就又被“啪”的一聲堵了個嚴嚴實實。

“生日快樂!”是“丁曉蒙”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舔舔嘴唇，是，奶油。這一次我沒有試圖擦去臉上的東西，我生怕他們買了十個蛋糕給我過生日，那還不把我拍成提拉米蘇啊。

“太破費了吧，買這么多蛋糕就為了拍我，不合適吧?！蔽覒?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心里暗罵：死康明，為了給自己過生日拍我這一頭一臉的奶油。

“睜眼吧，笨蛋?！毕姆茰厝岬靥嫖也粮蓛裟樕系哪逃汀?/p>

我看著幸災樂禍的“丁曉蒙”揶揄她：“真破費，買蛋糕花了不少錢吧?”

“就買了一個，切了十塊，其中兩塊在你臉上?！薄岸悦伞币荒槈男?，“你以為我真舍得把整個蛋糕都拍你臉上啊，你不怕營養(yǎng)過剩臉上起痘啊?！?/p>

“生日快樂!”串通好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丁曉蒙”的眼角幾乎笑出淚花來，她湊過來捅了捅我：“哎呀，委屈你了，代人受過，不過我真快樂啊?！?/p>

“吹蠟燭吧?！?/p>

夏菲捧出那盒被切掉兩塊的蛋糕，王文博眉開眼笑地點著蠟燭。如果我說，我有什么生日愿望，那么我希望能給我以前的生活。但是，我由衷地希望，即便我又變成我，眼前的這些人仍然是我的朋友，或者，我們的朋友。

“許愿，許愿!”

蠟燭點好了，眾人開始起哄。我看看“丁曉蒙”，心里暗暗地對她說：你的愿望應該跟我是一樣吧，希望我們能回到過去的生活。我許下這個愿望，吹熄了蠟燭，我看見“丁曉蒙”也在偷偷地吹蠟燭。

“還有一個驚喜!”夏菲接著說，“出來吧，MR.SURPRISE!”

我看著空蕩蕩的巷子，不知道將迎來什么樣的驚喜。

“出來吧，再不出來就沒蛋糕了!”夏菲喊到。

“別喊了，知道了，好像我就知道吃一樣?！蹦偷夏ツゲ洳涞貜膲堑年幱疤帞D出來，像只剛睡醒的動物。

“耐迪!”“丁曉蒙”餓虎撲食一樣沖上去照著耐迪的胸口就是一拳，“你小子最近怎么不來找我打球了?”

耐迪故作深沉地對她說：“這位同學，你公開場合跟我拉拉扯扯打情罵俏不太好吧，我跟你熟么?”

“丁曉蒙”碰一鼻子灰悻悻地又給了耐迪一拳，氣氛有點尷尬了，我看看蘇敏再看看王文博，他們交換一下眼神，再共同看著耐迪欲言又止。

耐迪在他們沒開口之前搶先開口說話：“唉，你們要說什么，我可什么都沒干，蘇敏你先別忙著拒絕我，大裝你也別先忙著勸我，大家都是都是朋友，你們不能以后見我都尷尬著吧，我可沒跟你們斤斤計較。”

“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打球，自作多情。”王文博嘀嘀咕咕地伸手去捅蛋糕上的奶油，“別磨蹭了，趕緊吃蛋糕吧?！?/p>

這是一個祥和的下午，如果我還是丁曉蒙，如果葉時不是時不時偷瞄“丁曉蒙”一下，如果我不是滿臉滿頭奶油的黏膩，我?guī)缀蹩梢哉f這是一個完美而祥和的下午。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期末考試，就像不曾有任何煩惱一樣，我們上課，打球，偶爾口角。耐迪沒再提出喜歡蘇敏的事情，而蘇敏和王文博的曖昧感情，似乎止步于朋友關系了，也許他們發(fā)現(xiàn)像他們這樣不喜歡膩膩歪歪的人還是應該做朋友。葉時經(jīng)常帶著“丁曉蒙”來找王文博打球，而夏菲非常高興地發(fā)現(xiàn)“丁曉蒙”這個大麻煩終于有人幫她解決掉了。

而家里的爭吵，好像在那個康明生日附近的日子戛然而止了。康明的爸爸依然忙碌，康明的媽媽依然每個清晨索命一樣砸我的門催我起床。康明爸爸和“丁曉蒙”媽媽的事情，好像不曾發(fā)生過，就連我自己再回想起那天的監(jiān)聽，都覺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議。

我有時，甚至覺得，我從小到大都是這個叫康明的男孩，而丁曉蒙，只不過是一個臨校的小學同學，我從來就不是什么丁曉蒙。

期末考試的日子很快到了，樓道里貼出了考場分布表，很不幸，由于我的學習對康明成績單無微不至地糟蹋，導致了我直接和大裝分到了一個考場……也就是最差的考場。

“哥們兒，就靠你罩著了?！笨荚嚽埃跷牟D眉弄眼地對我說，“你不是學文的么，考英語政治的時候罩著點兄弟，康明在的時候我倆從來也沒在過一個考場。”

我沮喪地點點頭，是啊，康明在的時候我也不用學物理化學啊，我如果懂得一個小車爬坡，分子原子，我干什么要學文呢。但是，我又實在不想康明繼續(xù)叫我豬腦子……其實，作弊也是有原因的，我很久沒學過物理化學了嘛。我看看考試時間表，第一場就是物理。并且，我本來沒有想作弊的。我翻開物理書放到抽屜里，找到公式最多的附錄。更何況，如果是康明本人的話，他肯定記得這些公式呀……就這樣，我在拿到考卷的時候，終于成功地說服了自己，我并不是在做一件道德淪喪的事情，我是出于道義不想丟康明的人。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面對卷子很是尷尬，單個字母單個漢字我都認識，組合到一起我卻不知道它們是什么意思，終于，我把抽屜里的課本拿到了自己腿上，假裝若無其事地看著老師。

這時我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我按停它，過一會兒它又開始堅持不懈地震動，我偷偷地看了一眼：7條未讀短消息，來自蘇敏。

“‘丁曉蒙’真的暈倒了，不騙你?！碧K敏的短信如是說。

講臺上的老師，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不慌不忙地擰上杯蓋，她笑著，向我走過來，走過來。我驚慌失措，趕緊將手機和書胡亂地重新塞回抽屜，假裝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監(jiān)考老師。結果，老師噗嗤一聲笑了，她俯下身子悄悄對我說：

“同學，你知不知道，其實你課桌正面有個洞，你在下面翻書我看得一清二楚?！?/p>

我心尖一抽，很難受。監(jiān)考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回了座位，看來她看到我空白的考卷，不準備處分我了。本來，我該就此放松，但我的心臟仍然在持續(xù)抽痛，我覺得自己的世界正慢慢失速，忽然間嘈雜的環(huán)境音潮水一般涌向我：我聽見考場上有人答卷的唰唰聲，我聽見監(jiān)考老師走回講臺鞋跟摩擦地面的聲音，我聽見窗子外面遙遠的馬路上汽車發(fā)動的聲音……我想我一定是太失態(tài)了，不然為什么所有人都看著我，不然為什么王文博在驚恐地叫我的名字?；秀遍g，我看見小時候經(jīng)常去的兒童樂園旋轉木馬，它們在寂寞地一圈又一圈地轉著，我看見爸爸媽媽沖我伸著雙手喊著“蒙蒙，蒙蒙”，我看見夏日的午后蘇敏吃著雪糕沖我笑的臉，我看見我自己在空曠無人的操場上直直地倒了下去……

世界忽然就安靜了，它變得一片黑暗，我是誰，我在哪?

康明睜開眼睛的時候，監(jiān)考老師正關切地看著他：

“同學，你不要緊吧?”

康明使勁掐了掐自己，他忽然不適應這樣的光線，有那么幾秒鐘，他愣在那，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

“要緊，我不舒服，老師，我要去醫(yī)務室。”

說罷康明不由分說地走出教室，他在走廊上飛奔起來，他像一片巨大的黑影一樣跑過安靜的教學區(qū)，這時，剛答完一題的夏菲碰巧抬起頭來，她困惑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在考試時間沖出教學區(qū)去，她轉頭望著另一側的窗戶，果不其然，一分鐘后，康明從學校的大門出來，沖到街上，攔下一輛出租車離開了。

康明記得自己在幾分鐘之前還在另一所學校的操場上，和葉時打籃球，那時他還是丁曉蒙。蘇敏拿著三只雪糕走過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今天的太陽似乎是有一點毒辣，瞬間，一片巨大的光暈在他的眼底爆炸了，他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一陣抽痛，而他再醒過來時，已經(jīng)是康明了。

所以，康明斷定，丁曉蒙出事了。康明用顫抖的雙手撥通了蘇敏的電話：

“你們在哪?”

“第一醫(yī)院?！?/p>

“蘇敏……暈的那個，是真的丁曉蒙?！?/p>

蘇敏握著電話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看著被推進急救室里的那個人，感覺有點異樣，這樣說來，他們換回來了，那么，丁曉蒙怎么了!她有點生氣，是不是康明為了換回自己的身份做了什么才導致丁曉蒙的暈倒。

“醫(yī)生，我們家蒙蒙……”剛趕來的丁曉蒙媽媽問醫(yī)生，醫(yī)生皺著眉直接沖進了急救室。丁媽媽還想再問什么，卻被丁爸爸攔住。

蘇敏上前安慰丁媽媽：“阿姨，我是丁曉蒙的好朋友，蒙蒙不會有事的，剛才可能是打籃球運動過度，她……”

但丁媽媽看著蘇敏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阿姨知道，阿姨一直知道。”她轉身對丁爸爸繼續(xù)說，“還是把老康叫來吧，孩子越來越大了，情況怕是越來越糟?！?/p>

“丁曉蒙，她……”康明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進來了。

蘇敏站起來想給丁家父母介紹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卻被她咽了回去，現(xiàn)場的氣氛很奇怪，丁家父母看見康明，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他們久久地注視著康明的臉。

“明明，你是明明吧，康明?”丁媽媽遲疑著向康明伸出手去。

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蘇敏覺得康明和丁媽媽長得很像，但是僅僅是那么一瞬間，窗外飄來的一片烏云就罩住了康明的臉。丁爸爸掏出手機，壓低聲音打電話，他踱到走廊的盡頭，聲音變得虛無縹緲。

我只是沒想到，這個生日愿望實現(xiàn)得這么快……

半個小時以后，康明的爸爸媽媽趕來了，康明看到許久未見的父母激動得上前抱住了媽媽，但康媽媽顯然沒有心情這個時候跟兒子互訴母子情深，她顫抖著走向丁媽媽，遲疑地問：

“蒙蒙她……”

“在搶救?！倍寢屨f，“你都，知道了?”

“嗯，老康前一段時間告訴我了，我一直都錯怪他了?！?/p>

“之前是因為你心臟不好，怕你承受不了，所以我們?nèi)齻€知道這事以后商量了一下，就沒告訴你，一瞞就是這么多年，可是沒想到……”丁媽媽說著哭了起來。

醫(yī)生從急救室里出來了，康爸爸第一個走上前去：“醫(yī)生，孩子怎么樣了?”

醫(yī)生摘了口罩搖了搖頭：“先天性的缺損，她的心臟能支撐到現(xiàn)在，真是個奇跡了，需要動手術，不過，你們也知道，手術有很大風險，我們還要先專家會診……”

“那么，成功率呢?”丁媽媽問。

“可能，不會超過百分之二十?！?/p>

一年后。

我醒的時候，康媽媽又在外面砸門，她總是這樣意氣風發(fā)地喊人起床：

“丁曉蒙，你再不起來就不要高考了!”

我在門還沒被砸穿前趕緊開了門，康爸爸已經(jīng)在客廳里看報紙，他看了我一眼，把報紙折起來放在茶幾上：

“吃飯吧?！?/p>

“媽，你下次叫我起床能不能溫柔點，丁媽媽可從來都沒你這么彪悍，幸好我沒跟著你長大，不然我肯定是個潑婦。”我嘟嘟囔囔地抱怨。

“對啊對啊，我是不溫柔，但跟著我長大的小孩可是順順當當考上大學了，可不像有些人，臨考裝暈倒，又蹲一年?！笨祴寢屴揶砦?。

好吧，我承認，我高考的時候是暈倒了，不過，我覺得我剛大病初愈就參加高考暈倒也是可以的，雖然，我是裝的吧……

“別說了，你再說她又要遲到了?！笨蛋职帜闷鹨桓蜅l轉過頭問我，“閨女，這個周末想在哪過，是咱家還是去老丁家?”

“康明不是周末回來么，你們跟兒子好好相處，我去陪陪我爸媽去?！?/p>

“有兒子也不能不要你啊，女兒是爸媽的小棉襖嘛?！笨祴寢屆业念^。

所以那天早晨，我又遲到了。我在離上課還有一分鐘的時間，抓起書包沖了出去，我忽然很想去兒童樂園的旋轉木馬。那是我小時常常去的地方，只是那時我不知道，我和康明出生在同一個產(chǎn)房，這可能是那家醫(yī)院犯得最可笑的一個錯誤，我和康明被陰差陽錯地抱錯了，我并不姓丁，他也并不姓康。三歲的時候，丁媽媽發(fā)現(xiàn)了我的心臟問題，而血型的問題讓他們意識到我可能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此時的康爸爸已經(jīng)在尋找自己的孩子，他依稀記得自己的妻子生了女兒，但最終抱回家的卻是土小子康明。事情很容易被澄清了，我是康家的孩子，而康明是丁家的孩子。但痛苦的確是無窮無盡的，兩家都已經(jīng)無法割舍這個撫養(yǎng)了三年的孩子。最終，我們還是在原來的環(huán)境中成長下去，每年丁家父母都會在我生日那天帶我到兒童樂園玩，只是那時我沒注意到每年都會在那天來看看我的康爸爸，他一個人承擔了這個秘密?？得饕膊恢溃芏啻?，丁家夫婦會在他的幼兒園小學中學門口翹首張望。

一年前，我死里逃生，我想，是上天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認識這兩對為孩子付出了一切的父母，他們是沒有翅膀的天使，時刻守護在我和康明身邊?，F(xiàn)在，我和康明都有了兩個爸爸兩個媽媽，只是，大人們都不知道，我和康明曾被交換了，真正地被交換過。我跟已經(jīng)上了大學的康明默契地保守了這個秘密，這樣的交換，讓我們逐步接受了彼此的家庭，懂得愛，懂得責任?；蛘撸@也是一種成長。

如今，蘇敏和耐迪上了一個大學，處心積慮的耐迪終于臥薪嘗膽考上了跟蘇敏一樣的大學對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攻勢。王文博上了體育大學，準備將來當體育新聞記者。夏菲出國了，曾經(jīng)那么愛康明的她，臨走時也僅僅說了一句“謝謝你的照顧”?？得鞑辉偈钱斈甑哪莻€傻小子了，他上了名牌大學，人生剛剛展開，失戀那段他確實頹廢過很久，但一想到夏菲最開心的那段日子其實是由我假康明在照顧，也就釋然了，也許他們并不合適。而我，慘烈地開始了高三生活——又一次，只是，我覺得很快樂，好像偷回了時間。

旋轉木馬邊的咖啡座空空蕩蕩，我想，那個曾經(jīng)孤單的父親已經(jīng)不用再默默地注視著我，我叫丁曉蒙，曾經(jīng)，他們叫我康明。

(全文完)

編輯：淘 淘